“你幹什麼?”楚歌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讓我猜猜看。”
厲凌笑嘻嘻道,“你是不是聽那些民間英雄說了些什麼,陷入了極大的困惑中,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對是錯?
“你是不是發現,當‘朝廷鷹犬’的滋味並不如電影裡看起來那麼威風和爽快,反而產生了微妙的負罪感?
“你的內心深處,是不是對這些民間英雄充滿了同情,即便不認爲他們100%正確,至少認爲他們的行爲有一定可取之處,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你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對當局充滿了反感和牴觸,相比過去,更加渴望自由?
“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會不會頭腦一時發熱,真把這些民間英雄給放了?”
“……哇。”
楚歌聽得一愣一愣,只能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怎麼什麼都知道?”
“很簡單。”
厲凌道,“因爲我們都是從菜鳥階段過來的,大家最開始執行任務時,都像你這樣,分不清楚對錯,內心充滿困惑啊!”
“也就是說——”
楚歌想了想,迫不及待地問道,“你們現在都能分清對錯嘍?”
厲凌和其餘三人忍不住笑起來。
“老天,你看上去相當心狠手辣還厚顏無恥的樣子,怎麼內心深處,比普通菜鳥還要天真啊?”
厲凌說,“我們又不是上帝,怎麼可能分清真正的對錯呢?更何況,這又不是講故事或者拍電影,非要分出一個對錯嗎,就不能當局和民間英雄都對,或者我們都錯?”
“是的。”
“大力神”鍾濤的性格和“雷拳”有些相似,都比較沉默,但甕聲甕氣開口時,往往又能一語中的,“在故事裡,敵我雙方必須分出對錯纔開打,但現實世界中絕大部分的矛盾,卻發生在雙方都正確,或者雙方都錯誤,或者雙方各有50%正確和50%錯誤的情況下,你我皆凡人,實在沒必要爲這種事情而煩惱。”
“我,還是不明白。”
楚歌用力撓頭,“如果我們這些‘官方英雄’,和透明俠那些‘民間英雄’,全都是對的話,那我們究竟爲什麼要打起來?”
“我沒讀過什麼書,很多道理都是看電視還有電影學來的,我看過很多老電影,其中有一部世界上最偉大的黑幫片,其中一句臺詞,或許可以解答你的困惑。”
鍾濤一本正經,用略帶滄桑而厚重的口音,低沉地說出了那句經典臺詞,“銅鑼灣,只有一個浩南。”
楚歌:“……你他媽在逗我?”
“怎麼會,我是非常欣賞你,所以把自己最中意的偉大黑幫片和經典臺詞和你分享。”
鍾濤很誠懇地看着楚歌,“世上很多事,皆是如此,你也沒錯,我也沒錯,當局沒錯,那些民間英雄也沒錯,誰都有自己的道理,正確答案或許有一千條一萬條,可惜的是,銅鑼灣,只能有一個浩南。”
“你的意思是,即便地球聯盟非常邪惡,是一個超巨型的黑幫,你們都無所謂,只要它給你們足夠的資源,你們都可以毫無負擔地給它賣命,只因爲,你們早已習慣了這一切?”
楚歌皺眉,緩緩搖頭,“不好意思,我恐怕永遠不會習慣。”
“我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厲凌笑道,“我們只是勸你放鬆一些,想法不要鑽牛角尖,要試着用發散性思維來解決無法解決的問題。”
楚歌微微一怔:“怎麼個‘發散’法?”
“很簡單,現狀無非兩種情況,其一,地球聯盟是好的,其二,地球聯盟是壞的。”
厲凌道,“如果地球聯盟是好的,那自然沒問題,你願意繼續以官方英雄的身份去戰鬥,捍衛一切的吧?”
楚歌道:“這是當然的了,但如果地球聯盟是壞的呢,好吧,我也不是說它是100%壞的,但如果它是30%的壞,或者10%的壞,那怎麼辦?”
“看情況。”
厲凌依舊滿臉無所謂地樣子,“我們相信,如果地球聯盟沒有腐爛透頂,就擁有一定的自淨和排毒能力,總能解決內部問題的吧——包括抓捕腐敗議員的任務,我們以往也接到過很多次,倘若你有興趣,下回也可以多多關注類似任務啊。”
這個答案,依舊無法令楚歌滿意:“那如果,地球聯盟的黑暗面,慢慢超過了臨界呢?”
“如果地球聯盟的黑暗面,慢慢超過臨界,終有一日,它必然會被憤怒的民衆推翻。”
厲凌道,“過去,民衆手無寸鐵,無法和聯盟暴力機器抗衡,即便飽受欺凌和壓迫,也是敢怒不敢言,但現在,靈氣復甦,很多平民百姓都漸漸擁有了超能力,有了和聯盟機器抗衡的本錢,怎麼會一直忍氣吞聲,安於被收割呢?”
楚歌道:“但這樣一來,秩序崩壞,整個地球都會淪爲修羅地獄的!”
“沒錯,這樣一來,整個地球都會淪爲修羅地獄,變成弱肉強食,勝者爲王的殺戮世界。”
厲凌道,“所以,我們更要未雨綢繆,在這個殺戮世界尚未降臨之前,儘量修煉到最強,萬一真的發生了慘不忍睹的悲劇,我們才能在新世界裡更好生存下去,並幫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而在當下的世界,如何才能最快修煉到最強呢?當然是和當局站在一起,始終依靠聯盟這棵大樹啦!
“看,無論如何,我們都找到了最優解,明白了這一點,你還有什麼可煩惱呢?”
楚歌愣住。
想了半天,竟然他媽的毫無破綻。
但隱隱又覺得哪裡不對。
這番道理,完全是歪理。
“沒錯,是歪理,但這樣的歪理,至少能幫我們在每一個血腥廝殺之後的夜晚,舒舒服服地睡下去,而那些不信這套歪理,非要鑽牛角尖的傢伙,要不是在修煉中走火入魔,身受重傷,徹底退出覺醒者的圈子,要不然就是鑽破牛角尖,實在想不通,投靠天人組織或者別的極端覺醒者組織了。”
厲凌認真道,“給你個建議,還是儘量不要多想,保持昨天那種厚顏無恥和沒心沒肺的狀態吧!”
“我知道。”
楚歌嘆了口氣,“但我就是忍不住,實在沒法不去想。”
“如果非要思考,也請你循序漸進一些,沒必要一開始就去想這麼高難度,甚至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吧?”
厲凌道,“思考和修煉,其實是一樣的道理,你不會一上手就嘗試舉起一萬斤重的閘門,所以,爲什麼一上來就要去思考幾千年來所有智者、國王、統帥、政治家和起義領袖都沒有想通的問題,並奢求瞬間找到答案呢,你不覺得自己太自負,又太貪心了麼?”
一語點醒夢中人。
楚歌有種當頭棒喝,豁然開朗的感覺。
“也對。”
他喃喃道,“如此高難度的問題,要是這麼容易被我想通,那我簡直可以去當聯盟議長啦!”
厲凌捂嘴偷笑。
“沒錯,你有這個認識,就非常到位了,如果非要思考,我建議你少想點兒虛無縹緲,純粹理論的問題,可以多思考一些具體的,細節的問題——以上那些問題,等有朝一日你要競選聯盟議長,思考施政綱領的時候,再去琢磨不遲。”厲凌好心好意地提醒。
“有道理,很有道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估計還要再修煉兩三年,三五年,才能解答那些終極問題,現在,我該多想點兒具體的,細節的東西……”楚歌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
“你似乎想到了什麼?”厲凌眼珠一轉,問道。
“暫時還沒有,我一直在琢磨透明俠剛纔的話。”
楚歌道,“雖然趙鐵山告訴我,寧曉峰那夥犯罪分子就快落網,但我還是覺得隱隱有些不妥——縱貫這次抓捕行動,雖然出現小小意外,但之後每一個環節,總覺得太順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