篆香霍地揚臉,凝住蘭佩。
是驚了,卻不是受寵若驚。
蘭佩別開頭,又去看那行李,“不是我想委屈你,是朝廷有規矩,家裡也有規矩。九爺的側福晉,必定是要向皇上請旨冊封的,那便自然不是一步便能當上的。芸香能請封側福晉,也是因爲她先生下靈安在先,憑九爺長子這才請旨冊封。”
“先委屈你當個格格,若你也將來也能生下阿哥來,我和九爺也不會虧待你,自然會設法替你向皇上請旨。”
篆香卻搖頭,眸光黑白分明,直望住蘭佩。
“福晉誤會了,奴才在乎的不是名分。奴才便是這些年始終都只是個丫頭,奴才也過得好好的,並無半分委屈。”
蘭佩這才掉過頭來,凝住篆香。
“那你在乎什麼?”
篆香迎住蘭佩的目光,雖一雙眼還是黑白分明,卻終究還是兩頰上點點浮起了紅暈。
“……奴才在乎的,是九爺的心意。福晉是爲奴才好,可是奴才寧願此事不是福晉向九爺提及,而是九爺自己要提。”
“可是這會子九爺並無這樣的心意,那奴才就還寧願繼續當丫頭。”
蘭佩的手指攥緊了包袱皮兒,極力壓抑住內心的翻涌。
“你的心思,我明白了。原來你是希望若是正式有了名分,也是因爲九爺喜歡你,是九爺自己想要你。而不是當年老爺、老太太的舊命,也不是我這個當福晉的安排。”
篆香咬住嘴脣,“奴才不會說話,不知道這話該怎麼說才能叫福晉覺着順耳些。不過福晉說的,大抵就是奴才的想法。”
“奴才總不希望,就算有了名分,可九爺卻是不喜歡奴才的。那奴才空守着那個名分有什麼用,還不如像這會子當丫頭,在書房裡還能尋常見着九爺呢。”
蘭佩輕輕閉住了眼。
若說聰慧,書香大家出身的她,自然要高過篆香去。可是若論這一刻的心思剔透,她反倒不及篆香一個丫頭了。
篆香說得對,若是九爺不喜歡,她便是成了格格又怎樣?一旦有了名分,反倒不能隨便與九爺相見,總要守着規矩,守着後宅女人之間的尊卑有序。倒不如當個丫頭,能每日在書房都能見着九爺。
這麼說來,這樣一刻,她自己都是羨慕篆香的。
她扭過頭去,“可是終究,你的年歲也大了,總是這樣當着通房的大丫頭,沒有個名分,也不是回事兒。”
篆香輕垂眼簾,“奴才也不死心眼兒。總歸還想再看幾年,若九爺當真對奴才沒有新意,那奴才便也拜求九爺,將奴才或者交人牙子去賣,或者攆出去也好。總歸奴才不會只要一個空名分去……”
蘭佩努力地笑,只是覺得自己這笑都有些沉重。
篆香是個直性子的,卻也是個心思剔透的。在篆香和芸香之間,更聰明的那個,反倒是篆香。
“你也別急,不是有眼前的南巡呢麼。”她清了清嗓子,端然高坐,“未來幾個月那麼長,到時候九爺身邊只有你一個,每日裡免不得獨獨相對。九爺說不定會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