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興德沒說話……居然緩緩垂下了頭！
丈夫的這個態度，讓奕心那張看起來始終木然的臉上，終於有了一些波動，眸中“唰”的爆出一絲冷芒，璀璨的冷芒！
這眸光，有種洞穿人心神的力量！
很難想象，這麼一個平實的女人身上，居然會爆發出這麼可怕的眸光！
“你果然變了！”
奕心緩緩開口，眸子裡閃過一絲失望，輕聲道：“你果然已經在利益的漩渦中迷失了自己，甚至爲了那些浮華權勢，已經忘記了自己爲什麼存在，自己的存在究竟是爲了什麼，爲了能繼續享受那萬人之上的感覺，竟然連殺子之仇都能忘掉！”
“我沒有忘！一刻也不敢忘！你不是我，永遠不知道我現在心裡的憤怒！”
周興德忽然吼了起來，聲嘶力竭，雙目赤紅，可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眸光一暗，就連氣勢都下降了許多，有些頹然坐在椅子上，垂首道：“可是你永遠不知道這一次我面對的敵人有多麼可怕，你已經幾十年不問世事了，根本不會想到，一個人的權勢竟然能可怕到那種程度！他……就算是你的祖先愛新覺羅·奕訢從棺材裡出來都無法媲美，不！他的權勢，你的整個家族，你們家族那些曾經輝煌過的每一｜一｜本｜讀｜小說 【y】【b】【d】【u】個先人都沒辦法媲美！因爲……你的先人曾經建立的帝國，都遠遠不如他的龐大、強大！整個人類歷史上，能與他並肩而論的人，也就那麼幾個而已！面對他……我看不到希望，只能感受到絕望，如果向他尋仇，真的是取死之道，毫無意義的死去……”
“夠了！”
奕心一口打斷了周興德的話，冷冷道：“你怕了。”
就三個字，讓周興德黯然一嘆，他……確實怕了！
“被我說中了麼？”
奕心冷笑連連，道：“難道因爲怕你就不去做了麼？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你……已經死了！”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你是怎麼爬起來的？”
“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你還不過是個一文不值的知青！是因爲我家中的一位長輩認識李家的主人，所以，你纔得到了李家家主的青睞，從那以後，你才平步青雲，走到了一個相當高的程度！”
“而當你翅膀硬了的時候，李家家主欲幫助你更上一層時，你卻悍然拒絕了，無懼李家的威勢，直接拒絕了，也斷了自己那一次的晉升機會，從此和李家一刀兩斷，劃清界限！”
“當時，你的所作所爲是多麼的令人不解啊！就連我都想不通，你爲什麼要那麼做，而你的一句話，讓我至今都記憶猶新——什麼李家，什麼華夏四大世家之首，於他們而言，我還不是個傀儡？縱然爬的快又能怎樣？還不是一個奴才！一年之內成爲政界巨擘，我不需要！給我時間，我一樣能成爲政界巨擘，甚至，建立一個比李家更加強大的家族，永遠超越他們！”
“那時候的你，是多麼的豪情萬丈啊，是多麼的有骨氣啊！”
奕心那張平實的臉上閃過一縷懷念，輕聲道：“你曾經的骨氣和傲氣呢？難道都已經被時間消磨的乾乾淨淨了嗎？你去照照鏡子吧，看看你現在的鬼樣子，與曾經那個豪情萬丈的男人簡直判若兩人，現在的你，沒有勇氣、神氣、精氣、神氣！什麼都沒了！就是一具行屍走肉！”
周興德張了張嘴，終究是什麼話都沒說出來，只能悵然一嘆，眸中閃過一絲掙扎！
奕心與這個男人過了這麼多年，哪裡能沒注意到這個男人臉上閃過的掙扎？當下，話鋒一轉，忽然道：“想聽我說個故事嗎？”
周興德點了點頭，道：“說吧。”
話一出口，就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他的聲音已經嘶啞的不成樣子了！
奕心似乎沒注意到這一切一樣，淡淡道：“當年，八國聯軍攻進北京城的時候，歷史並不如史書所記載的那樣，幾乎毫無反抗，皇族之內……有人反抗了！那是我的一位先祖，那個時候，我爺爺還是個孩子，當時，他就問那位先祖——八國聯軍那麼厲害，你難道不害怕嗎？你猜那位先祖怎麼回答的？他說——這個世界上，有許多事情，雖然害怕，但也要去做！紅毛鬼殺我族人，焚我房屋，侵我良田，佔我妻女，他們已經奪走了我活着的所有意義，既然如此，我活着還幹什麼？雖然很怕，可我活着已經是生不如死，那麼……死了又何妨？最後……那位先祖領數百八旗最後的血勇男兒，在紅毛鬼衝進圓明園的時候，發動了最後的進攻，用手裡的刀和人家的火槍大炮對話，再然後……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說到這裡，奕心忽然走到周興德面前蹲了下來，擡頭仰視着男人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伸出不再光華的粗糙之手輕輕撫摸着對方的臉頰，目光也柔和了下來，低聲問道：“奇兒死後，你……活着的意義在哪裡，可以告訴我嗎？！以後，每次你回到家裡，再看不到那張年輕容顏的時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會不會心很疼，會不會……覺得生不如死？”
一句話，讓周興德愣住了，仔細想了想奕心爲他勾勒出來的場景後，緩緩點了點頭。
“既然……活着都已經是生不如死了，那還有什麼好怕的？死了也就死了，也算來個痛快吧！”
奕心輕輕說了一句，忽然笑了：“話已至此，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不知道你會怎麼選擇，但我卻知道我自己的選擇！說不得，我也要學學我那位先祖了，反正，我唯一的兒子已經死了，我活着也沒什麼意義了，那麼，就來場酣暢淋漓的死戰吧！”
說到這裡，這個平時的婦女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素衣，整個人氣勢豁然一變，不再如方纔那麼平和了，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劍，氣勢如虹！一字一頓的說道：“葉無雙……就是這個人殺了我的奇兒吧？而他……就是你說的那個非常恐怖的男人吧？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既然殺了我的兒子，我就理當找他說道說道，他讓我承受多大的痛苦，我就要讓他接受多大的懺悔！”
周興德眼神一變，“霍”的一下站了起來，不敢相信的盯着眼前這個女人，道：“你……你打算出手了？”
“出手吧！”
奕心笑了笑，道：“都這個時候了，我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呢？”
說着，轉身就走，而周興德則垂下了頭。
“等等！”
一直到奕心走到臥室門口的時候，周興德忽然開口喊住了女人，擡頭時，眸中已經一片清明，再無剛纔的半分頹喪，輕聲道：“雖然不知道你會怎麼做，但應該會伺機蟄伏下來吧？呵呵……沒準兒，那個時候我已經動手了，也可能已經死於葉無雙刀下。若我先死，奈何橋上等你！”
“這纔是我的男人！”
奕心點了點頭，淡淡道：“再見，來生再見！”
說完，飄然而去。
速度……快的可怕，簡直就是一道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