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的指間,有氤氤氳氳的白光在浮動、交織,這是一種看上去朦朦朧朧的白光,有那麼一絲說不出的味道,就像舞臺上的煙霧,又像是天空中白雲的顏色。
葉無雙一看這個,腦門子上冷汗當時就下來了,別人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呢?這娘們又在召喚她那把快成精的劍了!當時就壓低聲音飛快說道:“愛麗絲,我很坦誠的和你認個錯,這回真的是我不對,我走的時候該叫上你的,可是你也得想想,我也是沒轍啊對吧?當時我正陷入昏迷的,結果有人卻打過來,差點兒把我老爹還有我老婆給一鍋端了,醒來以後我哪裡還顧得上那麼多?幾乎是一口氣就到了東北,然後在大海上輾轉了將近一個禮拜的時間纔到的香港,甚至還沒來得及回京華市,時間上有點兒不允許。你想想啊,好歹我也是個七尺男兒身,如果有人都把刀子對準我爸和我的女人了,我要是再不作出一些反應的話,那還怎麼繼續在這個世界上立着佔個地方?就算是這個世界不嫌棄我,我自己也得看不起我自己。”
沒錯,從來都是知錯改錯但就是不認錯的暗黑議會之主跪了,而且還是根本在不知錯的情況下就認得錯,沒轍,總不能讓這個女人抄着石中劍滿世界砍自己吧?真那麼幹了,以後自己+一+本~讀+小說+.還怎麼在那些手下跟前做人啊?最關鍵的是,他欠了人家的,還不好還手!
說實話,葉無雙也不知道是爲什麼,面對那些自己的親人,愛人,甚至是和自己淵源頗深的女人,總是有些拿不起骨頭,說起來也挺沒出息的,可就跟土狗見了屎會往上撲一樣,就是改不掉這臭毛病,貪婪的汲取着身邊的每一份感情,不敢傷害分毫。就像是一個小時候家裡窮的孩子一樣,從小缺吃少喝的,等長大有錢了都改不了這毛病,見着吃的,也不管會不會憋死,一個勁兒的往嘴裡面塞,捨不得浪費一丁點。
愛麗絲愣了,完全沒想到鎮壓的整個西方地下世界都顫抖的暗黑議會之主居然會是這麼一絲態度,指間的氤氳白光不知不覺的就消失的無影無蹤,有些目瞪口呆的,過了良久,才終於擠出一絲笑容,只不過笑的或多或少的有些不自然,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說道:“看在你認錯態度好的份兒上,這回就不和你計較了。”
說着,挽上葉無雙的胳膊,就與之朝在一旁等候的暗黑議會諸人走去,動作很自然,沒有一絲彆扭,就連葉無雙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或許,兩個人都沒發現,他們自己的身體根本不排斥對方!
人的身體其實都有那麼一些習慣性的,比如……你自己的女朋友忽然從後面抱住你,哪怕很突兀,你根本沒想到,你的身體也不會本能的來個過肩摔,因爲在以往的無數次接觸中,完全習慣了對方!反之,若是個陌生女人的話,就算是在不突兀的情況下拉個手,也會覺得渾身上下總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就跟手心被荊棘苗子紮了一樣,又疼又癢又難受。
對於武士來說,更是如此!一個偉大的武士,戰鬥本能已經沉寂在骨頭裡面了,進攻,已經成爲了身體的一種慣性!最排斥的就是陌生人的靠近,哪怕是睡着的時候,當敵人迫近,都會自然而然爆出可怕的攻擊,甚至直接對敵人造成重創,就算是直接將之擊殺都有可能!
那是身體的一種模式,也叫做肢體記憶!
這也是爲什麼許多戰士在剛剛從戰場上下來以後,部隊堅決不讓其回家,反而要將之丟到訓練場上好好休整一段時間的原因!因爲剛剛從戰場上下來之時,是士兵身體的戰鬥機能最強盛的時候,回到和平中一時間無法扭轉,很容易在其不自覺的情況下暴起殺人、或者是傷人,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剛建國那會兒,因爲華夏對於現代部隊的認識還不夠深刻,沒有過度重視,於是讓從朝鮮戰場上退下來的士兵直接就回家了,造成的結果就是——其中有相當一部人從戰爭的功臣,變成了社會的罪人!
沒有真正經歷過戰爭的人,永遠無法想象現代戰爭對一個人的身體和精神造成的可怕摧殘,能直接把人訓練成一臺戰鬥機器,或者是殺人機器!
一男一女,兩個強悍的武士,如果他們相互之間對對方的身體並不排斥的話,那隻能說明……他們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潛意識裡不牴觸對方!
當兩人回到隊伍中的時候,對於愛麗絲的事情,沒有過多解釋什麼,只有竹葉青時不時歪着腦袋看一下了愛麗絲挽着葉無雙胳膊的手,也不知道琢磨什麼。
經過這麼一鬧,已經接近午夜十二點了。
一行人,就這般在雨中等候,在約莫十二點半的時候,一聲悠長的鳴笛聲,自黑漆漆的海面上傳來,一艘遊輪撕破了大海上黑暗的阻隔,緩緩靠岸。
葉無雙嘴角掛着莫名其妙的笑容,只是道:“鄒浩然來了,我打包票,他就在這艘船上!”
“爲什麼?”
墨龍問道:“這是一艘載着許多來港旅遊遊客的船,他卻是來赴任的,何必整這麼複雜?”
“因爲我瞭解他。”
葉無雙笑了笑,不在說話,一臉高深莫測,挺裝比的,只可惜身邊就倆女人,還是那種強大的甚至能讓人忽略長什麼樣的女人,沒那種腦殘粉類型的傻比給他來那麼一兩聲尖叫,或者暗中秋波,遞上個寫滿崇拜的花癡眼神。
渡輪靠岸,一撥又一波的遊客下船,很快碼頭上就熱鬧了起來。
葉無雙這一波人,黑壓壓一大片手裡提着刀和戰斧、披着蓑衣的人站在一起,實在有些搶眼,幾乎是每一個遊客都得看上他們幾眼,然後躲得遠遠的,廢話,一看就不是好人,能不躲遠麼?
漫漫人羣中,唯有兩人是個特例。
其中一人,穿着西服,帶着一頂紳士帽,看上去很儒雅,在其身邊,跟着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帶着金絲邊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這兩個人,非但沒有跟衆人一樣避開葉無雙他們,反而直接就朝着葉無雙他們走了過來。
葉無雙與那帶着紳士帽的男子相互對視,幾乎在同一時間大笑了起來,快步朝對方走去,來了一個男人之間的熊抱!
葉無雙錘了這男子一拳,笑道:“鄒浩然,老子就知道你會坐這艘船來!”
這男子,可不就是剛上任的香港特首鄒浩然麼?聞言一笑,道:“我也知道你會在這裡等着我。”
兩人相視,同時笑了起來,很默契,心中升起一種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覺。
一個統馭黑暗的頭子,一個光明世界的人上人竟然成爲知己兄弟,所謂世事難料,大概說的便是這種了。
鄒浩然身邊帶着那斯文男子,是他的秘書,據說跟他已經好些年了,信得過!
雙方見面,沒有太多寒暄,略微介紹一番後,鄒浩然便來回打量了這碼頭一眼,嘴上帶着笑容,卻是不無感慨的說道:“上一次來這香港,已經是好幾年的事情了,我記得那時候的我正是在江南混不下去的時候,於是就來香港散心來了,在這渡輪碼頭不遠處的戲園子裡一聽就是一整天的戲,聽到動人處,一個大老爺們竟是悲從心來,哭了起來,現在再回頭看看,也是一片悵然。”
說着,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將目光投向葉無雙,道:“兄弟,反正時候還早,咱們就去那戲園子裡看出戲吧,避避雨,也順帶着候那雲天會九紋龍!”
葉無雙點頭,一行人這才離開碼頭。
鄒浩然可能真的是對這渡輪碼頭記憶頗爲深刻,可能是承載了他生命中最苦楚的一段日子,也可能是其他原因,總之,時隔數年後再來,對道路仍然熟悉的很,有他帶路,一行人很快便來到一家戲園子,不算大,但容納這千把來號人還是成的。
聽鄒浩然說,這裡的粵劇相當不錯,別看戲園子不大,但卻有幾個名角兒,能把排場十八本里的好幾出唱出味道來。
說實話,葉無雙對於粵劇不是很瞭解,說不上喜歡,但也不討厭,能看進去,也能看懂,僅此而已。因此倒是也知道這排場十八本的難度,據說能擅長裡面的一兩出,就能躋身名角兒的行列。
雖然這個時候是深夜,但這戲園子裡卻還是挺火爆的,前排幾乎是坐滿了人,應該都是些渡輪碼頭上過往的客商,多爲廣東、廣西人,聽說這裡有能把廣東大戲粵劇唱好的名角兒,便跑進來聽個一兩出,歇歇腳,也是不錯,已經把前幾排快佔滿了,後面倒是位子挺多的,所以,葉無雙幾乎是一口氣就把那些維京勇士丟到了最後面,這些傢伙,雖然因爲自己的原因會中文,但指着他們能聽戲聽懂、聽進去,那是白搭,別說名角兒了,就算是梅蘭芳重生來這戲臺子上給他們唱一出都是白瞎了那好腔調了,不當場睡着就已經夠給面子了,讓他們聽戲,那就跟和大猩猩探討感情啊、愛情啊之類的比較高尚的東西一樣,白搭!還不如和他們探討一下香蕉之類的比較實際的東西。所以,葉無雙也不管遠近,全讓這些猛男到後面摳腳去了,純屬讓他們避雨和歇腳。
而葉無雙則與鄒浩然還有竹葉青幾人在前面找了一個大圓桌坐了下來。
他們進來的時候,臺上唱的正是一出《醉斬鄭恩》的花旦戲,不過已經到了尾聲,落座之際,伴隨着一首結尾詩收場了,大幕拉上後,又一齣戲開始了。
“自從陳橋兵變,一統大宋江山。
四帝仁宗坐金鑾,文武良臣涌現。
南唐豪王造反,殺到朱察關前。
潘啓回朝把兵搬,這才引出楊家徵南。”
定場詩一出,鄒浩然眼睛就亮了起來,喝了一口陳年普洱,笑道:“嘿,居然還是《三下南唐》,不錯!我上次來的時候聽的第一齣就是這個,大青衣是個名角兒,唱的很精神。”
語落,大幕拉開。
飾演楊金花的大青衣邁着碎步子飄了出來,步子雖然細碎,但葉無雙當時就微微眯起了眼睛,武旦出場後,居然冷笑了起來。
一開唱了,鄒浩然也皺起了眉,道:“難道時隔數年後,那當家的大青衣已經走了麼?現在這個花旦的唱腔可真難聽。”
葉無雙沒說話,忽然側首,貼到虎牙耳朵旁邊,壓低聲音道:“告訴後面那羣大老粗一聲,都給我打起精神了,嘿嘿,往往淹死的可都是會水的,還是那種太過自信、不太留神的傢伙!”
虎牙點了點頭,沒說起,起身離開了。
鄒浩然也聽出了點兒味道,不禁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有問題?”
“嘿嘿,老鄒啊,看來你這運氣不太好,一來香港就被人盯上了啊!”
葉無雙老神在在的揉着太陽穴,淡淡道:“看來你數年前在這戲園子裡聽了一整天戲的事情已經被人知道了,人家也料定你這次還會來這裡聽戲,所以擺了一出刀叢戲給你看啊!”
說着,眼角的餘光睨了鄒浩然身邊那秘書一眼,只不過很隱秘,沒被人看見罷了。
鄒浩然面色一變,低聲道:“什麼意思?”
“有問題的意思。”
墨龍輕輕撫摸着狼皮鞘子包裹的唐刀,緩緩道:“那個大青衣的步伐也太穩健了,沒個十年扎馬的功夫,那麼快的小碎步邁下來居然怎麼可能不跌倒呢?”
“你說的是這個啊……”
鄒浩然笑道:“這些唱戲的名角兒哪個沒練個十多年的功夫啊?打打殺殺不會,但着蹲馬紮樁練下盤穩健的功夫,可是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練了。”
“那如果武旦的刀也有問題呢?”
墨龍桀桀怪笑了起來,壓低聲音問道:“你見過拿殺人的刀演戲的嗎?嘿嘿……頭兒說的不錯,還真他媽是一出刀叢戲啊!”
鄒浩然駭然變色。
……
(清明放假給兄弟們五更一次,有花的給俺幾朵吧,每一章俺都在用心的寫、、求鼓勵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