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了這傢伙並不像他此前表現出的那麼草包。
他確實是個聰明人。
剛纔在宗慎試探他的時候。他說不定也在試探着宗慎。
麥伊在摸清了宗慎的性格之後，才決定了該用怎樣的方式來與之相處。
不得不說，麥伊·渡鴉能被災厄渡鴉教會培養爲紅袍主教，還是有幾把刷子的。
他沒有迂腐的虔誠信仰，卻有着較爲靈活的頭腦。
聰明人的交談往往心照不宣。
只見宗慎用玩味的眼神看着他，麥伊·渡鴉面帶微笑，保持着端莊的姿態。
“看來你很清楚，神意之玉並不能永久生效。”
“所以你希望我能爲災厄渡鴉教會留下傳承的種子？”
宗慎語氣平靜的說道。
明人不說暗話，既然麥伊已經看穿了宗慎的掠奪者本質。
那他也沒有必繼續假模假樣的演戲了。
“是…是的。”
麥伊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頭。
就像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跟一個闖入家裡的強盜商量着能不能別把錢財全都搶走。
讓強盜發一發善心，給他留下一些東山再起的本錢。
說起來很無奈，但這卻是一個繞不開的問題。
說不定眼前的這個“強盜”還真會答應下來。
只要教會的傳承不斷絕，那就還有希望。
隨着時間的流逝，教會總有一天會恢復元氣。
面對他的直言不諱，宗慎笑而不語。
其實他對於教會也並沒有吃幹抹淨的想法。
在倫塔克斯巨城的時候，他就是這麼考慮的。
因爲教會領民擁有虔誠信仰的特性，往往會導致忠誠度體系無法有效的約束住他們。
眼前的麥伊·渡鴉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知曉了天選之子的存在後，他就沒有多少反抗的心思了。
那部分在他加入領地後纔得到的記憶正在無時不刻的提醒他，什麼纔是最優的選擇。
等到麥伊的忠誠度降到閾值，脫離了領民的身份，那些關於天選之子的記憶也會一同消失。
宗慎並沒有立刻給予他一個準確的答覆。
所以麥伊·渡鴉也沒有多說話。
雙方都有一種看破不戳破的默契。
曾經埋藏了冰霜祖龍的冰坑內，唯有沉默的迴響在無聲的碰撞着。
約莫過去了三四分鐘。
宗慎才驀然開口了。
“不用擔心。”
“教會肯定還能傳承下去。”
“而且我還能給你們一個合作的機會。”
聽到他的話。
麥伊·渡鴉的雙眸重新煥發了神采。
他見過宗慎這樣的梟雄。
這類人是天生的劫掠者，但只要他做出承諾，那就不用擔心會反悔。
除非是出現了某種意外狀況，比如又有新的利益出現。
簡而言之，既是一位逐利者，也是一位擁有睥睨之心，而且在征伐中漸漸擁有了無懼無畏無悔氣魄的梟雄。
低頭思忖了一會，麥伊·渡鴉才擡起頭小心的追問道。
“怎樣的合作？”
宗慎似乎早有腹稿。
迅速回答道。
“首先明確的一點是，教會將保留寒鴉谷地作爲根據地。”
“第二，抽調一部分等階至少爲六階的使徒團精銳組成【知曉者戰團】，戰團的人數在三萬人左右，必須全員向我宣誓效忠。”
“通過獻祭儀式，讓戰團中的戰士遺忘信仰。”
“第三，教會每個月都要上繳一定數額的冰原特產。”
“第四，利用儀式調整遠距離傳送通道的端點位置，使其的傳送目的地變爲我的領地。”
“第五，在神意效果的存續期間，由你監督，對教會的財產進行清點。”
“除建築和土地之外的七成財富一律上交。”
“第六，教會要全力協助我對這處埋藏了失控寒霜神意的冰窟遺蹟進行挖掘。”
“第七…”
“第八…”
從宗慎口中的說出的這一系列條款和約定都是對教會數千年積累的壓榨。
但其實細算下來，這些合作約定並不算多刻薄。
他還是給教會留下了大約三成的資產。
至於教堂、土地、堡壘之類的固定資產基本被全部保留了下來。
不過後續的條約，涉及到了獻祭儀式。
而儀式所需的資源都要教會自行去籌措的，剩下的那部分財富未必能夠抵得上消耗。
比如宗慎要求抽調使徒團的精銳組成向他效忠的新戰團。
這個戰團合計三萬人，其中的使徒戰士將通過特殊的儀式來遺忘信仰。
這樣他們就能確保對宗慎的忠誠。
儀式的種類多種多樣。
其中既有加強信仰的儀式，也有遺忘信仰的儀式。
只不過這類儀式的所需的物資消耗極大。
宗慎估摸着，讓那三萬名虔誠堅定的使徒團戰士遺忘掉信仰，教會就差不多該砸鍋賣鐵了。
畢竟之前爲了能拿下倫塔克斯巨城，災厄渡鴉教會已經掏空了大半的家底。
說完了條件之後，即便是以麥伊·渡鴉的心性，也不由得臉色泛白。
心中能接受是一碼事，真正開始談條件了，那又是另一碼事了。
而且對方拿捏的十分精準，看似還留下了三成財富和教會的不動產。
實際上到最後所能給教會剩下的大抵也就是一個空殼了。
這些條件都是宗慎在參考攻略模塊給予的信息後精準提出的。
既不至於讓災厄渡鴉教會就此斷絕了傳承，也能讓儘可能的榨乾教會的潛力。
而且上述的約定中，大部分都將在三個月內完成。
那是【渡鴉神意之玉（特殊）】失去效力的時間節點。
關於這一點，無論是麥伊還是宗慎都心中有數。
只不過爲了確保後續的長期利益。
宗慎還是決定再敲打一下麥伊，
因此，在看到臉色稍顯蒼白的麥伊點頭之後，他又接着說道。
“我已經給予你明確的承諾。”
“現在，該輪到你進行承諾了。”
“你如何能保證在忠誠度的羈絆解除後遵守承諾呢？”
三個月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按照宗慎的規劃，有這麼長的時間足夠他完全消化倫塔克斯巨城的人口，同時把巨城的財富徹底轉化爲領地發展的資糧，
這段時間對於災厄渡鴉教會和宗慎的領地而言將會是一個此消彼長的過程。
他的領地將會持續發展，而教會在此期間則會處於停滯狀態，甚至是一種倒退。
只要領地邁入巨城級。
不管是規模還是戰力，就都不是那個時候的教會所能撼動的了。
所以宗慎這一手，簡直是穩如蛇皮，
說實話，教會這塊肉，本來就無法完全吃下。
遺忘信仰的儀式又無法完全普及。
因爲消耗和成果不成正比。
等階越高、資質越好的信徒和使徒團戰士，想要遺忘信仰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就越大。
僅是組建一支三萬人的高階戰團倒是無所謂。
權當是對教會的一種鉗制和打壓。
可是要讓數以千萬的教會信徒和使徒戰士全部遺忘信仰，那絕對是得不償失的。
這會使得人口成本拔升到一個驚人的地步。
在這樣的情況下，宗慎所提出的條件簡直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
不存在任何的漏洞的可以鑽，也沒有留給災厄渡鴉教會太多的喘息餘地。
半死不活的教會纔是好教會。
往後只要確保領地的實力能夠壓制寒鴉谷地。
那麼就可以維繫一個長久的從屬關係。
就像是藩國和宗主國一樣。
聽到宗慎向自己要一個承諾。
麥伊·渡鴉頓時面露苦笑。
他很明白在脫離領地之後，就會失去一部分記憶。
屆時在記憶缺失的情況下他未必就會憋屈的按照約定行事。
但他也知道，宗慎早已把教會的退路給堵死了。
只要教會的傳承能留下，不論是成爲附屬，還是變成受壓榨的對象，他都可以接受。
仔細想想，原本在神之投影被擊敗之後，就已經意味着教會大勢已去。
僅是消耗的各類物資和財富都需要至少百年時間來重新積攢。
如今他回想起來，當時做出這個決定的大主教顯然是得了失心瘋，就如那段時間頻繁得到的神諭那樣。
教會本身似乎成爲了一種消耗品。
想到這裡，他也不由得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隨即取出一把刀刃漆黑的短匕在自己的手背上刻畫了一個特殊的符號。
刀刃劃開皮肉，血淋淋的傷口幾乎在頃刻間就止血了。
畢竟麥伊·渡鴉的體魄並不弱。
他的自愈能力自然就差不到哪兒去。
但那黑色刀刃顯然淬有毒素，能夠抑制傷口徹底癒合。
故而這個符文刻痕就變成了刀疤，長久了留在了他的手背上。
“這是我的教名符印。”
“只要看到了它，即便缺失了記憶，我也會堅定的貫徹承諾。”
麥伊斬釘截鐵的說道。
那堅定的神情似乎印證看他的說法。
“好，我相信你。”
宗慎沒有繼續發難，而是勾起嘴角慢慢點頭。
他看得出麥伊·渡鴉說的是真話。
反正他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無論這傢伙究竟能不能信守承諾，宗慎都不在乎。
之所以讓他表態，也只是爲了掩蓋這個約定的虛僞，使得教會的人可以更容易的接受。
是的，這就是脫褲子放屁的虛僞約定。
本質上還是宗慎單方面的對教會進行壓榨。
只不過在披上了約定的外皮之後，作爲被壓榨的一方，接受起來要更加容易一些。
“既然達成了約定。”
“那麼我們就暫時先離開這處冰窟遺蹟吧。”
“對了，這玩意還給你們。”
說罷他就從取出了那尊【祭祀的渡鴉之神像（特殊）】。
說白了，在拿下教會之後，這玩意就沒啥價值了。
“三天之內，務必把遠距離傳送通道的終點換成我的領地。”
“【知曉者戰團】倒是不用着急組建。”
“先弄上一百頭寒霜渡鴉來。”
宗慎比較在意能噴吐寒霜的渡鴉。
那可是妥妥的“生產力工具”。
至於財富的清點，宗慎並不擔心。
他所說的財富可不僅僅是教會原有的資產。
更是包括了此前使徒團戰士從倫塔克斯巨城第三圈層內劫掠來的那些人口和財富。
這些都被他算計在內的。
要不然僅憑教會剩餘的資源積蓄，恐怕連完成三萬名高階使徒團戰士的信仰遺忘都困難。
簡單的交代完之後，他就帶着麥伊·渡鴉離開了冰窟。
那條被他拿走的【渡鴉吊墜（耀光級Ⅴ階）】，宗某人是提都沒提，因爲他知道教會內可不只有這一條吊墜。
回到地面之後，麥伊·渡鴉立刻行動了起來。
宗慎則通過鏡面般的遠距離傳送通道回到了倫塔克斯巨城。
留守在這裡的另一位紅袍主教看到他回來之後並未多言。
他和麥伊都是一類人，完全不用擔心會產生分歧。
即便這傢伙沒有親自與宗慎談判，他也能隱約猜到最後的結果和麥伊做出的選擇。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說與不說都不重要了。
多年的相處讓他堅信麥伊的任何決定都是有充分理由的。
宗慎早就對這兩位紅袍主教都進行了信息洞察。
早在試探之前就清楚地瞭解對方的性格與個性。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這個道理適用於大部分時候。
此時此刻，宗慎比較關心的是冰殼的挖掘進度。
那被冰殼囚籠所籠罩的第二、第一圈層纔是倫塔克斯巨城真正的核心。
這兩個圈層的財富總量遠比第三圈層要多得多。
如果按倍數和量級來形容，至少有着數十倍的差距。
無盡大陸原住民的貧富差距本就不小。
生活在第二、第一圈層的貴族與富商把持了超過九成的財富。
這也是爲什麼宗慎並不在意教會在第三圈層劫掠的原因。
相比起來，就是小湖和大海的區別。
目前冰殼的挖掘進度有了明顯的提升。
還剩下十餘米就能徹底貫通。
而且內側的冰層也在持續的變薄。
這說明巨城內也在不斷地對冰殼進行攻擊。
只不過從城內發出的攻擊並不集中，所以看起來的效果並不如朝着一個位置猛挖的使徒團那麼明顯。
按照這樣的情況，最先挖穿冰殼的還是使徒團。
也是宗慎樂於看到的情況。
他留着潘妮·蘭開斯特就是爲了那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