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戰爭,有不同的打法。同樣一場戰爭,目的不同,打法也不同。尤其是而今的戰場,與從前已經大爲不同,仙城投入到戰爭之中,已經改變了戰爭的模式。”
魚青羅召來左鬆巖,左鬆巖聽聞要打仗,立刻召集一批元朔天道院的專門研究戰爭的士子,向魚青羅道:“娘娘如果要打一場戰爭,首先要確定這場戰爭的目的是怎麼,然後我們纔可以確定打法。”
魚青羅道:“帝豐舉仙廷大半軍力,翻越北冕長城,長驅直入。我想讓他們增加更多兵力,讓更多仙廷仙人降臨第七仙界。這便是戰爭的目的。左僕射與諸位士子,可有打法?”
左鬆巖與天道院的一衆士子聞言,面色凝重起來,尤其是左鬆巖,一下子感覺到無以倫比的壓力悉數壓在自己的肩頭。
這次帝后魚青羅見召,他聽聞消息說是要打仗,因此召集元朔天道院的士子,之所以沒有選擇通天閣的士子,是因爲通天閣的士子研究道法神通,在戰爭上並無多大建樹,反而不如天道院。
然而帝后魚青羅拋出的這個問題,卻深深難住了他。
“娘娘,我需要請來幾個老對頭。”
左鬆巖匆匆離開,過了幾日,裘水鏡、丹青和韓君與左鬆巖一起來到甘泉苑,見過魚青羅。韓君戴上聖人薛青府的面具,頗有一代大聖風範,道:“娘娘想讓仙廷帝豐增兵,便須得拖住仙廷,讓仙廷分兵各處,感覺到壓力。如此一來,帝豐纔可能增兵。”
丹青目光閃動,冷笑道:“那麼娘娘有多少兵力,可以四面出擊,讓仙廷感覺到壓力呢?僅憑帝廷這點兵力,恐怕難以辦到吧?”
薛青府面帶和煦春風般的笑容,道:“上次陛下出徵,帶走六座仙城,號稱百萬仙魔,實際上只有十萬人。我帝廷共有十二座仙城,左右不過二十萬人。”
丹青站起身來,不過尺許來高,頭戴尖尖的小黑帽,冷笑道:“二十萬人,比帝豐麾下一個洞天的將士都少,自保都難,怎麼分兵出擊?”
魚青羅蹙眉,道:“天后麾下長生帝君蕭長生,統領南極洞天的仙神仙魔,可以作爲一支大軍。”
薛青府滿面笑容:“娘娘倘若確認,天后願意把這支軍隊打殘,那麼就可以算作一支大軍。天后願意嗎?”
魚青羅沉吟片刻,道:“我可以說服天后!”
丹青道:“說服天后,也只不過兩支軍隊,無法給仙廷更大的壓力。就算是加上神魔二帝,也不過四支軍隊!我們需要更多軍隊!”
魚青羅眉頭緊鎖。
裘水鏡道:“必須有人能說服邪帝。”
衆人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左鬆巖搖頭道:“說服邪帝,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邪帝對帝廷尚且虎視眈眈,又與天后有血仇,怎麼會助我們,拼命打一仗?”
裘水鏡道:“我去說服邪帝。”
左鬆巖皺眉,邪帝喜怒無常,稍有不慎,便會觸犯了他,被他擊斃。裘水鏡前去,凶多吉少。
“水鏡,你如何勸說邪帝出征?”左鬆巖問道。
裘水鏡道:“我以誠待人,此去見邪帝,當如實相告,並且展示雷池的構造圖給他看。他知道我有雷池重器,便會做出正確選擇。”
衆人各自陷入沉思。
過了片刻,魚青羅道:“水鏡先生此去,先不要去見邪帝,先去見仙相碧落。”
裘水鏡眼睛一亮,點頭稱是。
韓君把薛青府的面具摘下,又換了幅面具,詢問道:“就算加上邪帝這支軍力,也還是不夠。娘娘可以讓仙后與紫微拼命嗎?”
魚青羅沉默下來。
過了良久,魚青羅道:“東君芳逐志回到仙后身邊,可讓仙后不得不拼命,陛下曾爲紫微帝君的後人石應語報仇,紫微帝君曾經對陛下有過承諾,而今以這承諾來要求他,可以讓他拼命。只是此二舉,未免有失道義。”
丹青欲言又止。
韓君摘下面具,結結巴巴道:“我與師兄,可前去做這兩件事,我去勸說東君,爲東君出謀劃策。”
丹青猶豫一下,道:“那麼我便去做這個惡人,去見紫微帝君,要他拼死一搏!”
“但兵力還是不夠。”
左鬆巖低聲道:“與仙廷相比,兵力差距還是太大,無法讓帝豐增兵。想讓帝豐增兵,還需要更多的兵力。”
丹青道:“陛下與冥都大帝八拜爲交……”
他說到這裡,便沒有再說下去,與冥都八拜爲交的人實在太多了。冥都爲了維繫最後的舊神一脈,肯定不會出兵!
舊神死一個便少一個,他無論如何,不能讓舊神冒險!
對於冥都大帝來說,他最佳的抉擇便是選擇中立,對帝豐的調遣陽奉陰違,對帝廷的請求也視而不見。
等到戰爭結束,塵埃落地,新朝爲了安撫人心,還是會讓他和舊神繼續掌管冥都,有一席之地。
他如果做出選擇,哪怕是任何選擇都可能是錯誤選擇。
左鬆巖突然道:“通天閣在研究舊神修煉的功法,已經有所成就。我下冥都,去見那位大帝,用舊神修煉功法來說服他!倘若能說服他自然是好,倘若不能,也沒有損失。”
裘水鏡皺眉:“倘若冥都心向仙廷,那麼損失便是你,鬆巖!”
左鬆巖笑道:“我會讓白澤神王陪我前去。以他的手段,就算被留下了,也可以逃脫。”
裘水鏡還有些擔心。
左鬆巖繼續道:“娘娘,冥都這一脈的兵力暫不作考慮,還需要有其他大軍。”
魚青羅窮絕智慧,也想不出還有什麼強大的兵力可以讓帝豐爲之忌憚。
裘水鏡咳嗽一聲,提醒道:“娘娘,帝廷中還有六位大高手,以及天后。”
魚青羅嘆了口氣,道:“天后與那六老,他們都……”
她眉頭緊鎖,道:“我盡力便是。諸君,陛下不在,帝廷未來,便交由諸位之手了!”
她向衆人款款拜下。
裘水鏡、左鬆巖等人連忙起身還禮,道:“不敢當,此乃職責所在。娘娘殫精竭慮,又要前去說服天后出兵,說服六老,擔子最重!”
魚青羅起身,送別衆人。
左鬆巖前去尋找白澤神王,白澤聽他說明來意,道:“上次我送幾個好朋友去冥都,冥都大帝見到我,說我骨骼清奇,是當世奇才,便與我八拜爲交。這次我與你同去,親自說項,定能馬到成功!”
左鬆巖聽他這麼一說,心裡便打個退堂鼓,心道:“冥都大帝果然是個喜歡拜把子的人。顯然也沒有把結拜兄弟當回事,這次前去,估計脫身都難。”
話雖如此,他還是與少年白澤一起下冥都,求見冥都大帝。
另一邊,韓君戴上薛青府的面具,來見芳逐志,芳逐志留守帝廷的第八仙城東丘城,正在操練兵馬。
薛青府道:“東君真是令人羨慕。”
芳逐志這些年修爲愈發雄渾,聞言笑道:“你看出我的印之道又有了長足進步?”
薛青府搖頭笑道:“我是羨慕東君的閒適呢!西君鎮守第一仙城蒼梧,抵禦后土洞天方向的侵襲。師帝君兵敗,被長生與魔帝夾擊,殘軍敗將,四處潰逃,西君率兵遊擊,訓練兵馬,屢立戰功,但也困頓疲憊。而東君卻可以留守東丘仙城,悠然自得,不必親自上戰場衝鋒陷陣,羨煞旁人啊!”
芳逐志面色漲紅,咬牙道:“師蔚然那小白臉只不過是佔了地利的便宜,若是還我鎮守蒼梧,比他做的還好。”
薛青府笑道:“東君,話不可如此啊。不過西君的確是佔了些便宜,我聽聞他久經歷練,第一仙人的資質悟性在戰場中屢屢突破,而今竟然修成了道境五重天,直奔道境六重天而去呢!這第一仙人,果真非凡!”
芳逐志臉色陰晴不定。
薛青府瞥見他的臉色,笑道:“將來陛下功業大成,西君分疆裂土,名垂青史。東君當與西君並列青史之中。”
芳逐志哈哈笑道:“韓君有何以教我?”
薛青府正色道:“今帝豐御駕親征,勾陳洞天危在旦夕,東君既然在帝廷無所用處,何不主動請纓,率軍前往勾陳呢?東君若是前往,我亦前往,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芳逐志於是上書,請調兵馬支援勾陳。
魚青羅批示過後,便來見六老。
釣魚仙人月照泉這幾年悠閒得很,或者在帝廷、元朔的學宮學院裡教書,或者便帶着魚竿四處釣魚。
偶爾空杆回來也絲毫不急,在別人家的菜地裡拔幾顆蒜苗,一杆子打翻一隻別人家的大公雞,回來便可以美美的吃上一頓。
魚青羅找到他時,只見月照泉正在回龍河釣魚,魚青羅忍不住道:“老先生,回龍河的魚都是妖魚,要修煉成螭龍的,精明得很,不會上鉤的。”
月照泉不信。
回龍河兩岸,幾條螭龍正在懶洋洋的曬着太陽,聞言眯着眼睛瞥了月照泉一眼,滿是鄙夷。
河中的龍宮裡,幾個頑皮的小龍正抓住一條大錦鯉,架起來往月照泉的鉤子上掛。
那錦鯉乃是魚妖,拼命閉上嘴巴,死活不上鉤。
月照泉笑道:“娘娘你看,我的漂動了,下面有魚在吃!”
水下,那錦鯉妖臉上寫滿了絕望。
魚青羅沉默片刻,只見月照泉甩杆,釣上來一片空氣。
釣魚仙人垂頭喪氣,收了魚竿,道:“娘娘因何而來?”
魚青羅遲疑一下,道:“來勸老先生赴死。”
月照泉收拾漁具的手頓住,然後又忙碌起來,笑道:“娘娘爲何不說下去了?勸我赴死,只說一句話,可勸不動我。”
魚青羅想起裘水鏡的待人以誠,猛地咬牙,將實情和盤托出,道:“帝廷造成雷池,初晞娘娘掌控劫運,若是帝廷仙魔悉數降臨,雷池爆發,勢必削去一切仙人的頂上三花,道境不存,仙籍除名!天君以下,悉數化作凡人!”
月照泉收拾漁具的手又一次頓住,想了想,臉上的笑容消失,道:“仙廷也在煉製雷池,娘娘知道麼?”
魚青羅點頭:“知道。”
月照泉道:“仙廷也祭起雷池的話,也就是說,仙廷和帝廷,只剩下天君、帝君和大帝,纔有一戰之力。”
他將漁具收拾到一起,背在身後,蒼老的面容上皺紋一條一條的綻開,笑道:“天君、帝君和大帝相爭,世人反倒得到保全了。娘娘,這是我此生的夙願啊。”
他很是開心:“娘娘回去吧。我去見其他幾個老傢伙。你說不動他們,但只要我出面,便可以說服他們!”
魚青羅躬身拜下,轉身離去。
“我們出手的話,便必死無疑。”
月照泉尋到西山散人、龔西樓等人,六老齊聚一堂,等到月照泉說完,黎殤雪斷然道:“我們能夠活過一朝朝仙界的更迭,見證一個個王朝興衰,是因爲我們不出手。我們若是出手,那麼距離死期也就不遠了。”
“可是,可以救下蒼生啊。”月照泉的臉上洋溢着質樸的笑容,“很多人會因爲我們的死,而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