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兒,別哭了,額娘會不捨的。”牀上的婦人幽然轉醒,見着女兒倚着牀落淚,憂悽的說。
“額娘!”小桃花驚喜得立即抹去淚。“額娘醒了,我自然不哭,不哭了。”話這麼說,但她還是抑制不住的一面哭,一面抹淚。
婦人瞧了,低嘆一口氣。“其實額娘不該拖累你的,若少了額娘,你也不會傻得賣了自個,賣的錢還全買藥灌進額孃的肚子裡,你不該這麼犧牲的,你教額娘好恨,好對不起你--”
“額娘,別說了,我是你女兒,哪能眼睜睜任你生病不管。”她搖着頭阻止母親說下去。
“可額娘這病非一朝一夕,若非如此,你阿瑪要帶咱們一塊逃時,我也不會堅持不肯跟他走,不願成爲他逃難時的累贅,可沒想到,我不走,你這丫頭也不肯走,非要留下照顧我,結果我沒累及你阿瑪,卻讓我惟一的寶貝女兒陷入了地獄之中……額娘真恨不得當初失去一切的時候就咬舌自盡,這樣也不會累你如此受罪……”洪夫人捂着自個的臉,泣不成聲。
“額娘你別激動,你這哮喘纔剛穩下,激動不得的,萬一一口氣又上不來,該如何是好?”小桃花後悔極了,不該在額娘面前掉眼淚,惹她傷心,急得勸說。
“讓我死了算了,你不該一再救我這沒用的人……”洪夫人悲從中來的泣吼。
“額娘!”她急得額頭冒汗,在母親牀旁不知如何是好。
“洪夫人應當感恩有這樣的孝女在側,不該輕易尋死纔是。”殘破的屋子突地出現一個身着華服的人,他嘴角噙笑,閒適的踱進屋。
“你是誰?”洪夫人坐起身,吃驚的望向他。
進屋的人先是瞧了一眼同樣驚訝的小桃花,可接着又完全無視她震驚的神色,逕自再朝洪夫人親切的笑。“夫人多年前曾在慈寧宮見過我一面,難道記不起了?”
他注意到破舊的屋內角落堆滿了一帖帖的藥包,房內還傳來濃濃草藥味,登時有所了悟。
這丫頭還真是個孝女啊!他冷然一笑。
這一笑落在小桃花眼裡,不安的瞪了他一眼。
“咱們在紫禁城見過……”洪夫人仔細瞧了瞧他的輪廓,忽地驚呼,“啊,你是--惠妃的八阿哥,如今怕是貝勒了!”
那年他約莫七歲,跟着惠妃到太后那去請安,她正巧也隨丈夫進宮,蒙太后召見前去慈寧宮,這才第一次見到這位寄養在惠妃身邊的八阿
哥,想不到當年的小阿哥如今已成爲如此出色的人物。她怔然的望着他,有種恍如昨日的感覺。
“洪夫人總算想起了。”他依舊含笑。
“八爺……來做什麼?”洪夫人想起了自己的處境,不免自慚形穢。今非昔比,她無臉見人啊!
“是啊,你來做什麼,這裡甚至沒有一張椅子能讓你坐下的,我怕此地髒了八爺的衣裳,你還是快請吧!”小桃花心急的趕人。她不知道他來的目的是什麼,生怕他居心不良,額娘定會羞憤得哮喘再度發作的!
八阿哥斜眼瞄了瞄她,嘴角露出不懷好意的笑靨。“放心,我也沒打算長坐在這裡與夫人話家常,只是顧念當年洪夫人曾在慈寧宮扶了我一把,讓我免於跌跤,這點恩情一直讓我謹記在心,今兒個見夫人落難,這纔想出手相救,接夫人到我那去。”
“什麼?你要接我額娘去住”小桃花雙眼圓睜,對他說的話驚訝不已。
洪夫人聞言,也是一臉茫然。“我曾救扶過你嗎?我怎麼不記得?”
“事隔多年,夫人會忘記這件事也不足爲奇,不過,受人恩惠,我可是一日不敢相忘。”他說得真切。
洪夫人蹙眉,認真回想是否有過此事,可還是一點印象也沒有。
“八爺,就算我額娘當年真的曾經扶過你一把,這也是小事一件,你何需放在心上,還專程來接額娘去照顧,這有點小題大做了吧?”小桃花防備的瞧着他有禮的態度,閒逸的笑容--這人究竟想做什麼?
雖然八阿哥看上去是個好人的樣子,可是這些年小桃花再也不是過去的洪淖清了,她甚至改了名字,根據自己的小名改了名字。
人都是低賤的了,自然要叫個像是丫鬟的名字。
“受人恩惠,自當點滴在心頭,怎能說是小題大做?”他竟一臉不以爲然。
“不,我和額娘不需要你報恩,你可以走了!”爲杜絕他可能的不良意圖,小桃花直接拒絕。
“是啊,八爺,我很感激你還對我顧念舊情,但是我沒理由因爲這點自己甚至記不起的小恩情去麻煩你,你的心意我心領了,瞧我這地方簡陋,就不多留你,你還是走吧!”
洪夫人知道這些年洪淖清因爲家中的變故已經變得像是個刺蝟一般。
但她還是順着女兒的意說,雖然很感恩在衆叛親離、就連孃家人都不願出面救濟的這時候還有人肯幫助她,但考量到要維持
自個最後一點的尊嚴,她還是忍着傷懷拒絕了。
聞言,八阿哥臉微沉,彎身靠近小桃花低聲輕說:“姑娘何必呢?我沒有惡意。”
她渾身一僵,倏地轉身瞪他。
她早就聽說過八阿哥這個人,今日見了倒是跟傳言差不多,果然是君子如玉,可是她還是害怕。
八阿哥那不經意間透露出的精明讓她不安。
“桃兒,八爺對你說了什麼嗎?”洪夫人只見八阿哥靠近她,但沒聽到他說些什麼,就瞧見女兒變臉,不解的問。
“他……”
“桃兒,你怎麼了?”見女兒神情有異,洪夫人心急的想下牀問個明白。
“額娘,我沒事,你別下牀!”她趕緊阻止,又望了八阿哥一眼,只見他略眯的眼神隱透着一股不容反抗的威脅,她心顫了一下,咬着脣瓣。“額娘,八爺沒說什麼,他只是……只是……”
他撇嘴一笑,替她說下去。“我只是告訴她一件事,昨兒個真是驚險,三衚衕上差點發生大事,聽說有一名丫頭不過是去提個水,就被四、五個大漢給圍住,連衣服都給撕了泰半,要不是巡捕營的官兵剛巧經過,那丫頭鐵定要被一羣惡漢玷污了。”
“什麼?有這種事桃兒,你經常要經過那條街去提水的,你沒遇到什麼事了吧?”洪夫人聽聞這事大驚,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
“沒有,女兒每天去提水,都沒遇着什麼事,額娘放心。”爲防她哮喘又發作,小桃花連忙安撫,雙眼惱恨的直射向八阿哥。
馬上趕在他開口前對母親道:“額娘,方纔八爺也提醒了女兒你的病,倘若能到他府上安養,想必能減輕你的病情,女兒想想……也是有道理,就算會麻煩到人家,女兒也想厚着臉皮前往。”天知道他還會說什麼,她不得不先妥協。
八阿哥讚許的一笑,纔對洪夫人說:“沒錯,我那裡有來自宮裡最好的醫藥,可以醫治夫人的哮喘病,而且貝勒府的環境清幽,絕對有助於夫人養生。”
“可是……”見女兒態度軟化,而八阿哥又十分真誠,洪夫人有些遲疑了。
“夫人還猶豫什麼?雖然皇阿瑪褫奪了侯爺的牒子,但是咱們終究是遠親,就算到我那安居也不爲過,桃兒,你說是吧?”他笑問向身邊的人兒,這女子是長刺的,但是他欣賞。
這聲桃兒叫得親匿,卻也威脅力十足,她忍着氣,咬牙點頭應聲,“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