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看完信跳起來就往外跑,先去水房洗了臉,把辮子打散了重新仔細編好,又跑到沈玫那裡拿了雪花膏抹上,對着鏡子照了又照,不等下班就跑出去了。
沈玫在後面氣得直跺腳,“周小安你今天要陪我去百貨商店看新布料!”
周小安頭都不回地接着跑,一八五又不在,你美給誰看吶!
跑到東門,小叔果然已經等在那裡了。
周小安躡手躡腳地跑過去,剛要拍他一下,周閱海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精準地在她擡起的手裡塞了一個汽水瓶。
透明玻璃瓶裡是橘黃色的橘子汽水,瓶身還帶着小水珠。
周小安拿着汽水瓶瞪眼睛,“小叔,您是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周閱海坐在車座上,長腿支着自行車,抱着胳膊一本正經地給她解惑,“從你啪嗒啪嗒跑過來,看見我想大叫一聲嚇唬我,然後又改了主意,小貓一樣躡手躡腳往前蹭的時候。”
周小安覺得她小叔簡直太神奇了!
連她想大叫嚇唬他他都知道!
周閱海看她像個偷榛子被人發現的小松鼠,瞪着圓溜溜的大眼睛,臉頰鼓鼓的樣子就想去捏捏,不過還是忍住了。
前些天的事讓他真正意識到,無論他心裡多想好好寵她,她都是個真正的大姑娘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樣對待她了。
想到這裡周閱海有點尷尬地轉開視線,“快喝吧,待會兒就不涼了。”
最近他讓人民醫院的於老先生和郝善德老先生都給周小安把過脈,兩人一起保證,這小丫頭看着瘦,其實身體壯實得很,不用他再操心這個操心那個了。
周閱海這才放心地讓她吃冰棍兒喝涼汽水。
周小安從挎包裡找出一個茶缸子,倒出一半來給自己,剩下的交給小叔,“快點兒喝,涼了就不好喝了。”
周閱海又給她倒過去一些,自己才一口喝了剩下的。
看周小安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汽水,覺得她捧着茶缸子的樣子更像一隻聰明漂亮小松鼠了,對她說話不自覺地就溫柔下來。
“我們待會兒去吃飯,吃完飯再去看荷花。今天晚上有月亮,月下賞荷更漂亮。涼風一吹,荷花的香氣也比白天好聞。”
周小安含着半口汽水對他笑着點頭,大眼睛彎成一個甜美的弧度,眼裡碎光閃閃,比盛夏的陽光還耀眼,晃得周閱海的心也跟着忽悠忽悠地跳得有點找不着節奏。
周小安對小叔的盲目崇拜越來越嚴重,只要他說好的她就完全無條件信任,反正小叔每次帶她去幹什麼,她都覺得好玩兒極了。
跳上自行車後座,周小安豪邁地一揮手,“出發!”
還張着胳膊在後座比比劃劃,“我們去看荷花啦!”那麼的無憂無慮興致勃勃。
真正的開心是最有感染力的,周小安什麼都不用對周閱海說,只讓自己這麼無拘無束地高興着,就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特別有趣的人。
這在遇到周小安以前,周閱海怎麼都不會將有趣這兩個字跟自己聯繫起來。
他和他周圍的人一直都把他定性爲一個乏味而嚴肅的人。
可週小安卻讓他體驗到了另一種人生。
只要他陪在她身邊,無論他做點什麼,都能給她帶去巨大的快樂,讓他從新審視自己,也讓他無比深刻地意識到,他對她來說真的非常重要。
那種成就感和滿足感真的不是語言能表達出來的。
在一個真正需要自己的人面前,爲她做事,讓她更高興一點,更快樂一點,那真的是一件能上癮的事。
周閱海沒有走大路,而是穿過膠合板廠廢棄的廠區,故意繞路挑一些沒人走的地方騎,好讓周小安能自在地多玩一會兒。
周小安不問去哪兒,也不問吃什麼,一副全聽小叔安排的樣子,安安心心地坐在後座讓他帶着走。
看見路邊的野菊花開得好,就讓小叔停下來摘幾朵,一會兒又要去捉一隻蜻蜓,走走停停地像是去春遊。
她越是不問,周閱海越是要想盡辦法讓她高興,否則總覺得對不起她這樣的依賴和信任。
先帶她去吃了涼麪,又轉到軍分區拿了搭帳篷用的帆布和繩子,“待會兒給你做張吊牀。”
到了公園太陽剛落山,正趕上十五,太陽落下月亮就升起來了。
墨藍色的天空一輪金燦燦的滿月,月光如水一般灑下來,伴着荷香和晚風,讓人的心裡一下就安靜溫柔起來。
蓮葉如蓋,荷花婷婷,安靜的湖邊兩人靜靜坐在月光下。
周小安踢了鞋子,兩條修長纖細的小腿從吊牀上垂下來,隨着吊牀的晃動一蕩一蕩,人卻安靜地看着月亮不說話。
她想起了小時候陪爸爸媽媽月夜賞荷,她枕在爸爸腿上聽媽媽講神話故事,後來睡着了被爸爸揹回去,朦朧中記住了月光下爸爸寬厚安全的肩膀和媽媽身上的淡淡荷香。
現在想起這些,竟然有些模糊,才一年多的時間,以前的生活就那麼不真實了,以後會不會覺得那些只是她的一個夢呢?
皎潔月光灑在她瑩白的臉上,平日裡的活潑俏皮全都不見,不知道是不是月光的關係,讓人覺得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片朦朧的光影中,很漂亮,卻不知道爲什麼,也讓人心生不忍。
周閱海輕聲問她,“小安,你要不要吃荷葉粥?”
周小安從自己的思緒裡醒過來,眨眨眼睛看着他,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周閱海從兜裡掏出一個小哨子,“你坐在這裡等我,要是害怕就吹哨子,我馬上就回來。”
然後大步走進黑暗裡。
周小安把自己窩在吊牀裡,調皮地一轉眼睛,輕輕吹了一聲哨子。
片刻之後,周閱海快步跑了回來,“小安?害怕了嗎?”
周小安咯咯笑,“我就是試試好不好用。”
周閱海過去給她推了幾下吊牀,揉揉她的頭髮又走了。
周小安拿着哨子研究了一下,又吹了一次。
周閱海又很快跑了回來,“小安,怎麼了?”
周小安笑倒在吊牀裡,“我是狼來了那個小孩兒!”
周閱海看她玩兒得高興,也跟着笑了笑,轉身又離開了。
周小安這次不吹了,過了兩分鐘,衝小叔離開的方向歪頭問,“小叔,您不走了嗎?”
周閱海的身影隱沒在黑暗裡,聲音異常溫柔,“那我真的走了,你害怕就吹哨子。”
周小安吹了一聲哨子當做回答,歡快雀躍,完全沒了剛纔的心事重重。
周閱海這才放下心來。
本來拿出哨子就是爲了逗她高興,當然不怕她多折騰他幾次。
只要她能恢復以往的生機勃勃,不要再看着月亮露出那種表情,讓他跑十趟他都心甘情願。
周小安沒等多久,周閱海就抱着一抱荷葉和幾隻荷花回來了。
周小安鞋子都顧不上穿,光着腳跳下吊牀就迎了上去,“小叔,您是從哪裡摘的?怎麼這麼多?好漂亮!”
荷葉和荷花都是可以吃的東西,每天早上公園會統一採摘一定數量上交國家。
爲了防止遊客偷採,不但派了專人巡邏,還故意把荷花栽到離岸有一段距離的湖裡,遊客在岸上連片荷葉都摸不着。
周閱海把荷花和荷葉都放到周小安懷裡,讓她站着別動,去拿了她的鞋子蹲下身要給她穿。
周小安卻根本沒注意到他的動作,胡亂趿拉上鞋子就往回跑,“快點藏起來!被人看見了要罰款的!”
周閱海跟在她身後,看她蹦蹦跳跳的身影,忽然就有了帶着她做壞事的衝動,“小安,你想不想進湖裡去看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