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琉生有一種詭異的美感。每根骨頭都閃爍着明亮的光,而彌金棍則越發暗沉,變成一條暗沉沉的罅隙,吞噬着扭曲着周圍的一切,連空間都如布幔般褶皺捲起,被納入罅隙之中。
人沒動,彌金棍卻已經出現在帝江頭頂,超越了速度的極限,跨越了空間的距離。
帝江眸光一亮, “這一棍你用錯了地方,不過我會替你將它用在該用的地方!”帝江道,像是喃喃自語,望着琉生的目光露出憐憫。幾乎不像一個屠戮九界的冷酷帝王。
也許是勝利在望,讓他生起了憐憫之心,也許是他封禁的良善,終究如螢火般復活。
琉生彷彿已經無知無覺,這一棍好似天地翻卷過來,罅隙無盡放大,遮天蔽日的黑幕朝帝江籠罩過去。八葉帝令凝聚出來的真神法相在這一棍下如泥胎雕塑被洪水沖刷,迅速土崩瓦解。
帝江一手收回殘損的八葉帝令,眸中精光綻放,喝道:“拿日神光!”
拿日神光是帝江繼承自焰海的本命神通,是他血液中本源的力量。他已經數百年沒施展過這個神通了。如今爲了煉化琉生,他動用了這少見的一擊。
帝江身前生出一枚金色符文圓盤,符文飛速化爲一隻只金色蜘蛛,細絲噴涌而出,在空中匯成一道金色的厲芒,光芒驅散了籠罩過來的黑暗,瞬間將天地一分爲二。
……
嫩綠的峽谷中、山花漫山遍野,奼紫嫣紅,微風拂過,驚起成片的蝴蝶騰空而起,蝴蝶翅膀在陽光下顯出五色的光芒,遠遠看去,就像千百隻眼睛在眨動。
一隻老狗臥在一座簡陋的木屋前,曬着暖洋洋的日光,時不時抖抖耳朵,驅趕轉來轉去的蜜蜂。
一陣風涌來,吹開了木屋破舊的門,屋中一架織機被吹的吱嘎吱嘎響。
老狗擡擡眼皮,伸展前肢,弓起腰背,抓撓了幾下地面,吐出一口氣來。
接着它竟口吐人言,是個老頭的聲音:“老東西總算死了,還以爲你會將我轉給玲彥姬那丫頭,沒想到竟是旁人!”
“唉,終究走到這一天了麼?”
說着它輕輕抖了抖身上的毛,望向頭頂飛舞不斷的蜜蜂:“我得走了,以後你自己玩吧!”
黑色宛若烏鴉的鳥也落了下來,站在老狗的肩膀上。
老狗輕輕一踏,只見它腳下的地面陡然綻開密密麻麻的裂痕,而它的毛一根根炸起,化爲豔紅的絲線,閃着綢緞般的光澤,紅絲中有火星飛起,轉瞬間,它已經化爲一個紅光滾滾的大火球。
火球陷入那些地下裂縫,瞬間消失,而地面的裂縫也彌合如常。只有丟了老友的蜜蜂在空中亂紛紛的轉圈。
……
此時雲都禁制之外。
鶯碧現出原形,化爲一頭雪白的銀狐,雙目殷紅,額上顯出九尾紋章。
她身後的狐族也紛紛現出原形,額上都有猩紅紋章,只是尾巴一尾、兩尾、五尾不等。
紋章代表狐族的修爲和地位,與生俱來,隨着成長不斷變化。這些紋章閃着詭異的光芒,如一顆心在跳動。一陣低沉的狐族專有的歌聲在他們之間迴盪:
青丘奇獸,九尾之狐。
有道翔見,出則銜書。
作瑞周文,以標靈符。
元靈和奴叔等人見狀紛紛退到一側。
只見他們額上的紋章越來越亮,跳動得也越來越快。
而隨着歌聲的迴響,一頭巨大的九尾妖狐在他們之上誕生出來,足有十數米高,九條巨尾更有遮天之勢,只見他慵懶的擺動九尾,注視着腳下的狐族。
這乃是狐族天章大神的法相!
“尊貴的天章大神啊,請破開阻攔子民前進的障壁!”鶯碧和族民們開始祈禱。
元靈低聲道:“天章大神不是已經死了嗎?他的法相怎會出現在這裡?”
奴叔想了想道:“這是九尾族天生的神通,他們應該是以天章大神的某種遺物作憑依,激發出了天章的法相殘影,雖然只是殘影但應該也有天章的某種神力。”
果然,細看法相,天章目光呆滯,並無靈性,宛若木偶,聽到狐族的祈禱,法相開始如波紋般顫動。頭頂上也開始出現一道光芒璀璨的紋章。
只見他低垂頭顱,那紋章正對着包裹着雲都的氣泡禁制,一股股力量在紋章中積蓄,看起來像隨時準備噴發。
就在這時,一道漆黑的裂縫忽然出現在天章大神的法相旁邊,一縷紅光迸射,緊接着鑽出滾滾如潮般的紅絲。那紅絲絲絲縷縷的將天章大神法相纏繞,一道聲音說道:“九尾一族,天章殘尾借我一用!”
聽到這個聲音,衆人都一驚,奴叔低聲道:,“這不是冥的聲音麼?他還沒死?”
紅絲繚繞中,只見天章的法相不斷收縮,化爲一條雪白狐尾,被紅絲翻卷着涌入一道漆黑的裂縫中,就此消失不見。
突逢變故,鶯碧等人都有些發愣,天章大神留下來護佑九尾族的最後一件至寶,就這樣被無聲無息的捲走了?
這時,元靈身旁也猛然現出黑色裂縫,走出大神冥的身影。
“元靈,將大神輪的造命神通借我一用。”
元靈一愣,但她隨即點頭,額上立時破開一個裂口,一點殷紅的鮮血從中涌出,凝聚成巴掌大小的齒輪,這是大神輪的血脈精華,元靈拋出後,冥接在手中。
隨後他望向藏在裂縫中的昴日雞錦兒。錦兒像感受到了什麼,立時嚇得瑟瑟發抖,躲得更深了。
此刻,在冥的身後出現了一隻黑色的鳥,這隻鳥對着錦兒微微點頭,錦兒便眼神迷離起來,和冥一起消失在裂隙中。
冥消失後,衆人一度十分安靜,過了半晌,元靈忽然道:“萬一,那不是真正的冥怎麼辦?”
衆人聞言立時都露出恐怖的神情。
鶯碧吸了口氣道:“何以見得?”
元靈還沒說話,一旁的奴叔忽然道:“那的確不是冥,但一定是和冥有極密切關係的人,他身上有冥的氣息,這點我不會看錯。這次……帝江或許遇到真正的對手了。以冥之智慧和見識,他即便死也不可能不留後手。”
“尤其那隻黑鳥,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一定是冥的妖靈鳳凰!”
“鳳凰?”
“鳳凰怎麼可能是黑漆麻糊的模樣?”有人問。
奴叔搖頭道:“我等皆是凡夫俗子,鳳凰降世火焰焚天,她的美不是我等能夠欣賞的!另外,也只有百鳥之首才能號令昴日雞。”
他的話剛說完,忽然見氣泡禁制上攀附的數不清的魂魄間也裂開了一道裂縫,裂縫中也翻卷出數不清的紅色絲線。
這些絲線逐漸凝聚成一個紅芒璀璨的人形,淒厲的道:“殺帝江,就在今日!”
數十萬喧囂沸騰的魂魄猛的一靜,隨後都朝那人形飛去,投入其中,在那紅色人形上留下無數點黑色漣漪。
轉眼之間,數十萬魂魄便被收攝一空。
紅色人形再次投入裂縫中消失無蹤了。
半空中,玲彥姬正駕馭着豪衝撞禁制。
她身邊忽然裂開一道裂縫,走出那隻疲賴老狗,一如往常的蒼老頹廢,在她身後汪的叫了一聲。
玲彥姬一怔,隨後眸中泛起淚花,喝道:“老黃你怎麼來了?誰把你帶來的?”
她一邊說着,一邊朝四周張望,老黃是她在山谷中偶然撿到的小狗,從無特異之處,此刻出現在這裡,令她不由得好生奇怪。
老黃用力的搖着尾巴,哈哈喘氣,和平日討好她時毫無區別。
而玲彥姬坐下的豪卻突然露出極端的敬畏表情,這種神情甚至在他見到冥神時也沒有過。
玲彥姬從小與老黃一起長大,此時雖在緊張時刻,仍然忍不住伸手撫摸它的頭,落下淚來道: “爹爹死了……嗚嗚嗚……”忍不住哭出聲來。
老黃任她撫摸,又喘了兩口氣,忽然身子一躍,瞬間又化爲滾滾紅絲,消失了。
玲彥姬手下忽然一空,看着空無一物的虛空,不由得呆住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