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樓玉宇雕碧珊,倚紅翠珠香滿閣。露臺遙望瀲華池,似入九天身在夢。
念矢殊幽幽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欲哭無淚。
那少年容貌精緻絕豔,墨發如瀑,披散於肩頭,慵懶魅惑。紅衣如火,纖細柔美。他勾脣邪邪一笑,眼神玩味,姿態風流,隨手打開一把玉骨折扇,慢條斯理道:“書呆子,別這麼看着我啦,我會以爲你在勾引我哦……”說着,還拿了摺扇掩在面前,故做嬌羞。
念矢殊只覺額上青筋直跳,咬牙切齒道:“就你?!我還勾引?!你沒自己送上門來就已經不錯了!”
那少年低低笑着:“此言差矣,須本公子倒追者,必要夠得上資格才行……”鳳眼閒閒地上下打量念矢殊幾遭,挑剔道:“若是書呆子你麼……還不夠資格~”
念矢殊兩眼噴火,拍案而起:“流·風·醉!!!你把我拉到這兒來到底想幹什麼?難不成就是爲了鬥嘴?!”
紅衣少年驚訝地瞪大了眼,將摺扇湊到念矢殊眼前:“平日就知道死讀書,怎麼一到關鍵時候就不頂用了呢?來,跟着哥哥念……”修長的手一指扇面上三個極爲顯眼的大字,拉長了語調:“最——風——流——”
念矢殊臉色由青轉黑:“你個死騷包!還哥哥呢?!早叫你換把扇子了……”
少年撇撇嘴,不以爲然道:“若你有本事說服爹爹,讓他換掉扇子,我馬上就換!”
一想起少年那位爹,念矢殊徹底黑了臉。明明是如此丰神俊秀的一人,偏偏喜歡手執一描金摺扇,上書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吾愛美人。
果然是有啥樣的爹,就有啥樣的兒子!可是……“你爲什麼不學學你大哥二哥?!”
少年輕嗤一聲:“書呆子,你以爲我大哥二哥能好到哪裡去?大哥之所以去考狀元,其實是看上了九公主;二哥之所以去領兵駐守邊關,完全是色上了關外美人兒。就本公子我最率性!”
念矢殊在一旁聽得冷汗直流,這一家子……“你率性的後果就是開妓院?!”
少年自得地晃晃玉骨折扇:“那是!一爲‘青樓’,一爲‘女支院’,光聽名字就很率性啦~”
念矢殊無語問青天,乾脆就此癱坐於座上,不再理會那少年。
少年不在意地挑挑眉,玉骨折扇“啪”地收攏,勾起立在一旁美麗女子的下顎,調笑道:“朝歌姐姐在笑什麼呢?”
女子聞言,又是一陣輕笑,恰如紅衣少年腳裸處的銀鈴:“朝歌沒有笑什麼呀。”
少年執起女子肩頭的一縷墨發,放在鼻間輕嗅,動作慵懶魅惑,風情無限,令周圍所有女子都不禁爲之心悸:“朝歌姐姐不乖,教壞小孩子。”語氣柔軟,極似撒嬌,又似責怪。
女子雙頰微紅,宛若二月桃花:“朝歌怎敢教壞小公子。”長睫低斂,輕顫如蝶。
少年緩緩湊近女子,獨有的迷魅氣息撲散在女子面上,語帶蠱惑:“朝歌姐姐這話,可嚴重了!聽說爹爹很寵你呢,竟問我討去了織天錦,只爲得你歡心……”
紅衣少年尚未說完,女子變猛地睜開眼,滿目驚恐,臉色瞬間蒼白,跪地急道:“小公子恕罪!朝歌知錯,再也不敢了!”
少年雙眸含笑,輕柔地拉起女子,替她拍拍衣裙上沾染的微塵,柔聲道:“朝歌姐姐這是做什麼呢?風醉可不在乎那織天錦,若姐姐當真喜歡,便權做是風醉送予姐姐的禮物罷。”
女子聽了這話,非但沒安心下來,嬌軀反倒不可抑制地猛烈顫抖,面色愈發慘白。
少年彷彿不曾覺察,又接着道:“只期望姐姐在過門之後,千萬別待風醉爲難……”
女子驚恐地望向面前絕豔的少年,可根本無法從那張精緻異常的面上找出任何端倪。雙腿登時有些發軟,幾乎支撐不住全身重量。
“爹爹如此喜歡姐姐,姐姐也不應再待在這‘女支院’了……”少年笑彎了一雙璀璨鳳眼,無辜而美好:“來人——”
話音剛落,兩名黑衣俊俏侍從便已出現,朝少年拱手行禮:“公子有何吩咐?”
少年執起酒杯,仰面飲下,神情迷離勾魂,頰邊的青絲隨着動作微微輕揚,蝕骨纏綿:“送朝歌姐姐去魅鴛閣吧……”
一聽這魅鴛閣,一直坐在一旁的念矢殊不禁蹙了眉,不甚贊同地低喚:“風醉……”
少年也不應他,依舊笑吟吟地望着已癱坐在地、雙目呆滯空洞的美麗女子:“朝歌姐姐放心,風醉定會吩咐人照顧好姐姐,不讓姐姐受半分委屈……”
正說着,這“女支院”頂層的華美閣間內,又步進一人。那人的身影只剛剛逆光而顯,就已經將所有人的目光盡數吸引了去。連那紅衣少年,都歪過腦袋,煞是無辜地望着他。
那人一襲白衣,緩步而來,行動處若流水浮葉,溫柔纏綿;凝首間鳳目斜挑,風情無限,勾人心魂。那容貌尤其俊美傾世,怕是尋遍天下,也難有人能出其左右。氣質超凡脫俗,帶有渾然天成的高貴優雅。只是……只是……他手中一把描金摺扇破壞了所有美感,倒顯出無邊的風流來。
——吾愛美人。
少年轉了轉靈動的眸子,掃遍了全場,不意外地發現所有人都滿目驚豔。女子雙頰嫣紅,男子不自然地撇過頭去,就連那書呆子都不例外。
男、女、通、吃!!!
危險地半眯了眼,少年語氣極至溫柔:“爹爹,您昨天答應了我什麼來着?”
那男子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僵硬,而後勾出一抹宛若春風的淺笑,認真答道:“不穿白衣,不拿摺扇,不散長髮,不逛妓院。”
少年笑得愈發明豔:“那麼,風醉敢問爹爹,您今天穿的是什麼?”
“…………白衣。”
“您手裡拿的是什麼?”
“…………摺扇。”
“您束髮的玉冠呢?”
“…………沒戴。”
“您站的地方是哪兒?”
“…………女支院”
“女支院是什麼地方?”
“…………妓院。”
問罷,少年絕美的笑顏驟然冰冷起來:“如此,甚好!”懶散地站起身,面無表情地走出這閣間,卻又在即將離去之際忽地回眸一笑,陽光似乎也因此而明媚起來:“三個月別進我房門!”
那男子一聽,立即丟了手中的摺扇,急忙追逐少年而去:“不要啊……醉兒,是爹之過,我們換個懲罰好不好?”
遠處傳來少年一聲冷哼:“還想換?!說!朝歌那事,你想怎麼辦?”
“朝歌?什麼朝歌?沒有的事兒~”
“你還敢說沒有?!別以爲我昨晚不在家就什麼都不知道!”
“醉兒,你冤枉我!”
“一邊去!你不是愛美人麼?調戲你的美人去!”
“別人哪有我家醉兒美嘛!”
“廢話少說!回去給我換衣服!”
“…………不換行不行?”
“你不換我換!”
“不要啊……醉兒,別穿青衣,真的不適合你!”
“那你……”
“……我換!”
“…………”
被那父子兩徹底無視的衆人神色各異,念矢殊嘴角抽搐,俯身揀起被遺棄在地的描金摺扇。打開來看,正面依舊是那極爲招搖的四個大字,而反面,卻是一幅桃花圖,一看就知道出自那少年之手。墨紫的金文題書道:流轉盈華御風醉,人面桃花羞與對。字跡飄逸靈秀,顯然是那男子所寫。
念矢殊一愣,隨即大笑起來。
流風醉!你就是一被壓制的命!
流轉盈華御風醉……啊哈哈哈哈……
果然不愧是流盈轉流大丞相!
不過……倒也幸得,一年前的那件事兒,不曾給他們留下什麼隔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