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墨瀚的那一刻，歐陽璃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自從晚宴過後，她就沒有再見過他，也沒有空去想外界傳聞的那些是是非非，她現在有很多事情要做，無暇分心。
不過現在突然在自家店裡見到他，歐陽璃茉還是很詫異的。
她走下樓梯：“墨總，您怎麼來了？有事嗎？”
“今天晚上我正好沒有別的公事，所以想過來跟你探討一下我們合作的事情。”這個理由，墨瀚說得冠冕堂皇。
“現在嗎？”歐陽璃茉沒想到，這麼大的集團老闆竟然會爲了這小小的合作不請自來。想到自己才寫了一半的合作大綱，感覺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合作大綱我正在起草，可能今晚沒有辦法趕出來……”
“沒關係，方案我也沒有想好，我只是來想探討一下。”這倒是真的，因爲他這兩天根本沒有想過方案的事，除了工作，想的全是她。
“那……來我辦公室吧，樓下不方便談事。”說着，她示意他上樓，並且囑咐夏七言朱兩杯咖啡端上去。
“璃茉姐！”夏七言急了，三步並作兩步跨上樓梯，“你不能跟他上去！”
“爲什麼？”歐陽璃茉好奇地問。
“因爲……因爲……”夏七言本來想把他和伊嘉琪合作的事情說出來，但是他不能讓她突然接受這樣的打擊，嘴巴上因爲了半天也沒說出理由。
歐陽璃茉只當他是爲葉楓打抱不平，笑笑說：“我們只是談公事，好了，乖，快點去端咖啡上來。”
墨瀚走上樓梯，經過夏七言身邊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神情複雜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什麼也沒說。
夏七言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既攔不住墨瀚，也無法跟歐陽璃茉說出真相，一時間亂了方寸，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而當務之急，是他要趕快端兩杯咖啡上去，順便監視一下那個心機男到底是不是想在房間裡孤男寡女趁機對璃茉姐上下其手。
二樓的格局佈置很清楚，最右邊是管理級員工辦公室，樓梯一上去正對門的大開間是普通員工辦公室，最左邊的則是她自己的辦公室。
歐陽璃茉打開辦公室門，做了一個“請”的動作：“請進。”
“謝謝。”
墨瀚進門前，看到了她門口掛的銘牌——總經理室。
總經理室？她不是已經收購了店裡的大部分股權了嗎？爲什麼還是總經理？
一絲玩味的笑容悄悄浮上了他的嘴角：她真是一個有趣的女人。
辦公室是黑白色調，桌子椅子沙發都是黑色的，牆壁地磚都是白色的，簡潔明瞭，讓人一眼就能知道辦公室的主人是一個利落的工作強人。但是沙發上柔軟的天鵝絨靠墊、白色的蕾絲窗簾和陽臺植物架擺滿的五彩多肉植物，還是能透露出溫柔的女性氣息。
一切都和他想象中的一樣，舒服，整潔，細膩。和她的人一樣，看起來清爽乾淨。
“沙發上隨便坐吧，我把筆記本拿過來。”說着，她去端原本放在辦公桌上的筆記本電腦。
墨瀚正想在沙發上坐下，卻見靠墊是橫放在沙發上的，於是彎腰先把靠墊放直，然後才坐下。
見他在擺放靠墊，歐陽璃茉覺得很不好意思：“對不起，這兩天都太忙了，那天大家一起在這裡聚了下，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幸好這兩天也沒有客人來……”
“是你們五個人的聚會嗎？”墨瀚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斷了她一個人的絮絮叨叨。
歐陽璃茉愣住了，半晌纔回過神，把電腦放在茶几上，在他旁邊的小沙發上坐了下來：“是啊，你怎麼知道？”
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自己調查過她、知道他們五個人是最好的朋友的事情，墨瀚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沒什麼。”
他想到，也許就是之前伊嘉琪跟他透露的，
見墨瀚不再往下說了，歐陽璃茉也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關於合作，我正在考慮是否從大面積入手還是從小的合作開始改變。”
“你的想法呢？”
“其實，我一直在打算擴店。”
“擴店？你是指這裡？”
“嗯，隔壁的兩家店生意一直很清淡，之前有聽到風聲說兩家都不想再開了，如果我能盤下那兩個門面，就可以再開一家店，而且離這裡很近，方便我管理。”
“可是你手頭的資金剛夠這家店的運營，結餘並不多。”墨瀚還記得她曾經說過的話，“你說過你的經營理念，希望能一如既往保持你自己的風格，不靠外力。目前你想盤下兩個店面，即使是貸款也很困難吧？”
歐陽璃茉驚訝於他的記憶力：“你……還能記得我說的？”
“當然，這點記憶力都沒有，我怎麼能坐上集團總裁的位置。”這句話，說得又霸道又強勢。其實他真正內心所想的是：她說過的話，他都記得。
感受到他凝視着自己的目光越來越專注，越來越灼熱，歐陽璃茉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一點也不像自己以前談生意時的氣氛，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臉頰微微的發熱。
這時，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微妙氛圍。
“請進。”
夏七言端着兩杯咖啡走了進來。哦，不，不能算是走，因爲幾乎是歐陽璃茉的話音剛落，他就已經搶着進來了。
“璃茉姐！璃茉姐……你的咖啡……”
他一進門就直往裡衝，深怕自己晚一步，小綿羊就會被大灰狼吞食乾淨一樣。
但他想錯了，只見兩人好端端地坐在沙發上，而且是一人一邊，連並排坐都沒有，更不用說他在樓下一邊衝咖啡一邊想象着各種霸道總裁強上小民女的YY情節了。
茶几上放着筆記本電腦和一些資料，看起來兩人在辦公室裡確實是再正常不過的商業洽談。
“幹嘛這麼冒冒失失的。”一開始是在樓梯間叫墨瀚不要上來，現在又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歐陽璃茉只以爲他是心裡太護着葉楓了，便不想讓他們兩個待太長時間，“好了，放下就出去吧，現在是店裡最忙的時候，沒叫你就別進來了。”
雖然不甘心，但是她的話就是命令，夏七言“哦”了一聲，把兩杯咖啡放下，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去了。
看着門關上，歐陽璃茉把咖啡遞到他的手上，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七言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也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怎麼了……可能是，可能是因爲阿楓他回米蘭了吧……”
“我說過，不用跟我說對不起，以後是不是還要加一條，不用說‘抱歉’或者是‘不好意思’？”
沒想到他還是對此如此介意，歐陽璃茉只能略尷尬地笑笑。
墨瀚不介意她不自然的反應，繼續剛纔的話題：“你說的合併店鋪，具體的合併方案有嗎？”
“我跟兩位老闆的關係還算不錯，所以店鋪的轉讓價格不會太高。至於資金方面，這次我想由我出資百分之五十，另外的百分之五十由魔都集團的名義出資。”
“百分之五十？”墨瀚眉尖一挑，這可是一個新鮮事，魔都集團的合作從來都是佔大頭的，要求有絕對的話語權和決定權，沒有這樣均勻分配的合作過。
“對，包括店鋪的裝修、宣傳、原材料的採購、員工工資，所有的一切資金都是五五分，當然了，最後的利潤和分成也是五五分。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說着，她把一份草擬的明細單從筆記本里調出來給他看。
墨瀚粗略地掃了一眼，就把筆記本推還給她：“這次你怎麼會想要以全部五五分的形式開店？你不是說……不靠外力嗎？”
“其實這點，多謝你上次提醒我，你說過，做生意要懂得靈活變通，我後來仔細思考過，靠我現在的流動資金再擴店，確實很困難，也像你說的，即使是貸款，操作性也不夠靈活。萬一生意沒有預期中的那麼好，很有可能血本無歸。”
墨瀚不可置否地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既然這次打出的名義是‘合作’，那麼我想，乾脆就來一次徹徹底底的合作，不管是賺了或者是賠了，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五五分。不過我相信，如果藉助魔都集團的名聲，再加上現在外面的媒體報導，我認爲這家店未來的光景還是挺不錯的。不知道您的意見如何？”
“藉助？”墨瀚反問道。
歐陽璃茉愣了一下，她以爲是他不願意別人靠魔都集團的名氣在外做生意，連忙解釋說：“不，不是藉助，是……”
“我同意。”
“嗯？什麼？”歐陽璃茉睜大了眼睛。
“我說……”墨瀚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我，同，意。”
“你同意？我以爲，你不願意別人……”
“沒錯，可是你不是別人。”墨瀚說着，身體往前傾了傾，那張足以迷惑萬千少女的英俊臉龐此時此刻的專注只爲了眼前的這個人，“你不是別人。你是我最重要的合夥人。”
只聽了上半句的歐陽璃茉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了，要說這個優秀的男人不引起她的注意，那是假的，人都是視覺動物，都喜歡美好的事物，但是她畢竟是一個理智的人，他的下半句話讓她及時回到了現實。
對，合夥人。他們兩個人是爲了什麼坐在這裡？就是因爲他們有生意要談，除此之外，兩人的生活並無交集點。
手指微微用力，她悄悄攥緊了拳頭，堅硬的指甲嵌入到自己的手心，絲絲的疼痛讓她清醒。
真是的，歐陽璃茉，你是在失落嗎？你有什麼好失落的！你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你這是在爲了生存而奮鬥，不是韓劇裡的瑪麗蘇愛情！人家是心水市最有錢的鑽石單身漢，再怎麼不濟也不會找你這個單親媽媽吧？清醒點，歐陽璃茉！
察覺到她臉上的失落和懊惱，雖然只是一瞬而逝，但是墨瀚清清楚楚的捕捉到了，他心裡頓時涌出一股喜悅之情——她這是在乎的表現吧？她的內心是有點喜歡自己的吧？
靜默了一會兒，歐陽璃茉開口說道：“我……我好像沒有調查過，魔都集團從來都沒有跟別人五五分合作，這個方案，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不用考慮了，就這樣做吧，我沒有意見。完成之後聯繫我，細節之處再討論。可以嗎？”墨瀚整了整西裝，重新靠坐回了沙發上，兩人之間原本微妙的距離產生的熱量瞬時消散在了空氣中。
驀然消失的熱度讓她又能重新呼吸到了微涼清新的空氣，她的心裡卻突然有些不捨這個熱度。
“嗯，好。”她淡淡地應了一聲，開始收拾茶几上的資料，卻見墨瀚的手伸了過來，“什麼？”
“手機。”
“我的？”她指了指自己，墨瀚點點頭。
“爲什麼？”她不明白，爲什麼他要自己的手機，但是卻還是把手機交到了他的手裡。
墨瀚接過手機，熟練地撥了一個號碼，然後他的手機就響了，這才滿意的把手機還給了她：“這是我的手機號，你連我的號碼都沒有，到時候方案做完了，怎麼聯繫我？”
“哦……”沒想到他是這樣一個心細的男人。
墨瀚喝完了杯子裡的最後一口咖啡，歐陽璃茉想，既然來了，何不盡一下地主之誼，便問道：“我店裡的酒還算不錯，要下去喝一杯嗎？我請客。”
墨瀚看看手機：“不用了，我怕剛纔的小男生在給我的酒裡下毒。”
“下毒？你說七言？怎麼可能，他不會的……”
墨瀚打斷了她的話：“我開玩笑的。”
歐陽璃茉瞬間呆立，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一臉嚴肅的男人竟然會說這種冷笑話。
“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明天還有一個會要開。”說着，他起身告辭。
“那……我送你。”
穿過樓下依舊在狂歡的人羣，墨瀚敏感地覺察到吧檯的後面傳來的逼人視線，他知道，一定是來自於那個護主小男生。
“路上小心。”歐陽璃茉站在車邊，跟他道別。
有一瞬間的感覺，就好像是一個新婚妻子跟自己丈夫甜蜜吻別一樣。
回到車上，他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有好幾條未讀信息，全都是安森發來的，無一例外都是公事急事，其實，他剛纔在樓上就感受到了信息的震動，但是他一直都沒有回覆，因爲他不想那麼早離開。
墨瀚側過頭又望了一眼車邊的人影，歐陽璃茉還是那樣站在那裡等待他驅車離開，雖然她臉上帶着一點好奇——他究竟在車裡做什麼，這麼久還不開車。
想到自己能通過她的表情讀懂她內心所想的事情，墨瀚莫名的覺得心情特別的好，平日裡不輕易勾起的脣角在遇見她之後總是很容易的變得非常柔軟，露出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溫柔。
也許，這就是愛？
在兩人都各懷心事的時候，街角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按動了照相機的快門，在幾聲輕微的快門聲後就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