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好船夜話(下)

眼見着克蕾雅越想越歪,黎恩趕忙否認。

“別胡思亂想了,我肯定不是你口中那個‘他’,我只是讓人送了封信而已。”(我不是鐵血之子,我是真·鐵血之子,)

“不可能,閣下整晚都在巴爾弗雷姆宮,沒有見過任何陌生人。”克蕾雅鬆開手,下意識地反駁。

“既然是秘密,自然不能讓其他人知道,我的熟人里正好有人能夠避過所有的警衛體系,無聲無息地把信送進去。”

“避開所有的警衛體系...只有超凡強者纔有一點可能...和你關係密切的超凡強者有《劍聖》卡西烏斯·布萊特,《風之劍聖》亞里歐斯·馬克萊因,《劍仙》雲·卡法伊以及《銀月公主》毛莉夏。其中《劍聖》在利貝爾,《劍仙》在法典國,只有身在與外界斷絕聯絡的克洛斯貝爾的《風之劍聖》和《銀月公主》沒法把握行蹤。而那位《風之劍聖》的性格和戰鬥風格似乎不太可能會做這種事,那就只可能是——”克蕾雅的大腦高速運轉,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之後,便得到了答案,“你的女友《銀月公主》毛莉夏了。”

“不愧是《冰之少女》,答對了。”黎恩呵呵一笑。

“但是...截至那個薄膜出現之前,我們並沒有收到《銀月公主》離開的消息。”

“嘖嘖,監控超凡強者的行蹤嗎...意料之中的事情,《情報局》不這麼幹,我反倒會覺得奇怪。”

“一切都是爲了帝國的安全,我相信你能夠理解。”

“理解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算了不說這個,看在是姐姐你問,我就告訴你好了,換個人我才懶得搭理——你們的情報沒有錯誤,在罩子出現之前,莉夏一直在《彩虹劇團》排練,她是三天後才離開的克洛斯貝爾。這麼做的原因嘛,除了不想讓她趟克州那灘渾水,還有爲自己留底牌的打算,那時候整個帝國都充滿了火藥味,什麼時候打起來都不奇怪。”

黎恩透露莉夏的事情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莉夏之前在託瓦爾、愛麗榭和艾爾芬的面前露過面,完成護送父母到哈梅爾的任務後,她又按照黎恩的計劃前往雷格拉姆向身在那裡的同伴報平安,並執行一樁秘密任務——這也是黎恩直接前往諾爾德高原沒有先去雷格拉姆的原因。

換句話說,就算黎恩現在不說,克蕾雅遲早都會見到莉夏,一樣會產生疑問。既然如此還不如提前說出來,正好爲宰相沒死一事提供有力的證據。

黎恩所說的原因克蕾雅並不在意,她在意的點是——“三天之後...難道你有辦法和薄膜裡取得聯繫?”

“只能向特定的幾位傳遞消息,不保證一定能傳到,而且沒有時效性。”黎恩想了想,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所謂的聯絡方法是派人對着普羅曼草說話,把聲音傳遞給琪雅,特定的幾位指的是七姐、萊維、小滴等人。

“是這樣啊...”克蕾雅眼中的光又黯淡下去。

“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嘛,姐姐。”黎恩熟練地使用“摸頭殺”(黎恩:我就是這麼熟練,不服憋着。),“亞蘭德爾上尉那邊你不用擔心,莉夏離開之前有得到他的消息喔。”

“真的?”心神激盪的克蕾雅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被佔便宜了。

“當然,我不會騙姐姐的。”好吧,還是騙了,莉夏壓根就不知道雷克特的消息,只不過黎恩熟知《碧之軌跡》的劇情,所以知道,“亞蘭德爾上尉過得可比姐姐你好多了,不僅安然無恙,而且身邊有美女相伴,不要太快活。”

“真是符合他的作風。”聽到這個消息,克蕾雅絲毫不覺得意外,“那位美女想必不是普通人吧,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就是雷克特的會面對象,卡爾瓦德共和國《洛克史密斯機關》的機關長霧香·樓蘭?。”

“......呃,姐姐你要不要這麼敏銳啊。”黎恩嘴角抽搐,和這幫怪物說話太沒意思了,你起個頭,他們就知道你要說什麼——比如克蕾雅,比如霧香,比如雷克特,比如卡西烏斯,比如自家親爹。

“看來我是猜對了。”克蕾雅嘴角翹起。

“是啊,我衷心希望他倆能一起躲一個月,然後發生點什麼喜聞樂見的事情,嘿嘿,到那個時候——”

“怎麼樣?”

“我就可以把這個消息送給兩個隨時可能超凡入聖的傢伙,然後雷克特就等着被他們追殺吧,哇哈哈哈哈!”黎恩口中的“兩個隨時可能超凡入聖的傢伙”指的自然是霧香的兩位師兄,兩個高武力低情商的大齡男子——《瘦狼》瓦魯特和《不動》金。

“唉...”看着黎恩嘚瑟的表情,克蕾雅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但我覺得你說的‘喜聞樂見的事情’發生的可能性基本爲零。”

“嗯...這樣啊,那我就造謠好了,反正雷克特和霧香姐確實一起躲藏了一個月,添油加醋...嗯,嗯,好像很有搞頭。”

大家要知道,男人有時候小心眼起來比女人還可怕。因爲雷克特和科洛蒂婭之間的往事,黎恩看那個紅髮帥哥不爽很久了。而且,從《空之軌跡3rd》星門裡透露出來的信息,雷克特跟隨自家親爹是因爲這樣比較好玩,如果雷克特覺得背叛自家親爹更好玩,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背叛了。如今有機會給雷克特添堵,黎恩當然不會放棄。

“隨你的便吧。”克蕾雅無奈苦笑,反正以雷克特的本事,最多吃點苦頭,不會有生命危險,那個整天沒個正型的懶散傢伙也該吃點苦頭了。

“哎呀,一不小心扯遠了。”黎恩一拍腦門,“說這麼多隻是想告訴你,莉夏把我的信送給了宰相閣下,只要閣下不是一心求死,就不可能會死在克洛的槍下。照我看,他現在一定是躲在哪裡看着帝國發生的一切,暗中謀劃着怎麼玩死貴族聯盟。”

“原來如此。”克蕾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這一刻,她真的有些相信宰相還活着,隨之而來的是狂喜和疑惑。

因何狂喜,不必多說。至於疑惑——自然不是“爲什麼閣下不出面整合軍隊,共抗貴族聯盟”這種沒有水準的問題

克蕾雅很清楚,如今貴族聯軍貌合神離的局面很大程度是因爲奧斯本宰相身死,雷格尼茲首長被抓,改革派羣龍無首,雖不能說是一盤散沙,卻也算的上四分五裂、各自爲戰。

貴族聯盟的絕大多數高層都認爲,隨着時間的推移,貴族聯盟的優勢會越來越大,改革派的被各個擊破只是時間問題,整個埃雷波尼亞很快就是貴族聯盟的天下了。於是,聯盟中的某些人心中深埋的野心開始發酵、膨脹。

說到底貴族聯盟只是個聯盟,沒有像改革派那樣擁有絕對的標杆和領導者。《四大名門》每一家擁有着龐大的財力、物力、軍力,相互之間又沒有統屬關係,當外部矛盾過於強大時,《四大名門》可以齊心協力,共抗“外敵”,可一旦外部矛盾被壓制,先前埋下的內部矛盾就會爆發出來。

《四大名門》中,凱恩公爵勢力最強,野心最大,霸佔帝都佔據聯盟主導地位,時不時挾天子以令諸侯,對地方指手畫腳。

艾爾巴雷亞家排名第二,家族的長子擔任《貴族聯盟》總參謀一職,深受凱恩公爵器重,按說兩家的盟友關係應該很牢固。可是,艾爾巴雷亞家的當主,現任艾爾巴雷亞公爵赫爾穆特卻不滿足現狀,同樣是公爵,憑什麼他凱恩做主導,我艾爾巴雷亞就不行?於是赫爾穆特開始暗中行動,一邊私下拉攏盟友擴張勢力,一邊調查行蹤不明的艾爾芬公主的下落,以期能獲得與凱恩抗衡的資本。哪怕是在《雙龍橋》局勢緊張的現在,赫爾穆特依然沒有停止暗中的動作。

排行第三的海恩斯侯爵家態度最奇怪,在成功壓制沙薩蘭特州的正規軍後,海恩斯家的動作就慢了下來。除非接到聯盟的支援請求,不然海恩斯家絕不把觸角伸出轄區之外,安分得讓人摸不着頭腦。

排在末尾的羅格納侯爵家旗幟最鮮明,羅格納侯爵是出了名的保皇黨,同意起兵也只是爲了“清君側”。在“奸臣”已除的現在,皇帝陛下卻依然被凱恩公爵軟禁,這讓羅格納侯爵十分不滿,如果不是第三機甲師團在背後虎視眈眈,州內的局勢又沒有徹底安定下來,他早就提兵南下,再“清君側”。

克蕾雅敢斷言,貴族聯盟坐穩江山之日,就是聯盟分崩離析之時,到那個時候帝國不僅不會歸於平靜,反而還會變得更亂。聯盟之所以還沒有分崩離析,只是因爲正規軍還在抵抗,改革派還沒有放棄。

如果在這個時候,改革派的主心骨,當之無愧的領導人奧斯本宰相再次出現又會怎樣呢?

再度整合改革派,統合所有的正規軍對抗貴族聯盟?是的,當然,如果宰相閣下露面一定會這麼做。

但這樣一來,貌合神離的貴族聯盟會再次摒棄前嫌,通力合作,全力打擊死對頭,因爲他們太清楚奧斯本的可怕。奧斯本領導的改革派也不會坐以待斃,必定會傾力反擊,屆時帝國會比現在亂上好幾倍。

戰到最後,不管哪一方取得勝利,帝國都會元氣大傷,國本動搖,給外敵可乘之機,這絕對不是奧斯本想要看到的局面。

奧斯本深愛着帝國,沒有人比他更希望帝國能夠強盛,對此克蕾雅深信不疑。

她唯一疑惑的是爲什麼閣下不聯絡自己呢?有了自己的協助,閣下掌握帝國的動向會變得更加容易,自己也不可能會泄露閣下還活着的秘密,反而會因爲閣下還活着更有動力,這樣不是很好嗎?而,而且,自己也不會在獨自一人的時候露出軟弱無助的表情。

“我覺得他應該是想看一看沒了他,你們能做到什麼程度。。”黎恩如是說道,“《鐵血之子》,《鐵血宰相》的孩子,孩子總有一天要離開父母獨立,就像姐姐你現在一樣。”

“是嗎,是這樣啊......”克蕾雅合上眼皮,有次將頭埋入黎恩的肩膀,“再借我靠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嗯。”

等克蕾雅再度擡起頭時,那份軟弱與彷徨、無助與哀傷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位名動天下的《冰之少女》又回來了。

“謝謝你,黎恩,我沒事了。我不會再有任何迷惘,我會完成閣下佈置的課業,我會讓閣下看見他的孩子是最優秀的。”

“這纔是我認識的《冰之少女》。”黎恩凝視着眼前英姿颯颯的年輕女子,笑意溫醇。

“話說回來,你爲什麼要讓莉夏小姐冒險給閣下送信而不是直接送給我?而且,聽你的意思,你是預料到克洛的真實身份了?”

“呃...”黎恩笑容一僵,心中狂叫臥槽。

一時嘴快,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

“黎恩同學?”克蕾雅狐疑地盯着黎恩的眼睛,夜風撩動克蕾雅的髮梢,帶來絲絲冷香,可惜黎恩無心消受。

“這是有非常重要且深刻的原因的......”黎恩的目光瞟向一旁,不敢與克蕾雅對視。

“那麼是什麼原因呢?可以告訴我嗎?”

克蕾雅步步緊逼,黎恩步步後退,直至背靠欄杆,身體後仰,只差一點就掉下去了。

“呃,姐姐,可以放過我嗎,真的不能說啊。”

“......”克蕾雅盯着黎恩的臉看了足有一分鐘,方纔說道,“不能說就不說吧。不管怎麼樣,我都要感謝你和莉夏小姐爲閣下送信......只是,你選擇瞞着我,讓我有一點不高興,我就......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

“不,不,絕對沒有這個意思,是我思慮不周,不會再有下次了。”黎恩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那個,瞞着姐姐,是我不對,我錯了。”

“呵呵。你也有你的考量,不需要向我道歉...”克蕾雅突然伸手摸了摸黎恩的額頭,展顏一笑,“我只是開個玩笑,好像嚇到你了。”

“呃...姐姐,你學壞了。”黎恩整個人都不好了,先擺我一道,又摸頭殺,說好的高冷冰女呢?

“跟你學的。”克蕾雅理直氣壯。

不幸啊——黎恩此刻只想對着雲海大喊出當媽的口頭禪。

喊你個頭,得了便宜賣乖的傢伙,沒有感受到汽油和火把的怨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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