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很早就知道紫奴的存在,因爲紫奴,她還主動與金鄉縣主冰釋前嫌,力求形成聯吳抗曹的局面,來保證自己正室的位置不失。
深宅後院的婆娘們稚嫩的心計,李欽載知道了也不過微微一笑,就當給生活添了一點樂趣。
從老魏的口中,李欽載的口中,崔婕聽說了紫奴的許多事。
可以說,雖然她與紫奴沒見過面,但她對紫奴已經很熟悉了。
只是二女都沒想到,今日竟在如此場景中第一次見面。
這個頗有幾分傳奇色彩的異域女子,正緊緊地抱着她的夫君。
崔婕的眼神有些複雜,她原本該生氣的,然而想到紫奴與自己的夫君曾經同生共死的經歷,身陷絕境仍不離不棄的堅貞,崔婕發現自己實在無法生氣。
理智告訴她,夫君能遇到這樣的女人,是福氣。
面對崔婕複雜的眼神,紫奴僅僅只與她的視線短暫的接觸後,很快便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她早已知道李欽載是有妻子的,而她也無意參與到李欽載的家庭中。
在她的世界裡,愛就是單純的愛,絕不摻雜別的東西。家庭,婚姻,柴米油鹽,那都是對愛的消耗。
喜歡這個男人,就跟他睡一覺,睡醒後便離開,不給彼此造成負擔。
如果某天突然很想他了,便千里奔赴而來,見他一面,就當是服下一帖慰藉相思的良藥,然後轉身瀟灑離去。
但她絕不願爲了他而交付一生,從此被關在深宅後院裡相夫教子,紫奴做不到。
這便是紫奴,獨一無二的樓蘭公主。
崔婕定定注視紫奴良久,紅豔的嘴脣突然一抿,輕笑道:“這位,莫非便是樓蘭公主,紫奴?”
李欽載沒介紹,但崔婕就是認出了她,沒辦法,那雙紫色的眼眸簡直是行走的名片。
紫奴這時也回過神,硬着頭皮上前朝崔婕盈盈一禮:“流亡之人,拜見李夫人。”
崔婕攙住了她的胳膊,笑道:“莫多禮,你與夫君的事,我早就聽說了,都是自家人,無須客氣。”
紫奴俏臉一紅,也不知崔婕都知道了她與李欽載之間的什麼事,但那一晚是她主動與李欽載春宵一度,這等羞人的事情,繞是開放大方的異域女子,也禁不住臉紅心跳。
崔婕仔細打量着紫奴,然後輕輕嘆息。
不得不說,夫君這雙狗眼真是夠犀利的,審美更是正常得不像話。
眼前這位異域女子確實是國色天香,無論容貌還是身段,皆是傾城之姿,尤其是那股子難以言喻的異域風情,就連崔婕這個女人看了都忍不住被她吸引,更別說對男人的誘惑力了。
“真美……”崔婕喃喃讚道。
紫奴垂頭道:“李夫人才是人間絕色,李縣侯好福氣。”
崔婕拉起她的手,笑道:“當初夫君身陷重圍,明知是絕境,你卻仍對他不離不棄,這份情意不僅夫君刻骨銘心,我也記得呢。”
紫奴緊張地道:“當時……情難自抑,夫人見諒,我,我沒別的心思……”
崔婕笑道:“好啦好啦,你莫怕,我沒有怪罪的意思。”
說着從頭上摘下一支碧綠的玉簪,輕輕地插在紫奴的滿頭秀髮上,道:“今日相逢有點突然,沒有備下見面禮,這支簪子是我的陪嫁,便贈予伱,收下,莫推辭。”
略帶強勢的贈禮,紫奴只好收下並道謝。
李欽載站在一旁,一直沒吭聲,見二女已經論上了交情,這才上前問道:“紫奴,剛纔樹林裡發生了何事?”
紫奴一凜,道:“自從與你分別後,我帶着隨從本打算去波斯國,後來遇到一個吐火羅胡商被一羣黑袍武士追殺,我和隨從將胡商救下,那羣黑袍武士卻不肯罷休,一直追殺到大唐的陽關。”
“本以爲進了大唐境內,他們就不敢再犯,誰知從陽關到長安這一路,我們又遭遇了不下五次刺殺,他們顯然是一個非常龐大的勢力,這一路上到處都是他們的人馬。”
李欽載皺眉:“那個胡商做了什麼,竟被人如此鍥而不捨地追殺?”
紫奴搖頭:“那胡商狡猾得很,問他他也不肯說。”
李欽載愕然:“連底細都不清楚,你們保護他幹啥?你是公主,又不是聖母,慣他的臭毛病。”
“保護他一次兩次也就夠了,你們居然還把他千里迢迢送來長安,那胡商來長安幹啥?”
紫奴臉蛋一紅,欲言又止。
崔婕狠狠白了他一眼:“夫君真是……是胡商要來長安麼?明明是紫奴要來長安,你猜她來長安幹啥?”
李欽載一怔,接着恍然大明白,嘆道:“你一個外國女人,還學我們大唐人玩起了含蓄……嘖,想見我就直說,莫名其妙還扯個胡商出來。”
紫奴紅着臉,嘴硬道:“誰想見你,是胡商說,他有個東西,能讓你升官晉爵,於是我順便將他帶來長安。”
李欽載冷笑:“憑一個莫名其妙的東西,我就能升官晉爵,你知不知道你已涉嫌侮辱我大唐的官制?”
紫奴氣得咬牙,狗男人的狗嘴越來越毒了,每天是把砒霜當零食吃麼?
“李縣侯,你最好認真一點,我覺得這個胡商的身份不簡單,否則我們護送他的沿途不會有如此多的刺殺,至於他說什麼升官晉爵,我也沒當回事,重要的是問出他的底細,也許跟你們大唐有關。”
李欽載轉身朝老魏揮手:“去樹林裡,把那個胡商帶過來。”
老魏領着幾名部曲進了樹林,很快,衆人攙着一名胡商走過來。
胡商的樣子很狼狽,剛剛黑袍武士的追殺顯然是衝着他去的,此刻他的身上傷痕累累,眼神里布滿了驚恐之色,衣裳也處處都是刀痕,頭上裹着的頭巾耷拉下來,像一頭拉磨快累死的驢。
雖然受了驚嚇,但胡商的眼力無疑還是在線的,見李欽載衣着華貴,身邊又有許多部曲圍侍,頓知這是大唐的權貴人物。
於是胡商急忙躬身行禮:“在下伊鐸,拜見唐國貴人。”
李欽載笑了笑:“你是商人?”
“是。”
“你究竟幹了什麼,讓如此多的人一批又一批前赴後繼追殺你?以你這種招人恨的程度,人間犯了罪都不足以得此待遇,你是犯了天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