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欽載深深地感到,這次的家長會完全失敗了。
劇情根本不往自己預想的方向走,全特麼走歪了。
契苾家的部曲執行力很高,立馬就從莊子裡借來了鑼鼓,然後挑了個大嗓門的傢伙一邊敲鑼一邊大吼我家公子學有所成云云。
李欽載不知道契苾貞尷不尷尬,反正他挺尷尬的。
仔細觀察了一下李治武后上官儀等人的表情,見他們也是一臉驚愕,李欽載才稍稍放心。
原來自己並非格格不入,而是契苾何力的腦回路放在大唐也是一朵怒放的奇葩。
“契苾爺爺,這事兒……就不必大肆慶賀了吧?”李欽載委婉地道:“契苾貞是考了倒數第二,不是第二,您這樣,讓考了第一第二的學子們情何以堪?”
契苾何力一瞪眼:“我管他們作甚?我家貞兒倒數第一考到了倒數第二,這就是本事,每年進一小步,數十年後必是大唐的國朝棟樑,於願足矣。”
說完契苾何力朝敲鑼的部曲狠狠踹了一腳:“沒吃飯咋?用點力!”
李欽載身後,人羣裡的契苾貞呆住了,對眼前的景象感到無所適從。
“先,先生……弟子真有那麼厲害?”契苾貞小心翼翼地道。
李欽載想了想,委婉地道:“厲害,但又不是特別厲害。”
契苾貞這時也有點飄了,喜滋滋地道:“我爹都敲鑼打鼓了呢……”
李欽載瞥了他一眼:“看到了,又怎樣?要給你頒個獎嗎?”
契苾貞笑道:“弟子覺得自己還是很厲害的,倒數第二,嘖!我爹說了,今日進一小步,日後便是國朝棟樑。”
李欽載終於忍不住了:“排在你前面的有幾十個,你只是比墊底的稍微強一點,理論上,伱若想成爲國朝棟樑,大約要努力幾百年。”
“我若是你,就會先找個厲害的道士嗑幾顆長生不老的藥,不然你的身體配不上你的努力。”
許久以後,契苾家的部曲在莊子裡得瑟完了,一行人騎着馬,敲着鑼往長安城而去。
作妖之後,契苾何力終於滿足了,豪邁地大笑幾聲,表情恢復了正常。
李欽載急忙將衆人往別院請,李治武后當先而行,李欽載落在最後,邁開步之前對契苾貞柔聲建議道:“你那麼厲害,可以去師兄弟面前得瑟一下,師兄弟們會好好寵愛你的。”
契苾貞心態仍有些飄飄然,聞言立馬欣喜地道:“弟子這就去。”
李欽載同情地看着他雀躍的背影,嘆息着搖搖頭。
就這智商,居然考了倒數第二,難道他舞弊了?
…………
一羣大佬大駕光臨,別院的管事下人們如履薄冰。
院子打掃了一遍又一遍,連看門的狗都連洗了兩次澡,洗得田園犬差點揉搓成了鬥牛犬。
狗可殺,不可辱,在宋管事打算給它洗第三遍的時候,看門狗不堪屈辱,終於嗚咽一聲,倉惶離家出走了,村東頭有它的幾個老相好,約莫是跟情人們歡度春宵去了。
李治等人前堂落座,各家權貴以身份高低自覺地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李欽載坐在李治身旁陪侍。
李縣侯是實在人,君臣之間沒什麼虛頭巴腦的客套,坐下之後李欽載立馬吩咐上酒菜。
燉了兩個多時辰的豬蹄兒靜靜地躺在砂鍋裡,揭開蓋,一股濃郁的肉香飄散在堂內。
李治兩眼放光,狠狠地吞了口口水,大手一揮,開幹!
權貴們大約是第一次吃豬蹄,目光新奇地端詳許久,見李治已吃得滿嘴流油,當即也不再遲疑,撈起豬蹄大啃特啃。
一口咬下,濃郁的湯汁和燉得入口即化的皮肉頓時讓人瘋魔。
弘文館學士出身的上官儀此時都顧不得儀態,兩手各自捏住一隻豬蹄的兩頭,啃得無比歡快。
在座的吃相都不怎麼好看,最難看的莫過於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是武將,不僅身材高大魁梧,而且嘴也大。
一隻豬蹄根本不用過手,直接塞入嘴裡,哧溜一下,一根完整的骨頭吐了出來。
李欽載被他這手絕活震驚了,又羨又嫉地看着他。
“味道確實不錯,老夫生平第一回吃如此美味的東西,就是分量太少,塞牙縫都不夠,李家娃兒,你真是誠心請客麼?”契苾何力不滿地挑眉。
李欽載急忙吩咐宋管事:“給契苾大將軍來一盆。”
片刻後,一隻滿載豬蹄的大盆端上來,粗略一數大約十幾只。
契苾何力這才眉開眼笑,擼起了袖子,剛纔那幾只不過是熱身,現在他要認真了。
武后看起來也十分喜歡豬蹄的味道,不過終究是婦人,又是當着臣子的面,只能淺嘗輒止,端着儀態不捨地望着面前的美食。
李欽載心竅玲瓏,立馬湊在武后的耳邊,輕聲告訴她,稍後會讓下人給她房裡送幾隻豬蹄,請皇后獨自品嚐。
武后兩眼一亮,掩嘴咯咯直笑,然後不着痕跡地點頭。
兩人相視一笑,這兩年積下恩怨,似乎愈見緩和。
李欽載也打從心底裡鬆了口氣,得罪了女人,而且還是原來歷史上的唯一女帝,自己居然還能化干戈爲玉帛,這本事比收吐谷渾還大。
開疆拓土算啥?我得罪了女帝都沒事,就問誰還敢如此作死?
豬蹄最美味,但不能多吃,李治的舊疾必須忌口,上官儀是垂老之年,也不能多吃。
啃了一隻豬蹄後,上官儀戀戀不捨地擦了擦嘴,望着面前的食盤,有一種時不我予的哀愁。
湊到李欽載身邊,上官儀眯眼笑道:“聽我家琨兒說,景初很關心我兒庭芝夫婦的後嗣問題?”
李欽載一驚,急忙陪笑道:“上官爺爺莫怪,小子是玩笑話,千萬莫當真。”
上官儀點了點頭,道:“琨兒打從去年起,就不停在他父親面前催促再生一娃,也不知是不是被催急了,我兒庭芝之妻去年已有身孕,大約六月生產……”
李欽載拱手:“恭喜上官爺爺喜添人丁。”
上官儀不滿地道:“混賬話!老夫添啥人丁,是我兒庭芝添丁。”
“都一樣,都一樣……”
“不一樣!小子莫胡言亂語,信不信老夫抽你?”上官儀瞪着他道。
上官儀頓了頓,又道:“聽琨兒說,你篤定我兒庭芝夫婦這一胎是女兒?還想跟他結個兒女親家?”
“玩笑話,玩笑話,上官爺爺莫怪,全是小子胡言亂語,逗琨兒玩呢。”
上官儀渾濁的老眼眯了一下,捋須笑道:“老夫可是當真了,你家蕎兒今年八歲了吧?雖說不是嫡出,但陛下恩寵甚重,已然給他封了官職和勳號,未來前程不可限量……”
“今日你我不如做個約定,若庭芝夫婦生的是女兒,咱們便結個親家,若生的是兒子,便與蕎兒義結金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