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明斯克-楊不喜歡伊斯塔城,打心底裡不喜歡。
伊斯塔城的夜晚很冷,冷的讓明斯克-楊懷念起了黑石火谷,至少在黑石火谷裡做首席道具師的時候,他不需要在寒冷的夜裡還要四處奔波。
明斯克-楊喜歡白沙城——不是老城區,而是白沙綠城新區。
分佈合理又徹夜長明,一旦損壞便立即會得到維護的那些街道路燈,還有那些因爲各個工廠都有夜班工人上下班,所以徹夜開放的餐館與娛樂場色所點亮的燈火,讓綠城新區宛如一座不夜城。
明斯克-楊不喜歡黑夜裡的街道,因爲這會讓他不由自主想起那座陰冷的古墓,想起遺骸至今還躺在那座古墓裡的好兄弟們。
“我果然還是不喜歡這座城市。”
皺着眉頭看了看漆黑的街道,明斯克-楊嘀咕了一聲然後豎起了自己風衣的衣領。
和白沙綠城新區相比,伊斯塔城的街道完全可以用落後不堪來形容,先不提高低不平的泥土街道,也不提那些各種亂七八糟粗糲石頭所堆砌的房屋外牆,單只是幾乎毫無路燈這一條就足以讓明斯克-楊無比討厭這座城市。
只是無論心中有多麼的討厭,爲了自己的妹妹明斯克-楊依舊會不打任何的折扣,去執行馬龍臨時交給他並將他派來伊斯塔城的那個任務。
這就像、就像當初雖然也很討厭美尼斯市,但明斯克-楊依然窩在美尼斯市那樣。
沿着陰冷的街道前行了數百步,豎起着風衣衣領的明斯克-楊卻忽然又停下了腳步,因爲那種令他極不舒服的被窺視感又出現了。
“又怎麼了,我們的明斯克-楊……頭兒?”
柯恩-舒杰特的聲音,在明斯克-楊的身邊幽靈般的冒了出來,他把頭兒兩字唸的很重。
如果不是突然冒出來的明斯克-楊,柯恩-舒杰特相信自己一定會成爲這次行動頭兒,而不是就算盡心盡力做成了事情之後也只能得到一點點功勞的什麼副頭兒。
“那個感覺又出現了。”明斯克-楊一邊說話一邊環顧着左右:“有什麼人,在窺視我們。”
只是。除了清冷月光映照下那些明暗不已的石牆,除了那些因爲散發着腐朽金屬味道的蒸汽管道,明斯克-楊一如既往的什麼都沒有看到。
“我說,能不能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在明斯克-楊仔細環顧左右的時候,柯恩-舒杰特卻在冷笑:“我記得昨天就和你說過了。我還在做繁花庭院第二男僕的時候。馬龍少爺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有趣的故事。”
柯恩-舒杰特用略帶炫耀的口吻說道:“那個故事說有個牧童在村外放牧着一羣羊,而山裡頭住着一羣魔狼。有一天牧童因爲無聊大叫了聲魔狼來了,然後村民們以爲狼真的來了就帶着各種武器去幫助牧童,等他們氣喘吁吁的趕到牧童所在的地方時。卻發現根本就沒有什麼魔狼。牧童覺得看人們生氣緊張很有趣,所以他第二天就再次大叫起了魔狼來了,人們再次帶着武器去幫助牧童,可他們發現自己居然又受了愚弄。然後第三天,魔狼真的來了它們瘋狂的攻擊牧童與羊。可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村民相信那個牧童的話,所以那個牧童爲自己的謊言付出了代價,他也變成了魔狼的食物!”
“也就是說,你還是認爲我是在騙你玩?”
還是沒能發現那個暗中窺視者的明斯克-楊,皺着眉頭看向了對他冷嘲熱諷的柯恩-舒杰特。
“至少前兩次的時候不是。”
揹着月光斜照方向的柯恩-舒杰特,朝着明斯克-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前兩次不是的意思,很顯然就是在說兩次之後的那些次,柯恩-舒杰特就再也沒有相信明斯克-楊所說的“暗中有人窺視”的言論。
更何況,之前在向馬龍少爺彙報的時候。馬龍少爺不是也對明斯克-楊的危言聳聽不以爲然的麼?
啊——柯恩-舒杰特你可真聰明,“危言聳聽”這個詞用得簡直棒極了!和馬龍少爺說的故事一樣棒!
聽了柯恩-舒杰特的話,明斯克-楊靜靜的盯着柯恩-舒杰特看了好一會兒,看的柯恩-舒杰特表情都變的不自然了起來是他才終於緩緩開了口:“你,想不想變成魔狼的食物?”
“鬼才想變成什麼魔狼的食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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頂不住心理壓力的柯恩-舒杰特。因爲明斯克-楊的突然問話引動,神經質式大叫了一聲。
只是等大叫出聲之後,柯恩-舒杰特立刻便發覺剛纔的喊叫,似乎除了證明自己在心理上已經輸了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意義。
“明斯克-楊。你別太囂張!你不過就是個外人!”
爲了重新奪回氣勢,柯恩-舒杰特脫口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來。然後。剛剛把說出口柯恩-舒杰特,就已經開始後悔了。
以柯恩-舒杰特對他又敬又畏又無比崇拜的馬龍少爺的瞭解,如果自己脫口說出的這句話被馬龍少爺知道,那麼自己原本光明的前途就要徹底完了!
所以柯恩-舒杰特臉色大變,變的比月光還要蒼白,他的額頭上甚至已經開始冒出了冷汗。
柯恩-舒杰特想要再說點什麼做補救,只是他連續張了兩次嘴巴之後,卻依舊是什麼都沒有能夠說出來,因爲他已經不知道該再說點什麼才能掩飾掉自己的失言。
“柯恩,還記得我被老闆從黑石火谷派過來之前,和你說的第一句話麼?”
柯恩-舒杰特有口難言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並不代表明斯克-楊也會和他一樣的心態,所以明斯克-楊緩緩的開口說道,說話時明斯克-楊的表情中沒有任何的憤怒或者羞辱之類的情緒,有的只是淡然。
“和我說的第一句話?”
柯恩-舒杰特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早已完全記不得明斯克-楊被派過來時,和他說的第一句話究竟是什麼。
“我說,我是夢工廠的首席道具師明斯克-楊。”
明斯克-楊衝着柯恩-舒杰特淡然一笑,然後才又輕聲的解釋道:“其實,我的真正意思。只是想要告訴你在按照馬龍老闆的指派與你合作做完這件事情後,我還會重新回到夢工廠去做我的首席道具師。”
在柯恩-舒杰特茫然不解的眼神中,說完話的明斯克-楊順着凸凹不平的街道徑直朝前走去。
“至少到目前爲止,除了燈火徹夜不滅的綠城新區,我不喜歡呆在其他任何的城市。”
走出了老遠的明斯克-楊。淡淡的語聲隨着帶着腥臭味道的穿街陰冷夜風。飛入了柯恩-舒杰特的耳中。
柯恩-舒杰特擡起了頭,他神色複雜的從背後注視着漸行漸遠的明斯克-楊,然後一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對不起,楊頭兒。”
追上了明斯克-楊。但卻又落後了明斯克-楊半步的柯恩-舒杰特,用大小適中的聲音說道。
“嗯。”
明斯克-楊嗯了一聲,但卻沒有回頭。
嗚、嗚嗚——
巨大的汽笛聲,從伊斯塔城唯一那處浮空船停泊塔所在的方向氣韻悠長的響起,那一短一長的聲音意味着有浮空船正在降落。
“啊。他們竟然提前到了!”
聽到了汽笛聲的柯恩-舒杰特,渾身一震然後便急急說道。
“我覺得,這個有《聖盃戰爭》與《命運停駐之夜》兩個名字的新概念虛擬遊戲,上市的時候一定會很火爆,能賺到很多的錢。”
停下了腳步,凝望向浮空船停泊塔方向的明斯克-楊,忽然說了句似乎完全沒頭沒腦的奇怪話語。
“那是必須的!馬龍少爺他創造的東西,每一樣都必定會大受歡迎!”
也自覺停下了腳步的柯恩-舒杰特,附和着說道。
說話時。柯恩-舒杰特也凝望想了浮空船停泊塔所在的方向,他知道這艘剛剛抵達的浮空船上載着有從暴雪娛樂旗下牛蛙工作室抽調的,一支專門負責《聖盃戰爭》與《命運停駐之夜》兩個名字的新遊戲的遊戲製作小組。
這隻自白沙城遠道而來的遊戲製作小組,在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都會駐紮在伊斯塔城,按照馬龍的命令以伊斯塔城整座城市爲背景製作《聖盃戰爭》即《命運停駐之夜》。
“以整整一座真實存在的城市做遊戲的背景。這種瘋狂的天才舉動,也只有我們尊敬的馬龍少爺才能想得到以及做得到啊!”
柯恩-舒杰特嘆息着說道,也聽不出他到底是在真心誇獎自己侍奉的馬龍少爺,還是僅僅只是在違心的拍馬屁。
“走吧。至少在現在我們是主人,讓遠道而來的客人等待太久。是很失禮的行爲。”
明斯克-楊沒有接柯恩-舒杰特的話茬,而是重新邁步超前走了起來,於是柯恩-舒杰特趕緊的就追了上去。
徒步匆匆又走過一條街道,明斯克-楊與柯恩舒杰特來到一處有濃濃水蒸氣自橋下蒸騰而上的石橋上,踏上石橋朝前走了幾步的明斯克-楊忽然毫無徵兆的第三次停下了腳步,他走到了橋邊探出身子看向了蒸汽濃濃的石橋之下。
“楊頭兒,你發現了什麼嗎?”
藉着月光,柯恩-舒杰特低頭掃了眼滿是污穢物與幹泥漿的石橋橋柱後,沒有學着明斯克-楊那樣探出身子纏石橋下看的他,好奇的問道。
“一個年紀似乎挺大的拾荒者,還有一條只有三條腿的狗。”毫不在意自己價值超過一百蘭特的衣服,已經沾滿了污穢物與泥灰的明斯克-楊繼續探着身子,他眯着眼睛試圖將水蒸氣瀰漫的石橋之下看的更清楚:“他們在煮東西吃,煮的東西似乎是……”
明斯克-楊用力的抽了抽鼻子,然後突然就變了臉色——“煮的是巫毒魔蛙!”
言畢,明斯克-楊就消失在了柯恩-舒杰特的視線之內,在柯恩-舒杰特反應過來明斯克-楊已經翻身跳到了水蒸氣瀰漫的石橋下時,水汽瀰漫的石橋下也傳來了咣噹當一陣金屬與石頭的碰撞聲。
汪!汪汪汪!
充滿着威脅味道的狗叫聲,很快也傳入了柯恩-舒杰特的耳中。
“老人家,巫毒魔蛙可不能吃!吃了它你們會中毒而死的!”
最後,纔是明斯克-楊急急的說話聲。
“你啊,打潑了我和魯西斯這三天來唯一的食物。”
又有一個聽起來很蒼老的聲音。隨着明斯克-楊說話的聲音,將這樣的一句話灌入了柯恩-舒杰特的耳中。
汪汪汪!!!
很兇的狗叫聲再次響起,讓柯恩-舒杰特下意識的生出了這條狗是在符合那個蒼老聲音的錯覺。
“楊頭兒,你沒事兒吧?”
柯恩-舒杰特在石橋上叫了一嗓子,他試圖用這種辦法警告橋下那個似乎惱羞成怒的拾荒者以及惡犬。以免那拾荒者與惡犬因爲千辛萬苦纔好不容易找到的有毒食物被毀掉的緣故。生出了對明斯克-楊不利的想法。
“我沒事。”明斯克-楊迴應了柯恩-舒杰特,接着他便看着他突然從橋上跳下一腳踢飛對方架在火上的湯罐起,就一直坐在火堆邊靜靜看着他的那個披着骯髒破舊亞麻色披風的佝僂老拾荒者。
“我很抱歉……不過別擔心老人家,食物會有的。我會讓我的同伴馬上去買食物給你們送過來。”
做出了很抱歉神色的明斯克-楊,如是對平靜看着他的佝僂老拾荒者說道。
“哈?!買食物?楊頭兒你到底在想什麼啊,這個時間哪裡還有地方可以買食物,而且我們可是去接站的!”
在石橋上將明斯克-楊所說話語聽了個清楚的柯恩-舒杰特,在第一時間表達的了他的反對意見。
“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但現在我只能麻煩你跑這一趟了柯恩。”
明斯克-楊微微側頭說了句。
石橋上面的柯恩-舒杰特沉默了片刻,才又發出聲重重的嘆氣聲:“好吧好吧,我聽你的楊頭兒,誰讓你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呢。”
然後,一陣漸漸遠去的快急腳步聲,從石橋上傳了下來。
“老人家,我可以坐下烤一會兒火麼?”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明斯克-楊朝着坐在火堆邊的佝僂老拾荒者攤開了雙手,以示自己的手上沒有任何會傷害佝僂老拾荒者以及用警惕眼神盯着他的三腿骯髒瘦狗。
“你沒有自己去買食物拿過來。是怕我和魯西斯在你離開的時間裡,吃了那些有毒的巫毒魔蛙肉湯麼?”
坐在火堆邊的佝僂老拾荒者,沒有說允許也沒有說不允許,而是伸出顫巍巍的右手指了指那罐雖然被明斯克-楊一腳踢飛,但卻仍然還有差不多小半罐殘留在破瓦罐內的巫毒魔蛙肉湯。
明斯克-楊一愣。然後便衝着佝僂老拾荒者笑了笑,接着他十分坦誠的說了一個字:“是。”
“呵呵,像我和魯西斯這樣無用的傢伙,能夠活到這麼大年紀已經是很浪費了。你不覺得讓我們就這麼誰都不知道的死掉,更符合大多數人的利益麼?”佝僂老拾荒者也笑了。笑着的他露出一口歪歪斜斜滿是深褐色牙垢的爛牙:“又或者說,善良的你願意付出更多的憐憫心來贍養我們,讓我們變成壓在你身上的兩個沉重負擔?”
“不,我不會贍養你們,因爲我沒有這個時間以及精力。”
明斯克-楊很認真的搖了搖頭,他未經允許的自行在骯髒的地面上隔着火堆,坐在了佝僂老拾荒者的正對面。
“看,我就知道是這樣,你做不到把善全部行完。”佝僂老拾荒者繼續在笑,他用髒兮兮的手揉揉自己的眼睛:“我就知道,你們這些有錢有勢的傢伙,都不過是爲了滿足自己可悲可笑的虛榮之心,爲了獲得被人感恩的畸形滿足感,纔會行那些與你們而言微不足道的所謂善行罷了。”
“所以那不是善行,那是……罪惡。”
佝僂老拾荒者招了招手,將尤對明斯克-楊保持着怒目而視姿態的老狗魯西斯招呼到了自己的手邊後,又如是對人世間的那些善行定義道。
“也許吧,也許大部分人行善舉,都僅僅只是爲了得到別人感激然後獲得快感。”明斯克-楊點了點頭,他竟然附和了佝僂老拾荒者那偏激的說法,但在稍微停頓了下之後明斯克-楊卻忽然又話鋒一轉的補充道:“但至少就我所知,有那麼一個人並不是爲了得到別人的感激感恩而行善舉,而是真心實意不計代價的試圖讓所有被幫助者找到身體與靈魂的最後歸宿。”
“我猜老人家你或許聽說過那個人,他的名氣現在在伊斯塔城很大。”
想了想,明斯克-楊又補充了句。
毫無疑問,明斯克-楊所說的那個人,指的是馬龍-李斯特。
“你是說那位被自然女神寵愛着的馬龍-李斯特吧,我確實聽說過這個名字,可是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佝僂老拾荒者果然聽說過馬龍的赫赫聲名。
“不,有關係的。”明斯克-楊朝着佝僂老拾荒者搖了搖頭,接着用斬釘截鐵的口吻說道:“馬龍-李斯特他創辦了個名爲壹基金的慈善基金會,他打算利用壹基金募集到的錢在全洛靈興辦孤寡老人養老院。老人家你很幸運,因爲獲得了馬龍-里斯特集團注入的首筆一百萬蘭特善款的壹基金,已經決定要在伊斯塔城這裡建魯瓦州的首座孤寡養老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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