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妻鳳夫 101 曾經滄海難爲水（2）
鴻鈞老祖這一怒吼，還在沉睡中的女媧自然立刻醒過來。她醒過來的第一反應自己有些失了平時儀態萬千的睡姿呈現在自己的兩個下屬神面前，一向端莊的臉上不由浮起兩抹紅暈。
而原本有些被鴻鈞老祖給唬住的赤冰，在看到她流露出屬於小女兒的嬌羞姿態時，眸中禁不住泛起癡迷。
收拾好儀態的女媧又恢復了自己平時那種高高在上的女媧形象，她本來想比較嚴肅的問二位神何事跑到她的行宮來時，目光卻登時觸到了赤冰眸中的異彩。女媧一驚，方纔自己在睡着時赤冰對自己做的一幕也浮現到了她的腦海中。
鴻鈞老祖見女媧不說話，以爲她是在大怒。雖然十分不理解赤冰的行爲，但多年至交好友，他還是站在赤冰這一邊的。他過來向女媧恭敬的行李道：“太陽神一時糊塗，褻瀆了女媧娘娘，還請女媧娘娘恕罪，不要重責了他！”
然而他話音剛落，花園裡又闖進許多上古之神來。宋翎瞅了瞅，除了女媧和鴻鈞老祖，另外三位她認識的創世五神和白衣大叔都不在裡面。可見一般有很高身份和地位的人是不屑於去搬弄是非的。
但偏偏這些神的身份地位都不高，所以他們都很嫉妒赤冰，這下赤冰的把柄被他們抓住，他們自然儘可能的來落井下石。
他們一進來就叫嚷開來，“不行，褻瀆女媧娘娘，那是大不敬的死罪！”
“太陽神身爲女媧娘娘弟子，居然對自己師長產生不軌之心，真是無恥到了極點！”
“這種無恥下流小人，就應該打入修羅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
聽到“褻瀆”兩個字的時候，一直在旁邊當觀衆的宋翎不由愣了一下。她記得在封神榜的故事中，大商之所以會被滅，導火索就是因爲商紂王親吻了女媧像犯了褻瀆神靈之大罪。只親吻女媧像就導致國破家亡，而赤冰是直接親到了她本人，怪不得會受到所有不滿他的衆神的一致討伐。
女媧見自己的行宮一下突然闖進這麼多人，臉上已隱隱透出不悅，面對着義憤填膺的衆神，她仍舊沒多說一句話，只是看了赤冰一眼之後就長袖一揮，就這樣憑地消失了。
她沒有責備他也沒有寬恕他，只是這樣走了，讓赤冰一顆心更加茫然。這兩世的師徒情分，他其實沒有一秒不想知道自己在女媧心中到底是什麼。可她明明在撞破自己的心事之後依舊沒有作出任何表示，就等於把他的一顆心懸在了那裡。
那些神們還在對他喋喋不休。赤冰握着金輪，狠狠得瞪了他們一眼，那眸中發出的殺氣，登時讓所有的人噤若寒蟬。
夜晚，赤冰一人坐在崑崙之巔喝着悶酒，孤獨的月灑在他的身上，一人一月一壺酒，倒是一副極其有詩意的畫面。
赤冰很詩意，但宋翎身上很寒意，高處不勝寒，何況是這崑崙之巔。爲了不讓自己凍着生病，宋翎也不敢睡着，只得無聊的從百寶箱中掏出九連環來玩。
宋翎解完了一個九連環，赤冰也喝完了一壺酒。宋翎鬆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回去了。但令她崩潰的是，赤冰手裡居然又出現了一壺酒。這廝莫非還想來個不醉不歸麼？
幸好處在人的記憶中看到的故事劇情永遠不會無聊。宋翎聽到後面傳來腳步聲，回頭一看，竟是女媧。
月華灑在她的白衣上，像是給她周身都結了一層霜，使她看上去只像個清冷的不食煙火的仙子，而不是悲天憫人，臉上永遠帶着慈愛微笑的女媧娘娘。
赤冰在回頭看見她時，一張泛着醉意的臉上先是透着興奮，但看到女媧嚴肅的臉上這種興奮登時就僵住了，一如三百年前她無情的關自己禁制時的情景。
赤冰站起來，把酒壺瀟灑的從崑崙之巔扔下，他淡淡道：“師父是要來懲罰我的麼？”
女媧的眸子只是追隨着那隻酒壺凋落的弧度，良久她才嘆道：“你的脾氣總是這樣急躁。就這樣把酒壺扔下去，萬一下面有生靈經過，豈不會被你的酒壺給砸傷？”
赤冰輕輕低頭，“師父教訓的極是，弟子馬上就把那隻酒壺給撿回來。”說着他一個漂亮的躍身，竟真的從山之巔跳了下去。
等他回來的時候，女媧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長裙下的雙腳如一個頑皮的少女般在不安分的晃動，她的眼睛卻癡癡的望着那一輪近在咫尺的圓月。
見赤冰上來，她依舊望着月亮，嘴裡卻開口道：“我從小就在盼望一個這樣的日子，就是一個人自由自在的看着天上的月亮。可是從我出生起，負責撫養我長大的姑姑就告訴我，我是女媧，是大地之母，是世間所有的生靈的母親。我唯一的使命，就是呵護他們。我創造了人類，他們有喜怒哀樂，有悲歡離別，可作爲他們的創造者，神，卻只能高高的待在一個冰冷的世界中。”
這大概是赤冰成爲太陽神以來，女媧對他講得最多的一次話。赤冰沉默了片刻，才道：“師父這樣說，莫非師父已經厭倦了當這女媧娘娘？”
女媧看着他，“是厭倦了，但這女媧娘娘卻不能不當。因爲這是我的使命，就是一種不能被推脫的責任。上天賦予神不死之身，那麼他們的使命也是永遠都不能被卸下的！”
那被赤冰撿回來的酒壺幾乎被他捏碎，但赤冰的聲音卻出乎意料的平靜，“弟子不知道師父對弟子講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女媧站了起來，臉上重新恢復了嚴肅，“我只是想告訴你，除非我死了，否則我永遠是女媧娘娘，也永遠是你的師父！”
這話說得如此明顯，赤冰想裝糊塗也再裝不下去，他深吸一口氣，然後才道：“我明白了。弟子不該對師父產生不軌之心，請師父如那些人所言，將弟子打入修羅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女媧搖頭嘆道：“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何須受如此重的懲罰？我在蠻荒世界裡創造了一個毒人谷，是專門用來關押四海八荒之內犯了十惡不赦之罪之人。從今以後，你就負責幫我把那些犯人押送到毒人谷去。”
這一任務等於讓赤冰永遠不能回到神界，宋翎不得不感慨女媧娘娘可真夠狠的，可是流言勇於猛獸，赤冰和女媧的事在神界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大概只有這樣，才能維護神界的安寧。
赤冰最後留在了毒人谷中十幾萬年，這就意味着故事還沒結束。女媧給他派了那樣一個緝拿惡人的任務，那簡直就是他的拿手絕活。只是每一次他從蠻荒世界回來，他都會一人坐在某個山頭對着月亮默默的喝着悶酒，卻再也不會有一個白衣飄飄的女子出現在他身邊。
赤冰接到的一個新任務就是緝拿最近在不斷與神界作對的妖王。妖王道行極高，赤冰幾次與他作戰都只是打了個平手。反而在不斷的交戰中，因爲妖王豪爽不羈的性格與赤冰相似，兩人竟成了至交好友。
妖王身爲萬妖之主，所以來自四海八荒的消息也很靈通，當年赤冰和女媧的事情驚動了整個神界，妖王自然也有所耳聞。一次兩人在一起喝酒聊天，妖王有意無意的提到此事，赤冰眉頭緊皺，那往自己口中灌酒的速度卻登時加快了許多。
妖王道：“太陽神定然還是忘不了女媧，既然這樣，那何須管什麼綱理倫常。本王倒是從未聽到師徒就不能在一起的，簡直是荒謬之談！”
赤冰皺眉道：“我是可以不管，但我不能不顧及到她的感受。她畢竟是衆神之主，不是尋常的女子。”
妖王的眸字中突然泛出興奮光芒，他拍案而起，“若她不是衆神之主呢，那太陽神豈不就可以和女媧名正言順的在一起？”
在邊上啃着雞腿的宋翎頓了頓，妖王這麼說，難道是在慫恿赤冰造反？
事實證明，被愛情衝昏額頭腦的人都是不理智的，在妖王的分析下，赤冰最後竟然真的答應了幫他造反。爲了助妖王起兵成功，他竟使人間三月不見天日。最後妖王失敗被關押在毒人谷。而赤冰作爲太陽神，執法犯法，罪加一等。他沒有被關在毒人谷，而是如東旭那日一樣，被綁在崑崙上天柱上，承受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但赤冰作爲神界法力最高的太陽神，八十一道天雷劈下來，他非但沒有魂飛魄散，反而留下了一條命。
在他奄奄一息的時候，女媧終於又來看他。其實宋翎也不知道女媧對赤冰，除了師徒情誼到底還有沒有別的感情，如果有，她就不會對他一次次那施行那麼重的懲罰，如果沒有，她每次看向赤冰時那眸中流動的異彩，又該作何解釋？
此刻，她幫赤冰解開綁在他身上的鎖鏈，拿出一方白色帕子溫柔的擦拭着他嘴角的血跡，輕輕道：“赤冰，八十一道天雷你已挨下，這也洗清了你的罪孽，從今以後，你還是神界的太陽神！”
赤冰卻擡起頭，冰冷蒼白的臉浮起一絲充滿諷刺的笑意，“我犯下這滔天罪孽，已不配這太陽神之位，還請女媧娘娘將罪神關押到毒人谷。”
女媧一震，有些沒反應過來他的話。赤冰依舊冷笑道：“也對，這緝拿犯人去毒人谷本就是罪臣之責，如此，那罪神就自己前往毒人谷！”
說完，他就再也沒看她一眼，跌跌撞撞的越走越遠。
而女媧依舊站在原地，只是赤冰永遠都沒有看到，在他決然離去的時候，在她的眼角處，一道晶瑩的淚正緩緩滑落。
赤冰帶着對女媧的怨恨，負氣去了毒人谷，並且在那裡一住就住了十幾萬年。只是這十幾萬年間，神界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上古之神全部羽化，神界換了一批全新的統治者，四海八荒變成了如今的三界。而那個讓赤冰愛了一輩子，也怨了一輩子的女子，如今只是化作一座石像，寂寞的沉在在這海底。
故事就這樣結束，宋翎也從赤冰的記憶回到了現實。但她最需要關心的不是唏噓這個故事，而是擔心赤冰會不會因爲她窺探了她的秘密，惱怒之下用那金輪割斷她的喉嚨。
一出赤冰的記憶中出來回到東海海底，宋翎就故作茫然的對還癡癡得望着女媧像的赤冰道：“前輩，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覺得自己的腦子一下變得空白？”
赤冰回過頭來輕哼道：“丫頭快別裝蒜。水靈珠曾是她的所有物，我又怎會不知水靈珠的功效？你已經知道了我所有的事情，對麼？”
宋翎訕訕笑着，繼續裝無辜道：“其實小龍也不知道怎麼就進入到了前輩的記憶中，難道這是一種緣分？不過前輩放心，小龍一定不會把前輩的事情泄露出去的。前……”
她還在嘮叨着，赤冰突然打斷她的話，“是我故意讓你進去的，否則憑你小小道行，你以爲能那麼輕易控制住我嗎？”
宋翎“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他的話。赤冰繼續道：“丫頭，我讓你進入我的記憶中，讓你知道我和她過去發生的所有事情，是希望你能幫我完成一個心願。”他說着又看向女媧像，“當年我去了毒人谷，又怨恨她對我的狠心，在走的時候也負氣抓了她的靈蛇。過了幾萬年之後，鴻鈞老祖突然也來到毒人谷，他告訴我說神界發生了一場空前的大浩劫，這次大浩劫比萬年前共工怒觸不周山，導致天塌地崩更加嚴重。許多神都在劫難中死去，剩下存活的也都逃到了蠻荒世界來。”
原來上古之神竟是這樣消失的。關於那個他們厭世羽化的傳說，大概也只是爲了維持這些最古老神中在後人心中的形象。宋翎問，“那女媧娘娘呢，女媧娘娘去了那裡？”
赤冰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她作爲衆神之首，所有大難來臨之時，第一個要面對的自然只有她。只可惜那場災難註定是要摧毀整個舊世界的災難。她終是沒能扛過來。她曾經說過，要她不當女媧娘娘，只有等她死了。可是她死了，所有的一切還有什麼意義，包括我對她的愛，我對她的恨都沒了意義。
我開始無比痛恨自己的自私，我爲什麼一定要強求自己一定要跟她在一起？若是我是太陽神，我還可以守護在她身邊，還可以跟她一起抵禦所有的劫難。可是我卻自私的待在這隻能進不能出的毒人谷中，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去。”
此情此景，宋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只能順着他的話道：“所以後來前輩得知我們有了水焰鐲，便不顧一切的從毒人谷出來，爲的就是尋找到女媧娘娘？”
赤冰點頭，“妖王跟我是結拜兄弟，他曾經跟我說，若是我覺得一人在世界太苦，他便把她的女兒許配給我。我得知她得到了你們的水焰鐲，便出黑水澤來找她。她自然是不願意嫁給我，但又礙於父親遺命。我便告訴她不需要嫁給我，只需要把水焰鐲給我，我還可以帶她出毒人谷，到三界之中去。那小妖后從小生活在毒人谷之中，早就厭倦了，所以自然很爽快的答應了我的要求。”
原來妖后真的出了蠻荒世界來了，只是那小魔女，宋翎都不知道她又會在三界掀起怎樣的一陣風浪！
“那前輩需要小龍爲前輩完成一個什麼心願？”
赤冰把手中的金輪遞給她，“當初在崑崙之巔，她封了我做太陽神，賜給了我這個金輪。後來又是在崑崙之巔，我與她在有生之年永遠分離。丫頭，我希望你能幫我把這金輪埋在崑崙之巔。”
宋翎心裡產生一種不好的預感，“前輩爲何不親自去？”
赤冰突然哈哈大笑，“那時她說，只有她死了，她纔可以不當女媧娘娘，也只有她死了，我們纔可以拋下世間所有的綱理倫常，永遠在一起。現在她果真死了，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和她在一起。”說着他走近女媧像旁，伸出手輕輕撫着她的臉龐，“師父，咱們終於可以在一起了。”
他溫柔的輕喃着，然後他的整個人突然化成了一座石像，而他撫摸女媧的姿勢，竟在瞬間變成了永恆。
宋翎捂住嘴巴，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痛哭出聲。她沒想到赤冰最後會選擇這條路，但再想想，他好像也只有這條路可以走。
宋翎拿起他留給她的金輪，海底突然陷入了一片漆黑，宋翎飛出海面的時候外面也是暗無天日。想來這是上天對太陽神的一種哀悼。
－－－－－－題外話－－－－－－
咳咳，貌似今天是六一兒童節，祝所有的小娃紙和老娃紙節日快樂（只要保持一顆年輕的心，兒童節就會永遠屬於你）
希望大家踊躍留言啊！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