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尋怪鳥 巧援石野兒

公超笑答:“你還有點眼力。聽說今夜來了好幾個賊黨,我近年曾往太行山尋你兩次,俱都未見,只說又爲毒蟒所害,或是誤服藥草送命,不料會投到老女賊的門下。我只問你願跟女賊還是跟我,再說別的。”野兒已掙扎着跪伏在地,鳴嗚哭道:“野兒做夢都想恩人,既然相遇,打死我也不會離開了。以前原和他們說過,只要遇見恩人,除非將我殺死,做鬼也要跟去,不能怪我。要叫我再打他們我也不肯。”公超笑道:“如此甚好,也用不着幫我們動手。你們共是幾人?後面可有來賊?”野兒說了。公超便指伊萌道:“他是我的徒弟,你兩個不許再有鬥爭,別的話少時回去再談。以你天賦本能怎會拜賊爲師,其中必有原因。待我擒到來賊問明再說。本村人們不認得,你先莫進去,一同走吧。”說完,手往野兒身上擦了兩擦,人便復原縱起,笑說:“恩人本事真大,我也知道他們不好,無奈得過師祖好處,不能和她作對。”伊萌便將尖刀棍遞過,正往前走,公明忽說:“前面號燈閃動,有賊黨逃去,我們快迫。”

公超忽然轉身對公明說道:“你將野兒領回村去,我師徒少時就來。”女賊也由嶺上越過,公超知其決難逃走。公明走後,忽然想起野兒多半上了女賊的當,否則此人山居野宿,以野草果實充飢,葷都不吃,平日不與生人相見,怎會受女賊好處?但是此人性雖兇野,人卻天真,知道好歹,能分善惡,不將賊黨擒住問出真情,不易相信,連忙趕去,方喊“要留活口”,伊萌手快,已用鐵豆將女賊兩眼打瞎,透腦而死,只得罷了。

虎女和衆人也由上面趕下,匆匆談了幾句,便命村人掩埋賊屍,不必再將人頭送去。只令賊黨知道,只一過界人便失蹤,使其心中驚疑,不敢冒失來犯。暗中乘機佈置,通知西山那幾千個受苦土人暗中準備,時機一至便大舉發難,裡外夾攻,一網打盡,救衆土人同登樂土。邊談邊走,回到府中一看,伊萌帶回來的花燈坯子竟有好幾百盞,另外還有兩大簍花燈。這時衆村人均在湖邊等候好音。一見花燈送到,紛紛動手,照着原樣裝好扎綁停當,業在湖邊各處張點起來。公明已帶野兒先到,同坐席上,正在問話。衆村人聽說大獲全勝,歡聲雷動,爭先把殘餚撤去,重新換上,併爲野兒添了一座,備了許多生熟蔬菜。衆人坐定之後,見野兒貌相醜怪,從所未見,和伊萌已打成相識,並肩坐在下首,甚是親熱。

等到換上熱酒,吃上幾杯,公超說起前事,才知公超昔年偶然經過大行山,因聽山民說起山中出了一個怪人,生得雷公一樣尖嘴縮腮,一雙突出的火眼又圓又亮,看去像個十幾歲的幼童。上下山崖比飛還快,形態兇惡已極,手裡拿着一根兩頭削尖的長棍,不知是什樹木所制,鋒利無比,多麼厲害的猛獸被他用棍尖脫手一擲,便打個透穿,猛惡無比。以前並不出山擾鬧,他不和人對面,偶有人山樵採的人與之相遇,均頗害怕,當他怪物,望見遠避。後有兩個膽大的獵人曾用了弓箭火槍想要打他,沒有打中,反被凌空縱來,將所用槍刀折斷,人也幾乎被他抓死。因此入山的人全有戒心,不敢深入。

上前年忽然不見,只說離去,後來發現他藏在後山龍爪崖頂石洞之中。又遇見了兩次,漸漸看出人不犯他,他不犯人,與之招呼也不回答,只不似以前見了人就避開。他住那地方卻不許人走近,地形也極險峻,無人能到,誰也不再惹他。一直無事,見慣不以爲奇。不料第二年秋天,山中忽降大雪,氣候寒冷,封山既早,到了來年春天還未解凍,山中草木好些凍死。那怪人想是無處求食,突然趕來山外,看見食物便明偷暗搶,打是打他不過,看意思雖似不肯傷人,但那來勢十分兇惡。身量不高,力氣大得出奇,稍微抗拒,被他隨便抓上一把,推上一下,便痛不可當,一個不巧受傷更重,好多天不能痊癒,有的並還成了殘廢。村人對他恨毒,想了種種方法想要傷他,都未辦到。

正在憂急無計,忽聽人說怪人常去附近扈家屯走動,非但從不傷人,每次前往照樣也拿人家糧食,但他去時必定用那木棍挑上一兩隻野獸,手上還要拖上兩隻,到後放下野獸,便挨家輪流去拿糧食,用人家麻袋竹簍挑了就走,其急如飛,誰也追他不上,那野獸卻不帶走。每次都有帶來,至少也有兩隻漳鹿野兔之類。幾次過後,人看出他的來意,是用野獸來換糧食,也就不再驚慌。因其送來之物所值較多,有時還有貴重值錢的獸皮,反倒願意他去。知其挨家交換,周而復始,上次去過的人家非等輪流過來決不再取。又知其不肯與人相見,問也不答,拿了就走。每天都將食糧裝好等他自己來拿,彼此雖無交代,也頗相安。不似本村一物不送,來了就亂搶一陣,簡直成了一害。山村中人又多窮苦,實在恨他不過,也不想他何故對這兩村的人一厚一薄。仗着全村二十五戶人家倒有多半打獵樵採爲生,種田只是副業。多半年輕力壯,善於爬山,恨他不過,上月將人約好,想往山中除害。尋到當地一看,那崖在一孤峰之上,形如一隻巨爪突生天半,下面便是一片深不見底的絕壑,實在無路可上,便將所用火槍鏢箭準備停當,埋伏在下面幾個崖洞之中,準備只一見人,便同放火槍鏢箭殺以除害。等了一日夜,天已大亮,還未見他形跡。因在崖下發現野獸毛血,草裡還有一隻剛死不久的土獾,樹上又掛着一條破麻袋和一竹簍,斷定人在崖上,尚未下來,一算時期,至遲第二日一早必去山中搶奪擾鬧,因此不願離去。天亮之後,越料少時必要下來。衆獵人往往一人山就是好幾天,不以爲奇,身邊帶有乾糧水壺,早已吃飽,正在互相商計,暗打招呼,隱聞崖頂有了響動,越發聚精會神準備下手,等了一會不見下來。

衆人原因前年人山打獵,忽見上空有一從未見過的大烏飛過,因覺那鳥大得出奇,宛如一片銀灰色的怪雲飛空而過,地上日光竟被遮黑了一大片,草木全被扇得呼呼亂響,起伏如潮。心想,這樣大的怪鳥從所未見,看神氣,便是隻牛也要被它抓去。惟恐行至山中驟然相遇,爲它所傷。一見烏由側面飛回,離地並不甚高,飛得也不甚快,便借崖穴隱身,各用鳥槍朝上打去。那鳥不知下面有人,竟被打中,猛撲下來。落處是大堆亂石和一些矮樹,怪鳥傷痛暴怒,朝地上亂撲亂抓,好幾尺方圓的山石,被它抓上立成粉碎,許多小樹也被折斷,連根拔起,方圓數十畝一片野地,不多一會竟被鬧了一個草木無存,碎石沙土紛飛如雨。塵霧滾滾,隨同兩翅風力高涌起十好幾丈,狂風大作,天日爲昏。相隔一近,這纔看出那怪鳥約有七八尺高,生得似鷹非鷹,一身銀灰色的羽毛油光水滑,非常好看。由頭頸起直到尾部生着一條硬毛,鋼刺一樣,兩隻剛勁有力的粗腿堅硬如鐵,鳥爪極大,還能把握。上來負痛,差一點的石頭被它用力一握便成粉碎。兩翼橫張開來門板也似,少說也有兩丈來寬,看去猛惡無比。在野地裡騰撲起落了半個時辰,方始怒嘯飛去,並不曾死,但是起時似極艱難,連將雙翅展動,飛撲起落了八九次才得飛起,飛得比前更慢,又隔有半盞茶時方始勉強騰起,掠地飛過,往後山深處一路鳴嘯,由低而高斜飛上去。衆獵人先見來勢那樣猛惡,隨同鳥爪飛起來的碎石又和暴雨一般,相隔只十數丈,不是崖石遮蔽,差一點沒被打中,全都膽寒,恐被看破,連大氣也不敢出。以爲受傷甚重,等它把野性發完,力已用盡,再行下手,不料仍被飛走。

內有兩個膽大的覺着這大怪鳥從所未見,如能打到,非但免去後患,送往城市之中,單那一身烏毛便可得到善價。和衆人一說,均覺可惜。又防鳥傷不重,痊癒之後定必記仇,以後遇上必難活命。互一商量,便追將下去。最後追到龍爪崖下,拾到幾枝鳥羽,均有尺許長短,銀光閃閃,甚是好看。遙望崖頂洞內黑茸茸一團,好似搭有鳥巢,但是四面壁立,無路可上,鳥也不曾再見。跟着發現怪人由絕壁上面攀援縱躍而下,均料那鳥不會藏在上面,否則怪人已被抓死。內兩獵人見其匆匆走過,相隔頗近,便放上兩槍,人未打中,反被將搶奪去,還受了重傷。總算怪人手下留情,沒有送命,被同伴背了逃回,因此更恨怪人,那鳥似已傷重身死,許是落往深山絕壑之中,從此不曾再見。衆獵人想起前事總是膽寒。自從前冬大雪之後,那一帶山中野獸又極稀少,難得遇到,許多顧忌,多半不敢深入,偶然結伴大舉同往,所得也是不多。以前野獸最多的龍爪崖前樹林之中已不敢輕易走進,去往別處打獵,往返太遠,好些不合算計,本就憤恨,覺着怪人並不吃那獸肉,卻和野獸作對。以前曾經見他抓裂猛獸爲戲,猛惡無比,近一年多野獸絕跡,定是被他嚇逃,斷了我們的財路。還來村中搶奪食糧,不問包穀麥豆,尤其瓜果之類,見了就搶,無論藏得多好均被搜去,稍微對抗還要傷人。最可氣是扈家屯他也照樣去拿糧食,偏是善取,非但拿起來挨家輪流,並不多取,每次還要送上好些值錢的野獸作爲交換,所種糧食比拿到集上去賣所得更多。不似本村說來就來,不論誰家,窮搜亂搶,非搜到手決不退去,一不遂意連房也被拆去,稍不如意見物就毀。身堅如鋼,刀劍不傷,有火槍打他,不等瞄準,先被奪去,性更機警狡猾,防不勝防。都是一樣的人,兩村索性一律亂搶也氣得過,偏是一敵一友,把本村當成仇敵,對於人家那樣好法,越想越恨。

這次又是前兩獵人爲首提議,暗中掩去。等到第二天早上,只聽崖頂響了一陣便無聲息。正在心焦,忽聽上面呼呼風響,眼前日光立暗,仰望上空正是那年所遇怪鳥由崖頂往下飛落,看去沒有上次羽毛豐滿,飛得仍不甚快,似由崖頂斜飛下來,離地二三十丈,盤旋了一轉又往崖上飛去,才知這一人一鳥住在一起。想起前事,分明火槍打烏之事怪人業已得知,故此對於本村的人存有敵意。又料怪鳥傷剛養好,正在試飛,也許還要尋人報仇。這一驚真非小可,總算來得較早,久慣打獵,又有經驗,藏處崖洞地勢隱僻,各有草樹山石遮蔽,未被警覺。越想越擔心事,如其迴轉,被這一人一鳥老遠望見,追上前來,萬無生理。互相傳話,密計了一陣,都覺此鳥比人還要厲害十倍,不早除去萬無生路。內有多人正主張非拼不可,乘其初愈,羽毛未豐,飛尚不快之時,用火槍將其打殺,或者還有生路。如等復原飛快,上年所見發威情景,本村二十幾戶草房連同人畜只被尋到,不消片刻一掃而光。何況怪人常往擾害早已知道,禍發必快。剛將主意打好,那烏果是上下試飛,並不遠去。始而只在半山以上飛翔起落,因離太高,恐打不中反爲所害。後來爲首二人見鳥越飛越低,勢也漸快,心正愁急優疑,忽想起崖下洞穴甚多,好些都是洞口極小,內裡卻相通連,地方甚大。就被看出,追到下來,當時縮退入洞,這樣大鳥也鑽不進;還可誘它上當,在洞內用鏢箭鳥槍打它前胸要害,當時便可成功,何必膽小?自覺有理,立令衆人準備。同時那鳥也似聽出下面聲息,兩翅一偏飛將下來,離地只兩三丈。衆人見它來勢絕快,越發驚慌,仗着所用鳥槍火筒均經特製,火力甚強,內中還有好些鉛子,人又藏好,一聲呼喝,十多枝鳥槍火筒連同鏢箭同時暴發。

那鳥原因怪人一去不歸,心中懸念,恰巧傷剛養好,意欲飛出尋找,但又衰老太甚,氣力不濟,正在盤空試飛,打算練習上一陣,飛往山後各地尋找。忽然聽出下面有了動靜,以爲怪人和小時一樣,被什東西困住,正在掙扎,飛下察看。那鳥雖極靈警,年歲大老,目力不佳,上次被獵人打傷便由於此。一時關心太切,中了獵人暗算,比上次受傷更重。雖因離地較高,當時未死,前胸也連中了十幾處鳥槍鏢箭,怎禁得住?衆人見已打中,還恐它兇威暴發,又和上次一樣亂抓亂撲,紛紛往後倒退。那鳥竟未飛下,一聲怒嘯,兩翼一側便往上高飛,帶着重傷連聲悲鳴,盤空一轉,便往上面崖頂投去。鳴聲淒厲,響震空山,甚是刺耳,聞之心悸。到了崖頂也未騰撲,底下便無聲息,也不知它死活。等了一陣不見動靜,試探着走出一看,崖前地上到處都有血跡飛灑。崖太峭削,高險入雲,無法上去。想要回轉,又恐被它發現追來。等到半夜,又朝空放了兩槍,吶喊了兩陣,均未見烏飛下,料知怪人尚未回來。守在當地,被它回來看破,凶多吉少。

內中兩具特製的槍筒火力太猛,業已炸裂,還傷了兩人,不能再用,下餘不能打遠。一個不巧便被追上,不死必傷,兩頭害怕。只得乘着月黑天陰,悄悄掩了回去。走到中途,天已大亮,登高遙望,崖上靜悄悄的。回到村中,雖料怪烏必死,怪人仇恨更深,再往殺他,一則無此膽子,除爲首兩三人外全都想起膽寒,不敢再去。又因等了兩日怪人未來擾鬧,也許還不知是衆人所爲,恐往觸怒,打算過上些日再作計較。一面重製槍筒,想把人埋伏山口,等怪人走過下手。

公超到日,村人正在日夜戒備,如臨大敵。問知前情,仔細一想,便告村人:“此是天生異人,並非怪物,你們千萬不可行兇暗算。速將扈家屯的人尋兩個來,等我問明經過,代你入山,相機行事,決可永無後害。否則,這一人一鳥必有關係,怪人如知怪鳥是你們所殺,決不甘休。就能將他殺死,照他那樣厲害,定必傷亡多人,能否如願還不一定,何苦來呢?”公超人最義俠,以前常時往來當地,幫過村人不少的忙,又賙濟過兩次旱災,彼此情感極好,兩村的人全都感他恩義,自然惟命是從。公超還恐怪人來此報仇,先不離開。等將扈家屯村人喊來,問出怪人特性習慣和來往的道路,才尋了去。

到後一看,那崖高出天半,前臨絕壑,險峻非常,兩旁都是危崖峭壁,怪石如林,景物甚是荒涼。後面雖有好些峰崖,均不相連,孤單單一座高峰拔地直上,上下如削,只稀落落由石縫中掛着一些草樹,休說上升之路,常人連想援崖上去都辦不到。公超內外武功已登峰造極,並還精通劍術,上下危峰峭壁如履平地,也因那崖離地大高,峰腰還有云霧浮動,又聽獵人說起怪鳥那樣兇猛高大,惟恐重傷未死,記着人的仇恨,走到半山猛撲下來,難於抵禦。先察看好了形勢,萬一遇險,如何施展輕功,凌空飛落,方始提氣上升,手腳並用,貼着崖壁一口氣往上馳去。相隔崖頂兩三丈,側耳細聽,天風浩浩,別無動靜。人已穿出峰腰雲層之上,料知怪鳥受傷之後,村人常時登高遙望,不曾再見,頂上又無聲息,便是不死也差不多。爲防萬一,近頂一恰有一條斜坡,忙由旁邊繞將過去,暗中戒備,掩上崖頂。

仔細一看,那崖約有三數畝方圓,前半向外生出,除旁邊來路有六七丈長一片斜坡而外,全是壁立如削,直插到底。前面左側並還內凹,離地太高,崖頂並不平坦,怪石甚多。三四月裡,背陰之處冰雪還未消化。靠裡一面有一大洞,偏在右側洞口約有五六丈高大,經過千萬年風日侵蝕,好些地方均已剝落,彷彿人家園林中人工造成的假山,嵌空玲瓏,大小洞穴不下百處,日光穿洞而下,照得洞中甚是明亮。先未看出怪鳥所在,等由亂石叢中越過,走進洞口,方覺洞與峰腹相通,內裡甚深,左角平地上有白色光影閃動。定睛一看,好生驚奇,原來右側平地寬約畝許,地上鋪着兩尺來深的茅草,上面毛茸茸蹲着一隻怪鳥,本是頭斜向內,尾上翎毛臨風搖曳,方纔誤認草花便是此物。怪鳥兩翼並未收攏,半垂地上,看去越顯大得驚人。剛把寶劍拔出,想要過去,那鳥忽然偏頭回顧,叫了兩聲。公超見那怪鳥目注自己,嗚聲悲顫,並不猛厲,也未轉身,動作頗慢。再看地上血跡甚多,業已被風吹乾,有的已爲灰塵所掩。聽出那鳥臨死以前哀鳴,此時定必苦痛萬分。照獵人所說口氣,此鳥以前並未見過,又和怪人住在一起,可知並不害人。心方一軟,同時看出那堆茅草乃是鳥巢,當中山石上放着好幾堆糧食,還有黃精野菜草根之類甚多,上面並有鳥爪啄食之痕。右洞角堆着一些麻袋竹簍,分明人、鳥同居,以此爲糧。鳥如喜歡殺生吃肉,這樣大鳥決不會吃這類東西。又聽村人說,近半年來怪人至多隔上三五天必往這兩處村中奪取糧食,一個人怎吃得下那許多,可見人、鳥都是素食。便改前念,暗中戒備,繞往前面。怪烏見人走近,二次悲鳴了幾聲,把頭伸出,朝人亂點,又作勢往地上撞去。

公超看出鳥甚靈慧,知其身上傷處苦痛,意欲求死,溫言試問:“你和一個人同居在此處麼?”那鳥似通人言,將頭一點。公超手比口問連試幾次,問出那鳥果是苦痛求死,又想怪人回來見上一面,便將寶劍還匣,笑說:“我先當你生得這樣高大猛惡,難免傷人,特來除害,不料你竟如此馴良靈慧。我雖帶有極靈效的傷藥,可借日子已久,血流太多,你年齡想已早過百歲,藥又不多,未必能夠醫好。殺你固可免你多受苦痛,事也容易,但和你同住那人必有來歷,這樣高的危崖能夠上下也非容易。這樣天賦異稟的怪人不加收服,難免爲害世人,早晚爲人所殺,也是可惜。此時殺你,被他看出定必成仇,不肯聽勸。我意欲留你三數日活命,能夠救你更好,否則也等將他尋到,當面言明,如能就此使其改行歸善,等我事完,回來帶走加以造就,也不在你對他一番好心,你看如何?”怪鳥聞言竟流下淚來,又朝公超顫聲悲鳴,頭伸向前,大有親熱之意。公超看出它沒有惡念,身大傷重,轉動都難,便走向前去,用手撫弄鳥頸柔毛,並將身邊靈藥取出放入鳥口。怪鳥低着個頭,貼向公超胸前,將藥嚥下,神態親熱,彷彿什麼話都懂神氣。雙方言語不通,正想不起往何方去尋怪人,忽然一陣山風吹過,隱聞異嘯之聲甚是尖銳,方疑狼嗥,又覺不似,不應這樣聲長,怪鳥忽然頭朝公超胸前連推,猛想起村人所說怪人嘯聲,忙問:“這嘯的就是他嗎?”怪鳥點頭,淚又流下。公超連問兩次都是一樣,忙說:“你不要動,我去尋他。”

說完出洞,仔細一聽,已無聲息,再查風向嘯聲來路,似在西方。匆匆下崖,一路留心查聽,翻山跳澗往前尋去。這後山深處山高谷深,峰嶺迴環,素無人跡,地方又大。

公超那快腳程,上下飛馳,搜查了大半日,井無影蹤,嘯聲也未再起。正打不起主意,遙望側面兩崖壁立如門,當中一條深谷,內裡草木甚多,陰森森的甚是幽險,兩崖之間好似搭有一條彩虹。定睛一看,乃是一條大蟒,相隔也不甚遠,身子還在顫動,首尾均看不見。因由午前起尋到日色偏西,未將怪人尋到,覺着路走不少,聽那嘯聲不應隔得大遠,想必還在近處,又退回來。因恐開頭匆忙,不曾細看,似有兩處也未走到,特意做一弧形繞回,到處窮搜,察看怪人下落,果然發現當地還有一條山谷不曾尋到。正往前走,忽見崖上有蟒,立即拔劍趕去。臨近一看,那蟒只得三丈來長,後半身搭在兩崖之上,正在上下揮動,不時打得山崖叭叭亂響,碎石紛飛;上半身不知怎會鑽在對面崖上石洞之內,好似進退兩難,正在掙扎,精力已快用盡,又似痛極,周身亂抖。有時橫在兩崖之間停上一會兒,猛一尾鞭打向崖壁之上,接連幾下將崖石打碎一些,縮退回去,盤成一堆,隨又舒開搭向兩崖。看去猛惡,動作不快,彷彿下面還有東西將它制住,此時餘力將盡,身又痛極,無可奈何光景。先還存有戒心,想由崖後繞上殺以除害,後來看出伎倆止此,乍看聲勢猛惡,實則連後半長身都拋不起來,知道殺它容易。但料下面洞中還有惡物,雙方正在拼死相持,爲防冒失,去了一害又來一害,仍想繞到對面崖頂,看清下面還有何物,再行下手。忽聽又是一聲厲嘯,聲銳而長,半晌不絕,與前聞相似,並還聽出那人用足全力長嘯了一聲,嘯完還在喘息,聲音就在崖後。連忙尋去,一看崖後乃是一條長滿草花的山溝,黃精、首烏、拘祀之類靈藥異草甚多,崖勢極險,上下並不甚高。崖腰有一洞穴,十分光滑,縱將下去,還未入洞,便聞到一股異香。靠近洞頂漏光之處,下面好似趴着一人,身材短矮,像個十二三歲的幼童,面色卻甚蒼老。石旁生着一叢紅紫二色的草花,業已折斷,異香撲鼻,花中心結有兩枚果實,形如人心,顏色鮮紅,約有酒杯大小,一枚業已跌碎。斜臥石上的幼童和土人所說怪人形貌打扮全都相同,臥在那裡不動。一手向上好似抓着一根橫掛洞頂的木棍,離身不遠垂着一蓬鳥羽,與怪鳥身後長翎相似。無意之中居然巧遇,心中一喜。方要走近,忽聽怪人顫聲急呼,也聽不出所說何語,看那神情好似筋疲力盡,勉強掙扎,聲已發抖,聽去仍極猛厲,空洞迴音嗡嗡震耳。同時又聽吹竹之聲更是淒厲難聞,令人心悸,那叢長的鳥羽也跟着顫動起來。

定睛一看,不禁大驚,原來怪人臥處是一片斜長及地的怪石,又光又滑,一頭相隔洞頂只得尺許,旁邊便是那羽毛下垂的洞穴,穴旁怪石磊-,宛如鍾乳叢生,但都不長,石竅甚多。方纔所見大蟒的頭便由洞頂鑽進,約有一兩尺。那叢羽毛本和鋼針也似,最長的竟達三尺以上,一齊插在蟒口之內,地上還跌落了幾根。怪人手下乃是一根帶有綠鏽,兩頭各有尖刀的鐵棍,一頭緊握手上貼向洞頂,一頭徑由蟒的頭頸要害對穿過去。

對面洞頂恰有一個石竅,那穿過蟒頸的尖刀棍便插在內。看那怪人早已力盡筋疲,那蟒稍往洞中一衝便可衝入,幸而手拿這頭有一突出的石角,離洞頂只得數寸,將它擋住。

蟒又急於脫身,只顧用力向外猛掙,不曾往裡猛衝,怪人心思靈巧,開頭不知用什麼方法守在洞旁,等蟒探頭鑽進,冷不防用那尖刀棍穿中它的要害,此時人、蟒相持,定必猛惡驚人,怪人先是奮力抗拒,無奈那蟒性長力猛,快要支持不住,怪人才着了急。恰巧前有突石,急中生智,用力往上一推,借那石角把棍縮住,才得稍微緩勢,免去一死。

可是上面一段怪石又滑又陡,難於用力,本要滑溜下來,不能持久,又仗那蟒負痛情急,往裡硬衝不行,便用力往外猛掙,想要縮退回去。鐵棍長達六七尺,洞穴只有兩尺方圓,橫亙在下,自難脫身。經此一來,怪人手抓鐵棍吊住全身,反更省了力氣,才得支持了這多時日。

蟒雖猛惡多力,無奈洞壁堅厚,所傷又是要害,日子一久,其力已衰。只管洞頂外面崖石被它打得粉碎,始終無法掙脫。怪人似知那手一鬆便難活命,避在蟒頭側面,相去雖有兩三尺,但是那蟒毒氣甚重,腥涎四流,不是那股異香能夠解毒,人早昏死過去。

蟒頭先被大蓬鳥羽遮住,洞又黑暗,只蟒頭旁邊略透兩線天光,公超初看還不覺得,及至走往側面一看,見那蟒頭差不多有尺許方圓,比身子要小好些,兩腮奇大,作三角形,目光如電,通體密鱗,五色斑斕,蟒口毒牙長達兩三寸,鋼錐一樣,甚是鋒利,一條紅信拖出在外,似被鳥羽鋼翎連下巴一齊釘住,不能縮轉,舌尖兩歧拖出尺許,垂向下面,似被烏羽所制,失去知覺,蟒口已被鳥羽釘滿。見有生人進洞,兇睛閃閃,註定來人,不住搖晃擺動。那吹竹之聲便是蟒的厲嘯。這一對面形態越發獰惡可怖。因見怪人一手吊在鐵棍上面,全身拖臥斜石之上,只有一腳登着洞壁,急叫了幾聲,喘吁吁望着自己。

左手亂揮亂指,似不令走近,並恐毀損地上香花神氣。情知那結有果實的奇花必非尋常,又見蟒頭正在花的上面相隔不遠,蟒頭一,腥涎飛灑,惟恐滴在花果之上。剛順手拾起,又聽怪人怒聲厲吼,便將寶劍拔出,笑道:“這花有用處麼?我來救你殺這毒蟒,此花雖好我並不要,放心好了。”怪人竟通人語,吼聲立止,目注公超寶劍,面現喜容,又朝那花和公超的頭一指,再指了指蟒頭,公超會意,料知蟒毒甚重,花能解毒,見花已快乾枯,只中心果實尚極鮮紅,忙將身邊丹藥取出,銜了一粒在口中,以防萬一。試舉香花一聞,果然異香撲鼻,心清神爽。因知那蟒伎倆已窮,不能爲害,先縱向石上,把花朝怪人鼻尖拂了幾拂,再交怪人手內。怪人將花接過,神情越發歡喜,把頭連點,露出感謝之意。公超方說:“你且留意,等我殺蟒之後再說。”

那蟒似知無幸,忽發兇威,頭頸連拱兩拱,先朝穴外猛掙了兩掙,忽然往裡衝進。

公超一聽鐵棍磨石之聲,對面插刀棍的石竅碎石粉裂。怪人好似驟出不意,手中鐵棍往下一歪,蟒身便躥進了兩尺。怪人只顧上頭示意,未及防備,石角竟被錯開,沒有擋住,人也隨同滑下。公超見狀,知道蟒身特長,死前餘威只更猛惡,如被全身衝進,被它長尾掃中,人便粉碎,不禁大驚。惟恐來勢大猛,蟒頭斬斷,上身仍被衝進,忙運真氣,一腳踏住那又滑又溜的怪石,左手搶過怪人手中鐵棍,猛力往上推進,以免對面石竅被其軋碎。右手一劍先朝蟒眼刺去。公超手中劍原是幹莫一類的奇珍至寶,寒光如電,冷氣森森,那蟒雖是情急拼命,一晃寒光耀眼,也由不得往後驚退。錚嚓連聲過處,那蟒左眼立被刺瞎,負痛急退,蟒身立時縮回。耳聽外面叭叭大震,蟒頭立時帶同鐵棍緊貼洞底,回覆原狀。另一面怪人力已用盡,一聲怒吼,人便順坡滑倒,被中途怪石擋住,不曾倒地便昏死過去。對面石竅雖極堅厚,吃那蟒連日衝軋,早有裂痕,再被這最後猛力一衝,那帶有尖刀的鐵棍堅逾精鋼,又極鋒利,業已衝成粉碎,不是下手得快,非被全身衝進不可。公超看出危險,更不怠慢,見蟒還在負痛猛力往後縮退,不顧先救怪人,便乘那蟒用力猛縮之勢,手起一劍,齊鐵棍穿處一劍斫去,只聽上面崖頂呼的一聲宛如急風掃過,同時叭的一聲大震,蟒頭下落,跌在地上,連蹦了好幾蹦方始停止,蟒口烏羽多半折斷。總算怪人被石塊擋住,沒有落地,否則蟒頭滾離落處甚近,也難免於受傷,跟着又聽隔崖山谷中奔騰跳擲以及崖石粉碎滾落之聲,甚是驚人,半晌才住。知道那蟒性長,死後餘威尚有如此厲害,端的猛惡無比。

再看怪人業已醒轉,手中花果仍然高舉,並未毀損。暗忖,此人失蹤數日,照此形勢,和這大蟒少說也相持了兩三日夜,竟然有此長性,天生異稟,真個難得。忙趕過去,怪人好似高興已極,顫巍巍想要掙起,被公超按住笑道:“你已脫力,並還中了蟒毒,不是這株奇花異香解毒,命早不保。此時非但不能行動,不遇見我仍有性命之憂。我不知此果來歷,是否能夠解去你的毒氣雖不知道,定必有些靈效,你先將它吃下,我再給你兩粒丸藥把氣提住,免得飢疲大甚。我再抱你回去加細調養,至多兩三日便可痊癒了。”怪人將頭連點,一面把公超所給丸藥嚥了下去,卻不肯吃那香果。公超不知何意,又不知此果來歷是否能吃,先未強勸。等到抱起要走,怪人忽指地上跌碎的香果急叫,公超知他想吃那果。低頭一看,那枚香果業已跌碎半邊,只剩小半沒有腐爛,內中果瓣似橘非橘,色如銀玉,仍有異香。記得方纔蟒頭曾由果旁滾過,恐其有毒,笑說:“果已跌碎,你吃這枚好的如何?”怪人一面搖頭,一面急叫,公超仔細一聽,內中還有幾句與土人口音相仿,彷彿初學人語,甚是牽強,聲更尖厲,又像狼嗥,又像鳥鳴,說得更急,不細心一句也聽不出來。聽過兩遍忽然醒悟,笑問:“你是和那大鳥住在一起,想將這枚好的香果與它送去麼?”怪人將頭連點。

公超雖知怪鳥傷重,血流太多,無法挽救,但想深山荒谷之中每有珍奇難得的靈藥,也許怪人有人指點,知道此果能夠將鳥救活也未可知。同時看出怪人貌相雖極醜惡,心極靈慧,自己的話和意思全能明白,只是暫時還不能回答。因恐染了蟒毒,笑問:“方纔蟒頭曾經滾過,恐有毒氣,你吃了我的靈藥不久仍可痊癒,這半枚殘果不要吃了。”

怪人將手連比,意似無妨。公超先用身帶試毒銀針細一察看,果然無毒,果碎之後漿汁流溢,拿在手裡香氣更濃。爲防萬一,又將外皮和碎的半邊仔細削掉,喂與怪人吃了。

怪人意似不捨糟棄,還想連皮吃下,公超不許,四肢無力,不能自取,只得罷了。公超見他非但花中香果連那枝葉也極愛惜,恐其手拿不穩,途中跌碎,便要過來,代藏囊中,抱了起身。出洞繞往谷口一看,那條無頭大蟒業已不再跳蹦,身子盤成一堆,後半長尾斜搭地上,雖已死去,身上皮鱗還在不住顫動,滿崖上下到處腥血狼藉,淋漓遍地。兩面崖石先後打碎了好幾大片,崖角一幢怪石連同好些小樹均被打斷,連根拔起,想見死後的兇威不知如何猛惡。怪人見了,只嘻着一張大口怪笑,並無絲毫驚懼之容,知其天性兇野,膽大異常。看了兩眼,便往回路趕去。相隔本不甚遠,到了峰腳,施展輕功直走上去。怪人見公超踏壁直上,一手還抱着人,走得這樣快法,喜得連聲怪叫,面現驚佩之容。公超早看出他貌噁心善,異稟奇資,意欲乘機收服,走得更快,一會兒到頂。

走進崖洞一看,經過這多半日工夫,那隻怪鳥越發不支,伏在草堆裡面周身亂抖,頭都無力迴轉,公超的藥甚是靈效,走了這一段怪人體力漸好,已能勉強走動。一到洞中便要下地,公超笑說:“不忙,你先吃點東西。”怪人將頭連搖,剛一放手,便朝怪烏身前搶跑過去。鳥見人來好似出於意外,急叫了幾聲,把頭往前一探,公超聽出鳥鳴比前微弱得多,怪人已猛撲上前,抱着鳥頸連哭帶說,一面把公超囊中香果要過,想喂鳥吃,人、鳥親熱已極。那鳥先將頭低向怪人懷中,任其摟抱,偶然也叫幾聲,及至將果遞過,忽然將頭連搖。怪人正朝鳥口亂塞,那鳥忽似激怒,長頸微一屈伸,往前一送,怪人本是飢疲交加,力已用完,被烏猛力一送,不是公超接住,幾乎仰面跌倒。烏見怪人被公超扶住累得喘氣,忽然連聲朝着二人低叫,悲鳴甚急。怪人筋疲力盡,方纔一抱本極勉強,吃鳥猛力一掙,越發立足不穩,不能再撲上去,那枚香果也跌落地上。公超聽人、鳥相對鳴嘯,知他用意,便將怪人扶坐一旁,自將香果拾起代喂烏吃。怪鳥目視公超,搖頭流淚,堅不肯吃,後來悲鳴越急,頭向旁邊石筍上亂撞。公超看出鳥不肯吃,剛剛退回,怪人已一面急叫悲號,強掙着往鳥身前爬去。公超一手扶起,怪人便將香果要過,又悲號了幾聲,放在口中吃了一半。公超看出他仍想與鳥分吃,這才明白人、鳥親如母子,互相推讓。料那香果決非尋常,心正感動,怪鳥又朝二人分別叫了幾聲,公超聽出烏嗚越發悲厲,方想此鳥非但靈慧絕倫,並還能通人意。怪人和它久處,這樣關心親切,真個奇事。

忽見鳥頭一昂,周身一振,極悲壯淒厲的長嘯過處,怪人也在連聲悲號。同時那鳥周身銀羽鋼翎根根倒豎,隨着全身振動之勢,紛紛脫身而起,箭雨一般四下迸射,再看那鳥從頭頸起直到尾部那許多硬如鋼針、銀輝閃閃的長毛鐵羽全數脫盡,只剩全身柔毛未脫。烏頸高昂,雙目圓睜,兩翼也自收攏,挺立亂草堆中,不嗚不動,形態比前更加威猛,知已死去。怪人也倒在身旁不再吼叫,側顧人已暈死,忙又抱起,放向洞旁鋪有細草獸皮的平石之上救醒轉來。怪人厲聲悲號,又要掙起,公超知其性情剛烈,平日與怪鳥相依爲命,此外更無親人,見鳥已死,悲痛太甚,忙用好言勸慰,並將半枚殘果喂他。怪人先不肯吃,想讓公超,公超笑說:“我用不着這類東西,你死裡逃生,精力疲乏,吃了正好。”一面按住強他吃了,再三好言勸解,怪人方始安靜下來。不時又悲號一陣,哭上些時。公超問知他平日多是生吃各種野菜果實和山糧草根之類,極少熟食,從不吃葷,知其餓極。又料香果必有靈效,來時又吃了兩粒丹藥,只要有人照應,吃飽一點,不久便可復原。好在洞中食物甚多,便取些來喂他吃下,果然體力漸漸回覆,已能坐起。公超見他想看死烏,不聽勸解,只得扶到鳥前。怪人一見,便哭了個死去活來,幾次要撲上去,均被公超強行止住,等他盡情悲號發泄了一陣,方始扶他歸臥。天色早已入夜,月光甚明,正照洞口,洞頂還有月光下漏,甚是明亮,便和他同坐洞前,耐心勸解,教以人語。

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十一、雪山打圍震英威三十六、猿長老的徒衆三十、昏林森厲影 危巖密莽奔高人四、石牢中鐵漢 被迫害的老人七、虎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十、苦鬥被擒 流水無情戀落花十九、飛身行樹杪 獨力斬三兇四、石牢中鐵漢 被迫害的老人三十、昏林森厲影 危巖密莽奔高人十六、斜陽紅欲墜 驀地起清吹三十二、惡 鬥十、苦鬥被擒 流水無情戀落花九、誤傷林鶯石牢被困五、林中大火六、白衣虎女二、幽谷狂潮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十五、深林重晤素心傾十五、深林重晤素心傾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五、林中大火十、苦鬥被擒 流水無情戀落花三十八、平野中的惡鬥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二十九、鳴鎬渡流星 天外長虹飛劍氣十八、華燈明璧月 儷影各成雙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一、長安城外的飛騎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五、林中大火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三、奇境天開三十、昏林森厲影 危巖密莽奔高人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三十一、良友喜相逢 把酒談心 忽驚警號五、林中大火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一、長安城外的飛騎六、白衣虎女十七、避兇淫 弱女竄荒山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三十五、虹飛電舞 喜戮羣兇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二十四、花好月圓人似玉 驚鬥來敵去如飛三、奇境天開三十八、平野中的惡鬥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二十二、美俠女虎背締良緣二十二、美俠女虎背締良緣十九、飛身行樹杪 獨力斬三兇三十六、猿長老的徒衆三十一、良友喜相逢 把酒談心 忽驚警號三十七、巧 間三、奇境天開二十二、美俠女虎背締良緣十八、華燈明璧月 儷影各成雙二十九、鳴鎬渡流星 天外長虹飛劍氣三十四、冷雨秋宵 驚來巨寇十一、雪山打圍震英威十三、雪山初救女靈嬰四、石牢中鐵漢 被迫害的老人三十五、虹飛電舞 喜戮羣兇十六、斜陽紅欲墜 驀地起清吹三十五、虹飛電舞 喜戮羣兇十五、深林重晤素心傾二十六、尋怪鳥 巧援石野兒三十七、巧 間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九、誤傷林鶯石牢被困九、誤傷林鶯石牢被困二、幽谷狂潮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二十五、月光中的惡鬥十一、雪山打圍震英威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二、幽谷狂潮二十九、鳴鎬渡流星 天外長虹飛劍氣十四、一見傾心成知己三十七、巧 間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十七、避兇淫 弱女竄荒山二、幽谷狂潮三十一、良友喜相逢 把酒談心 忽驚警號三十七、巧 間二十七、巧殺毒蟒 獨鬥三兇三十七、巧 間二十一、小空空孤身戲羣賊十三、雪山初救女靈嬰一、長安城外的飛騎三十四、冷雨秋宵 驚來巨寇三十二、惡 鬥
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十一、雪山打圍震英威三十六、猿長老的徒衆三十、昏林森厲影 危巖密莽奔高人四、石牢中鐵漢 被迫害的老人七、虎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十、苦鬥被擒 流水無情戀落花十九、飛身行樹杪 獨力斬三兇四、石牢中鐵漢 被迫害的老人三十、昏林森厲影 危巖密莽奔高人十六、斜陽紅欲墜 驀地起清吹三十二、惡 鬥十、苦鬥被擒 流水無情戀落花九、誤傷林鶯石牢被困五、林中大火六、白衣虎女二、幽谷狂潮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十五、深林重晤素心傾十五、深林重晤素心傾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五、林中大火十、苦鬥被擒 流水無情戀落花三十八、平野中的惡鬥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二十九、鳴鎬渡流星 天外長虹飛劍氣十八、華燈明璧月 儷影各成雙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一、長安城外的飛騎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五、林中大火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三、奇境天開三十、昏林森厲影 危巖密莽奔高人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三十一、良友喜相逢 把酒談心 忽驚警號五、林中大火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一、長安城外的飛騎六、白衣虎女十七、避兇淫 弱女竄荒山三十三、斬紅蛟 巧得皮衣三十五、虹飛電舞 喜戮羣兇二十、火樹銀花 香光如海 虹飛虎嘯 草木皆兵二十四、花好月圓人似玉 驚鬥來敵去如飛三、奇境天開三十八、平野中的惡鬥八、曉風殘月桂花香二十二、美俠女虎背締良緣二十二、美俠女虎背締良緣十九、飛身行樹杪 獨力斬三兇三十六、猿長老的徒衆三十一、良友喜相逢 把酒談心 忽驚警號三十七、巧 間三、奇境天開二十二、美俠女虎背締良緣十八、華燈明璧月 儷影各成雙二十九、鳴鎬渡流星 天外長虹飛劍氣三十四、冷雨秋宵 驚來巨寇十一、雪山打圍震英威十三、雪山初救女靈嬰四、石牢中鐵漢 被迫害的老人三十五、虹飛電舞 喜戮羣兇十六、斜陽紅欲墜 驀地起清吹三十五、虹飛電舞 喜戮羣兇十五、深林重晤素心傾二十六、尋怪鳥 巧援石野兒三十七、巧 間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九、誤傷林鶯石牢被困九、誤傷林鶯石牢被困二、幽谷狂潮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二十五、月光中的惡鬥十一、雪山打圍震英威十二、森林中的惡鬥二、幽谷狂潮二十九、鳴鎬渡流星 天外長虹飛劍氣十四、一見傾心成知己三十七、巧 間二十八、追逃鹿 喜得綠萼衣 冒嚴寒 陷身冰雪窟十七、避兇淫 弱女竄荒山二、幽谷狂潮三十一、良友喜相逢 把酒談心 忽驚警號三十七、巧 間二十七、巧殺毒蟒 獨鬥三兇三十七、巧 間二十一、小空空孤身戲羣賊十三、雪山初救女靈嬰一、長安城外的飛騎三十四、冷雨秋宵 驚來巨寇三十二、惡 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