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叫破喉嚨也聽不到
舒夜公子的雙瞳,如同兩團墨色玉髓,隱隱閃着貪婪的欲|光,似要吞噬掉他所看中的一切……尤其是步綰綰!
步綰綰有些厭惡地轉開了頭,管他是誰,反正入不得她的眼睛。。
“綰綰,吃這個。”
夜滄瀾轉過頭來,輕挽錦袖,往她的碗裡夾了一筷紅燒魚。
步綰綰咧嘴一笑,故意往他的手臂上輕輕靠去,嬌憨可掬,又嫵媚柔軟檫。
“謝謝夜大哥。”
夜大哥……步綰綰自己先打了個冷戰,掉了一地雞皮疙瘩,緊接着便覺得這稱呼不太恰當,需要輸液的那個瘋子,也有個“夜”字……
她的眼角餘光瞟去時,果然看到舒夜在笑灣。
娘|的……她暗罵一句,又轉過頭,對着夜滄瀾笑得更迷人了。
“瀾大哥,我們吃完了就走麼?”
夜滄瀾聽着她稱呼的變化,微微有些茫然,隨即溫和地一笑。
“我還要和蓮公主談一點事,明早再走。”
“那我……”
步綰綰本想說我能不能先走,可一轉臉,發現殿中的豺狼虎豹都在朝她看,便打消了這念頭,還是暫時靠在夜滄瀾身上比較安全。
湊熱鬧的人,被人當成了熱鬧來看,這感覺並不爽,她胡亂吃了些,便勾着頭,玩|弄自己手裡的柳葉小刀。
“原來你還留着。”
夜滄瀾看着她低眉順目的嬌俏樣子,眸色愈加柔了,探過手來,替她把滑到肩頭的長髮捋過來。
“我很喜歡啊,又漂亮又實用。”
步綰綰眼睛一彎,把小刀託到了他的眼前。
一陣風從大殿捲進,將步綰綰的髮絲高高拂起,吹過了雪亮的刀鋒,幾縷青絲被刀鋒割斷,隨風吹落。夜滄瀾手掌輕揮,握住了青絲,眼中流露出幾分惋惜之色。
“綰綰的發,真的很漂亮。”他把頭髮託到步綰綰的面前來,柔聲說。
步綰綰被他這眼神、這語氣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臉一紅,便隨口說:
“哎呀,不要了,送你了。”
北商民風,贈人以青絲,那可是定情的!
步綰綰說完便掩住了嘴,臉更紅了,含糊地說:“你丟了就好了。”
“呵呵,說出送我,又怎能反悔?”
夜滄瀾掏出絹帕,把青絲包好,輕輕放入懷中,又摁了摁,轉臉看向步綰綰。
如廝男子,如廝柔情,步綰綰便是塊石頭,也被他這舉動微微撼動了一下。
她有些窘迫地轉開了臉,不停地告訴自己,這不是景楓,這是夜滄瀾,她不要和古代人談戀愛,找到辦法回家纔是正道,就算找不到,也要去過逍遙的日子,纔不和這些爭權奪勢的人牽扯不清!
“攝政王這般佳人在懷,柔情蜜意,真是羨煞旁人了。”
坐在鄰桌的男子舉起金樽,哈哈地笑了起來。
步綰綰一轉頭,這才發現滿殿的人都在看着他們二人,尤其是那蓮公主,臉上的妒色是掩也掩不住,朱脣輕咬,目光銳利。
有好男人,便有羣女相爭。
步綰綰掀了掀眼皮子,懶洋洋地轉過了頭,看向殿外。
什麼?看看舒夜什麼反應?她懶得看!管他怎麼樣,事到如今,難不成他還想和夜滄瀾打一架,揭開自己的真身份?也不怕被蓮公主給生吞活剝了?敢得罪她,她立刻戳穿他的畫皮!
那男子和夜滄瀾飲了一杯,又樂呵呵地一揮手,大聲說:
“攝政王,久仰您箭術高超,世間無雙,不如我們尋個樂子,比試切磋一下?”
“好啊。”
衆人皆附和起來,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夜滄瀾不過二十八的年紀,卻曾是北商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在民間威望極高,立有戰功,政事也處理得衆人信服,被謂之爲智者之王。
可他畢竟年輕,又生得太過俊朗,難免有些流言緋語傳出來,說他之所以得寵,完全是因爲成爲了帝慎景的男寵,還和後宮嬪妃牽扯不清。他先前露的一招飛筷穿手,在座的有一些人也能使出來,因而大家都有些不服,想要看看他的真本事。
“本王從不和人比試。”
夜滄瀾淡漠地說了一句,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
“呵呵,攝政王賜教幾招,並不爲難吧。”
又有人譏笑起來,站起身來,向蓮公主抱拳,向她討旨。
“蓮公主,臣等今後要與攝政王同朝爲官,非常想向攝政王請教請教。”
蓮公主從座上下來,吟吟笑着,慢步走到了夜滄瀾面前,看了一眼夜滄瀾,柔聲說:
“滄瀾,你就給他們指教指教吧。”
她也換了稱呼,居然是更親密的滄瀾!莫非蓮公主還想看她傷心難過?步綰綰嘴角彎了彎,衝她笑着。她不和別人搶男人,但是這風sao的蓮公主還真配不上夜滄瀾。就連洛君瑜,也被蓮公主給玷污了!
夜滄瀾擡眸,掃過衆人,淡淡地說:
“蓮公主,本王來此處,是和蓮公主商議正事,若要比箭,他們大可互相比試,本王出手,可是見血封喉的。”
這話語氣聽似平淡,卻飽含了殺機,有人心生畏懼,有不怕死想表現的卻又更想來送死了。當時就有人站了出來,衝他一抱拳,大聲說:
“還是請攝政王指教一二,這見血封喉的威力如何!”
他一出聲,又有好幾個人站了起來,向夜滄瀾發出挑釁。夜滄瀾這才緩緩站起,彎腰拿了
枚筷子,手指捏在筷尖處,一捏,筷子被他硬生生分成了兩半,他扣着這筷子,又是用力,二成了四,四成了八,居然分成了細細的一把,而八,正是站起來挑釁他的人的數量!
大殿裡靜若無人,那站起來八個人中,已經有人悄悄坐回了原處。
“攝政王這是要編竹籃嗎?”
舒夜這時才慢吞吞地站了起來,一臉笑意。
“編竹籃倒不會,編一盞黃泉引路燈倒熟練。”
夜滄瀾一揮袖,八根細竹像長了眼睛,筆直地扎進了八個人面前的酒杯中,穿杯而過……
大殿裡化成了一陣死寂。
蓮公主這時才揚脣一笑,手在夜滄瀾的手臂上拍了拍,笑着說:
“算了,本公主給各位準備好了宴後之樂,大家散了吧。”夜滄瀾向步綰綰一伸手,步綰綰立刻把手放了上去,二人攜手走出大殿。院中花開正妖嬈,芳香濃愈。
步綰綰鬆開了夜滄瀾的手,向他一抱拳,笑着說:
“夜滄瀾,你這手功夫厲害!佩服、佩服!”
夜滄瀾脣角輕彎,左手握了拳,抵在脣上,低笑着說:
“呵呵,綰綰如此誇獎,倒讓我羞愧了,這種場合,本不應該出手,可惜這些俗人,只能用這些俗招來應付。”
步綰綰也笑了,原地轉了個圈,歪着頭看他。
“夜滄瀾,爲什麼我越來越覺得你挺可愛的,沒那麼嚴肅可怕了。”
“我以前很嚴肅可怕嗎?”夜滄瀾臉上微微抹了紅意,尷尬地問她。
“是啊,我第一次去你家,從屋頂上掉下來,你和茯郡主在一起,你讓人把我丟回東宮去……對了,茯郡主去哪裡了?”
“送她回家了。”夜滄瀾笑笑,帶着她慢步往前走去,“茯郡主是六王爺最小的孫女,其母嫁早逝,當年六王爺得罪了帝慎景,被帝慎景誅殺滿門,只有這個從小隨着姨母生活茯郡主活了下來。她想去她姨母那裡生活,我便送她回去了。”
“原來如此。”步綰綰連連點頭,又笑着說:“你可真不知美人真心思,我看茯郡主很喜歡你呢。”
夜滄瀾又有些尷尬,小聲說:“我比她年長太多,不合適。”
“可你比我也大了十二歲!”步綰綰伸出兩隻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晚。
夜滄瀾更加窘迫了,停下腳步,轉頭看她,低聲說:
“綰綰不要笑話本王,本王二十八年來,從未對哪個女子如此動心……”
步綰綰的笑意僵住,連脖子也不會動了,這樣的表白聽多了人也會變傻的,戀愛中的女人都會智商減半!她眼睛看着他,腳往前邁了一步,差一點就踩到了一邊引水澆花的小水溝裡。
“綰綰小心。”夜滄瀾趕緊扶住她。
“好險。”步綰綰拍拍裙上的灰土,嘻嘻笑着,一擡眼,只見眼前有一枝桃花開得正好,伸手去摸時,猛然看到舒夜就站在桃花林裡,一臉冷漠地看着她。
步綰綰趕緊裝瞎眼,慢慢轉過了頭,繼續和夜滄瀾一起往前走。
“綰綰,你認識他嗎?”
夜滄瀾看了眼舒夜,低聲問。
“不認識,就是那張臉讓人覺得討厭。”
步綰綰一撇嘴,笑嘻嘻地說了一句,順手掐了朵桃花,往自己的眉心貼。
“人比花嬌,花印人美,綰綰真是好看。”
夜滄瀾看着她的動作,笑了起來。
步綰綰再厚的臉皮,也紅了!她趕緊拿下了桃花,小聲說:
“你快別誇了,我可不敢和你一起走路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舒夜,又踮起了腳尖,貼在夜滄瀾的耳邊說:
“你以後別叫我綰綰了,叫順心吧。讓人聽到了,會捉我回去的。”
夜滄瀾笑笑,輕輕握住了她的手,沉聲說:
“沒人捉你回去,有我在。”
步綰綰頓時怔住,這世間,比我愛你更好聽的話,只有這一句……有我在!
有那個人在,便是依靠!
有那個人在,便是無憂!
有那個人在,便是晴天!
步綰綰這回忘了抽回手,她悵然地看着夜滄瀾,再度問自己:這是上天給她還回來的景楓嗎?
步綰綰,你還敢相信有人真愛着你嗎?
“攝政王,蓮公主請您和小姐過去。”
婢女匆匆過來,向他行禮請安。這女子正是去谷中請夜滄瀾的婢女。
夜滄瀾點點頭,輕拉着步綰綰的手,隨着婢女走進桃林之中。
步綰綰回過神來,趕緊往回抽手,夜滄瀾轉頭看了她一眼,溫和地笑了笑,加快了步伐。
再往前,桃林深處有一方小潭,氤氳的水汽在潭上縈繞着,潭水深幽如深碧的寶石,幽靜無波。
步綰綰髮現這地方挺怪的,明明桃林裡有風,可是這湖面卻沒有一絲波紋。
“滄瀾。”
蓮公主從桃林裡走出來,倒拎着一枝桃花,長髮披散下來,身上只着一件桃花色長裙,被風拂得緊貼在了玲瓏的身子上,每走一步都搖曳生姿。
“你們談,我去那裡坐着。”
步綰綰一指附近的小亭,笑着往那邊走。
她有理智的,只要理智回到身上,夜滄瀾便還是夜滄瀾,不會因爲他的溫柔和體貼改變分毫。
因爲,總有那麼一絲感覺不對!沒能觸動到她被堅硬的殼包裹的心臟。
“綰……順心,不要走遠了,就在亭中等我。”
夜滄瀾衝着她的背影大聲說了一句。
步綰綰頭也未回,只擡手揮了揮,跑到亭中後才扭頭去看,只見蓮公主和夜滄瀾正並肩走進了桃林裡,桃林緋豔,很快就掩住了二人的身影。
桌上有各色糕點,還有碧色茶壺,不過步綰綰沒敢碰,她又拿出那柄小刀,在一邊折了一根桃枝,用小刀削着,想給自己削一枝釵出來攢發。
桃枝辟邪……還有,她沒有自己的髮釵!她本就是女扮男裝跟着帝祈雲出來的,現在頭上的銀釵是夜滄瀾爲她所備的蝴蝶釵,非她所喜。
雖然沒做過,可不就是把皮削掉,再弄光滑一點嗎?她笨拙地揮着小刀,把木棍削成三截,一不小心,這木屑就扎進了指肚子,痛得她直擰眉,挑了刺,吮|吮|指,又繼續。不一會兒,木屑就落了滿裙襬,黑色的袍角晃到了她的眼前。她擡眼看,舒夜正負着雙手,低眼看她。
“你看得見嗎?”
她嗤笑一聲,繼續埋頭削木枝。
“臭丫頭,你也叫晚晚?”
他用腳尖輕輕踢她的小腿,臉上有掩飾不住的驚愕。
“我叫早早,你想你的晚晚想瘋了吧,既然這樣想,怎麼不帶着跑?你裝什麼深情蜜意?”
步綰綰眼皮子都不擡,冷冷地嘲諷幾句。
舒夜……不,帝祈雲!帝祈雲一掌就捏住了她的肩,把她給拎了起來。
“說實話,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他把她抵在小亭的紅漆雕花欄杆之上,臉貼過來,脣湊近她的耳朵急急地問她,這呼吸急|促,滾燙灼人,讓步綰綰一身都不舒坦起來。“我叫步順心,你老人家健忘了?快走開,否則我叫人了。”
步綰綰掙扎幾下,咬牙切齒地揮拳揍他的肩。
帝祈雲掐住了她的下巴,惡狠狠地搖了幾下,怒聲低斥:
“你叫破喉嚨也沒人聽得到,你沒見此處布有陣法?這湖是隱妖湖,遇風都不動,進來的人,若無人帶路是出不去的,更別說呆在這裡面說話,夜滄瀾居心叵測,你居然和他混在一起!”
步綰綰被他捏得臉上的骨頭都要碎了,嗚咽聲都被他搖得含糊不清,直到帝祈雲搖夠了,鬆開了手,這才憤怒地罵他。
“到底誰居心叵測?誰扮成別人混進來的?帝祈雲,我不知道什麼叫居心叵測,我只知道男人應該有男人的風度,不是對女人如此動手動腳,粗魯無恥。”
“那你呢,與人私|奔,水|性|揚花,不知廉恥!”
帝祈雲更加惱怒,與夜滄瀾當着他的面卿卿我我不說,居然還敢手牽手!
二人正互相怒瞪時,那二人折返回來了,帝祈雲飛快地的制住了步綰綰的穴道,抱起她,躍進了湖水之中,湖面的水蕩起幾圈漣漪,迅速恢復平靜,簡直就像一塊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