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兵,或者死。『”凱撒之前說過了,但此刻再次重複,給人的感覺已然不同。
因爲他手裡真的拎着一個門徒。以戰鬥風格凌厲狠辣著稱的門徒紫冰,在他手上連一招都沒有撐過,直接被打得失去了戰鬥力。
“殺了我。”紫冰近距離看着凱撒,她的臉很蒼白,雙眼卻紅得嚇人,大量血絲布滿了眼球。倒不是因爲紫冰覺得屈辱,剛纔短暫的交手讓她明白自己輸的不冤枉,對方確實比她的實力高出許多。但即便如此,紫冰也無法允許自己以這樣的方式被人拎着,宛若一條狗。
女將軍這時開口,輕聲提醒道:“活着一名門徒對我們的意義很大,沒必要殺。”
紫冰憤怒地低吼道:“你們以爲我會容忍自己成爲俘虜?你們這些卑微的風雷法師的俘虜?!”
女將軍平靜回道:“換做帕尼爾和焰鼠,我還真的不敢保證。但你紫冰雖然性格最爲剛烈,但你太專於戰鬥,其他方面的造詣和手段,反而不是那麼難以對付。相信我,如果我們不想讓一名戰鬥法師死去,帕尼爾可以強行求死,焰鼠也可以,當然他估計不會這麼做。但是,紫冰你絕對沒辦法殺了自己。”
“好了……”凱撒擺了擺手,示意女將軍不必繼續說了,紫冰這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顯然已經憤怒憋屈到了極點。
凱撒做了一個出乎雙方所有人的舉動,他輕輕鬆開了紫冰,同時一股力量注入到對方體內,讓失去行動力的紫冰能夠後退幾步,然後穩穩站定。
“你……你爲什麼……”紫冰呆住了,怔然看着凱撒,顯然無法理解這一行爲。
無論從什麼角度思考,凱撒要麼當場殺了她,要麼想辦法俘虜她,反正無論如何都不會就這麼放了她,這是完全不合情理的。
凱撒看着紫冰,很是認真道:“我剛纔說過,出於一些原因,我不想和你們真的在這裡打個你死我活,這話不是開玩笑的。”說着凱撒頓了頓,目光凜然地看着紫冰,接着道:“我不殺你,也不辱你,作爲償還,告訴我怎麼治療龍將軍的傷,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受的傷很難治療,只有你們戰鬥法師的傷藥可以迅起效。”
紫冰沉默地看着凱撒,雙眼一眨都不眨,似乎要重新認識這個人。
過了好半晌,紫冰默默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匣子,丟給凱撒,然後一言不地轉身退到了後方。戰鬥法師有戰鬥法師的一套規矩,他們可以戰敗,但不會投降。勝利者如果不殺也不辱,便可以要求失敗者做出相應的代償,這樣的規則保證了戰鬥法師這支極度好鬥的種族,不會再戰鬥中過分剛硬而沒有迴轉的餘地,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犧牲。
紫冰心中有種非常奇怪的感受,如果說她之前對凱撒的印象,是這個少年對戰鬥法師的戰鬥技術很瞭解,那麼現在,她覺得對方是真的瞭解戰鬥法師在想些什麼。
高空中,雙方的巔峰強者都沉默着。
下方的戰場上,無數將士們也是如此。
整個戰場寂靜無聲,好像死了一樣。
如果凱撒殺了紫冰,或者俘虜紫冰,那麼戰鬥法師很大概率不會忍受這樣的侮辱,一定會和凱撒、和南方拼個魚死網破。
但誰都沒想到,凱撒在展現出了擁有絕對統治力的實力後,反而放了紫冰,這種情況下,戰鬥法師一方的憤怒反而不那麼強烈了,似乎繼續不死不休的糾纏,反而不妥。
阿妮等門徒們都目光閃爍着,顯然在權衡局勢利弊。
凱撒也不着急,很是耐心地等待着。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阿妮終於再次開口,這次她的口吻不再有火藥味,而是平靜而堅定:“感謝你剛纔沒有殺紫冰,這點讓我很意外。你的實力,我已經看到了,我原本自認實力僅次於統領大人,現在恐怕不得不承認,我是打不過你的。按理來說,你的實力比我們強,剛纔又那般大度,我們如果繼續進攻,就有些不識好歹了。可是……”
阿妮頓了頓,指着下方滿目瘡痍的戰場,說道:“可是,我們此戰爲了‘完整’而來,這關係到我族在這個世界的血脈傳承,拿不到完整,我們沒有退縮的道理。以及還有一點,藍將軍這個瘋子用了卑劣手段,讓我族過三分之一的英勇將士死得不明不白,這筆血債未償,我作爲此戰指揮,也無論如何都沒辦法下令退兵,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哦……所以呢?”凱撒反問道,”你是覺得不退兵繼續戰鬥可以從我手上拿回完整,還是覺得繼續戰鬥下去,不會有更多的犧牲?“
阿妮扯了扯嘴角,說:“你果然已經拿到完整了……”
凱撒聳了聳肩,並不否認。
阿妮吸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說道:“好,我們退兵。你要我們帶的話,我們也會原封不動地帶回給統領大人,只是,後果請你自負。我們打不過你,大統領可不會對你有絲毫畏懼。另外,我還有一項個人請求,你務必要答應。”
凱撒看着阿妮的臉色和眼神,已經猜到了,蹙眉問道:“你要和我打一場?”
“是。”阿妮點頭,眼神凜然,“除了我之外的其他人全都退兵,但我不會退,我要和你單獨一戰,而且……要分勝負生死!”
“阿妮!”“阿妮你這是幹什麼?”帕尼爾和焰鼠都焦急開口喝道,紫冰則動了動嘴脣,最終什麼都沒說,只是眼神裡閃過一絲黯然。
其實所有門徒在看過了剛纔凱撒的手段和實力,都明白了一點:此戰,已經沒有勝利的希望了。
凱撒所提議的退兵,其實對北方而言,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因爲如果凱撒是藍將軍那樣的性格和想法,直接大開殺戒的話,除了阿妮,其他人或許一個都沒辦法生離絕望平原。
阿妮的想法也很簡單,她作爲全軍統領,下令退兵是對所有人的負責,是此刻最正確的決定。
但就像她剛纔自己說的,完整沒有拿到手,大量將士陣亡於此,就此退兵,她過不去自己作爲戰鬥法師的驕傲和自尊心。
以及還有一點,大概只有紫冰理解阿妮,那就是阿妮不敢完全信任凱撒會允許北國將士們撤退,所以自願留下來,爲所有人斷後。
“你會死的。”凱撒嘆了口氣,對阿妮說道。
“我知道啊。”阿妮淡淡笑了一下,她現在雖然是龍族之軀,表情卻還是人性化的,在她臉上,凱撒依稀看到的不是霸氣無雙的阿妮,而是當初在北國那個小院裡接見自己的溫和謙遜的第四門徒無名。
“如果你是擔心我出爾反爾,等你們撤退之後再悄悄追殺,那你大可不必多慮。”凱撒說。
“我是有這方面的顧慮,但這不是我想要留下來的主要原因。”阿妮淡淡道,“在場除了我已經沒人有資格和你正面交手了,我就算最終死在你手裡,也一定會讓你付出足夠多的代價,用出足夠多的手段。現在的你,對我們所有戰鬥法師而言,是個謎題。越是探究就越是搞不懂的謎題。但如果我的死,可以看透你的一角,那麼有關你的情報,一定會在我死後送達到大統領的手上,他對付你時,才更有把握。”
“所以你還是不相信我的話,一心覺得你們的大統領是絕對正確的?”凱撒有些嘲弄,“你何不自己回去,先當面問問他到底在做什麼?”
阿妮搖搖頭,這次她說的很堅決:“我選擇信任大統領,因爲如果不信任他而相信你的話,那我之前跟隨大統領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呢?”
凱撒沉默了一下,輕聲道:“也許,勇於去推翻自己、現錯誤、改正錯誤,是更難也更了不起的事情。”
阿妮聽了笑了:“大統領是我的老師,更像是我的父親,你要我去質問、去懷疑養育我的師父嗎?痛痛快快地給答覆吧,你到底願不願意跟我決一死戰?還是你其實虛有其表,其實根本不敢和我打嗎?!”
凱撒知道自己再勸也沒任何意義了,於是不再矯情,點頭道:“可以,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