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是什麼？
老實說，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愷撒覺得有些可笑，因爲他從來沒想過戰鬥是什麼這個問題，也很少會去思考爲什麼要戰鬥這種酸酸的命題。
對愷撒而言——
戰鬥不是遊戲，它遠比遊戲嚴肅。
戰鬥不是比試，戰鬥其實很多時候並不那麼強調勝負。
戰鬥不是工具，雖然它可以成爲工具，但即便不依託外物，戰鬥仍可單獨而完整地存在。
戰鬥也不是理由，爲了戰鬥而戰鬥，最終就會淪爲滄瀾那樣的下場。
“對我來說，戰鬥就是戰鬥，只是戰鬥。”愷撒說。他是真的這麼認爲的，簡單的回答背後，其實蘊藏着很多。
但紫冰聳了聳肩，顯然沒把這個答案放在心上。無名則輕輕嘆了口氣，微笑說道：“希望你能在接下來的選拔中繼續好好表現吧。”
簡單來說，兩位門徒都沒有選擇愷撒。
愷撒吸了口氣，內心還算平靜，原本這場類似面試的見面，就是計劃之外的東西，能搭上某位門徒的線自然有不少好處，太過刻意的強求反而易露破綻。
但終究有些失望。
戰鬥王朝以戰鬥爲名，門徒是王朝的砥柱，是戰鬥的大師，拋開立場與陣營不談，愷撒心裡是希望得到認可或共鳴的。
向兩位門徒告退後，愷撒在芭芭拉的陪同下，返回穆恩商會。
“剛纔你的那個回答，是認真的嗎？”芭芭拉問。
“當然。”
“何解呢？”芭芭拉偏頭看了愷撒一眼，“你知道，對於這種回答，門徒們會認爲你只是在故弄玄虛。”
愷撒嘆了口氣，反問道：“戰鬥，真的需要解嗎？”
芭芭拉也嘆了口氣，說：“我們還是別談這個話題了，沒有共同語言。不過，有一點你要知道，門徒問那個問題的理由，是爲了考察我們是否自內心的強大，無關天賦，無關面板上的數據。我雖然不理解你的回答，但如果那真是有力量的答案，你還是有機會證明的。”
“怎麼說？”
“你可以試着在比試中擊敗我啊。”芭芭拉在穆恩商會的大門前停下腳步，轉過身面對愷撒，淡淡地說。
愷撒眼中露出吃驚的神色：“所以你是……你也是——？”
“是啊，爲了補全的選拔，我也是參選者呢。”芭芭拉笑了笑，“還是很高興認識你，卡薩。我們比賽上再見吧。”
“恩，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愷撒想了一下，又問，“既然你也是參選者，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有關這個選拔。”
“抱歉，這還是等比試之後吧，如果你能擊敗我的話。”芭芭拉眨眨眼睛，說，“另外，提前說一聲吧，我們這個年齡分段裡，我是一號種子。”
愷撒心中一凜，目送對方遠去。
“這算什麼，如果我無法證明自己，就連多說一句話都不願意嗎？”少年心裡想着。
回到穆恩商會的住處，羅素已經回來了，這些天羅素總是早出晚歸，印象中這麼早回來還是第一次。
愷撒心中有些難言的憋悶，喝了一大碗水，擦了下嘴巴，問道：“門徒紫冰，還有門徒無名，你對他們瞭解多嗎？”
“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羅素奇怪地看着愷撒。
“因爲我剛見過他們，還有一個叫芭芭拉的門徒之徒。”愷撒說。
羅素一下坐起來，嚴肅道：“你剛見過？恩，也對，你現在風頭正勁，被門徒看中是自然的。怎麼樣，如果能搭上一位門徒的線，對我們接下來的計劃很有幫助的。”
愷撒搖頭：“他們沒看上我。”
“呃，這……好吧。”羅素坐回到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轉過話題道，“你剛纔問紫冰和無名？嗯，紫冰我不是很瞭解，只知道是門徒中的最強者，而且是有望突破傳奇的那種。至於無名，我百年前曾見過，那時候她還不叫無名。”
“怎麼說？”
“聽說是修煉擬龍流派出了岔子，被真形反噬，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整個人的性格都變了。怎麼說呢，就好象缺失了一部分。”羅素聳聳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具體情況，最後道，“無名在無名之前，實力幾乎和紫冰不相上下的，現在卻只是四大門徒中最平庸的一人了。”
“真形反噬嗎……”愷撒腦海中浮現出龍道第二層，滄瀾最後時刻的模樣。
扭曲畸形的龍軀在烈焰中燃燒殆盡，失控的真形內部，是殘破冰冷的戰鬥法師本原的身體，向着深不見底的深淵墜落下去……
愷撒摸了摸肩膀上小龍的小腦袋，把心頭那一縷說不清楚的異樣壓下，轉身進屋，繼續修煉，爲接下來的前十名額戰做最後的準備。
“對了，你這些天有調查出些什麼嗎？”愷撒進屋前，回頭問羅素。
羅素擺擺手，淡淡說道：“等我們進入黑色詠戰了再說吧。”
“不談情報，只談建議呢？”愷撒看着羅素，“你調查到了什麼，晚點再說沒問題，但至少給我一個結論吧。”
羅素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如果可以的話，進入前十的基礎上，力爭向前吧。”
愷撒“嗯”了一聲，沒再多問，從羅素的口吻中就能聽出不是些好消息。
到了現在，眼前能看清的東西依然有限。對於如何救人，以及戰鬥王朝最近到底在謀劃些什麼，愷撒仍感疑惑。
前路曲折晦澀，愷撒能看到的，能確定把握在手裡的，也就只有自身的力量了。
夕陽西下。
沙漠綠洲被白雪覆蓋，又被紅日映照，顯得瑰麗而安詳。這裡是戰鬥王朝，是王朝腹地，是僅次於黑色詠戰的第二大城市，是整個世界最繁華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這裡是北方，這場南北對立的世界大局中的優勢方，所以在這裡感受不到來自敵對陣營的壓迫力。
一切都很自然，很平和，戰鬥法師們按照各自的步調生活着，就好象南方並不存在一個名叫風雷帝國的地方。
似乎所有的戰鬥法師都不在意南方有個默默積蓄力量、時刻準備反撲的龐大帝國。
這一方面是因爲普通的戰鬥法師並不知道，如今南方每天都會有潛在的龍醒者失蹤，被秘密抓捕到北方來，而這樣的情況已經快要將風雷帝國逼入瘋狂的絕境，困獸之鬥最爲兇險，絕望下的野獸都會爆出可怕的反撲，更何況是本就實力不俗的一個龐大的帝國。
而另一方面，或者說更主要的原因，是現在整個王朝的戰鬥法師的注意力，幾乎都在越來越熱鬧的全國選拔上。
爲了補全的選拔——這個名字，不是王朝官方公佈的名字，卻已經逐漸在王朝的民衆中，廣爲傳開了。
大多數不明所以的戰鬥法師，都會向父輩們詢問這個名字的含義。
隱約明白的少數人，則在緊張中期待着。
這不只是一場簡單的選拔。
這是一場“爲了補全”的選拔。
前十的名額戰，就在三天後即將舉行，地點被設立在沙漠綠洲規模最大的比武場中，場內可容納五十萬觀衆現場觀看，更有面對全國的即時直播。
如今距離正式開戰還有三天，會場的佈置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即將沉落的夕陽斜照下，幾個並不起眼的身影站在場地外的街道上，彼此交談着什麼。
“所以說，你已經見過那人了？”其中一人問道。
“恩，今天門徒召見過他，我去叫得人。”另一人說道，雖然是背光，但依然可以從衣着和姿態上看到那種標誌性的“精緻”的味道。
芭芭拉站在斜陽裡，影子拖曳在街道地面上，被拉扯得很長。
“感覺怎麼樣呢？有成爲門徒之徒的潛力嗎？”另一人問。
“我不知道。”芭芭拉搖頭，微笑着說，“兩位門徒大人反正是沒看上。老實說，那傢伙的度，有點離譜。”
“哼，這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最開始那人說，“本來以爲那人會是我們需要面對的競爭者呢。你們也都接到家族長輩或明或暗的表示了吧，接下來的選拔中，儘可能地爭勝，越靠前的名次越是有利。我們幾個的關係那不用說，誰靠前一點誰靠後一點，問題不大。但莫名其妙蹦出來的一個鄉下小子摻和進來，可就有點讓人不舒服了。”
另一人笑道：“你確定我們之間誰靠前誰靠後一點沒所謂？在知道那‘補全’的真正含義之後？”
“好吧，我承認我很在意啦，哈哈！那就放手一搏嘍，如果你拿了第一，我雖然會有點不甘心，但還是會恭喜你的。”
“我可拿不了第一，爭第二吧。第一名估計是芭芭拉的。”
“好吧我好像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夕陽終於完全沉落，路燈亮起，照亮了幾名少年少女的臉龐。他們都是很年輕的戰鬥法師，氣質各異，但眉眼間都流露着天之驕子特有的神情。
剛纔討論對話的兩人，分別是一個身穿純黑色的少年和一個身穿純白色衣袍的少年。
芭芭拉看着兩人，微笑道：“保證第一我可不敢當，你們把阿澤忘了嗎？”說着看向不遠處的路燈下，那裡也有一個少年，好像安靜的小獸般蹲伏着。
名叫阿澤的少年似乎沒有聽到同伴的對話，事實上他的存在感很弱，毫不起眼，但真正瞭解他的人都會知道他的可怕。
“芭芭拉，你剛纔說，門徒沒看上那個叫卡薩的？”阿澤開口了，聲音不冷，但不知爲何感覺很涼。
“是，怎麼問起這個，我不是說他沒被看上嗎？”芭芭拉回道。
“哦，因爲啊……”阿澤擡頭，舉起手裡的一份對戰通知，說，“我剛纔忘說了嗎，三天後我的對手，就是他。”
芭芭拉揚起眉毛，然後笑了，說：“預祝你獲勝。”
阿澤低下頭，淡淡道：“不必了，贏是自然的。”
芭芭拉濃睫微垂，含笑道：“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