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吳江輕喊了一聲,今天的他,不是作爲客人來的,而只是一個求學的晚輩。
老者擡頭看了他一眼,臉上立即露出興奮的深情,道:“喲,小夥子還很遵守承諾嘛,難得難得,這個年代,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已經不多了。”
急忙從櫃檯後面走出來,老者將吳江讓到旁邊的一個茶座上,黃花梨雕刻的茶几,還有幾個考究的木製小椅子。
吳江將水果放在一邊,言道:“不知道您來的胃口,就買了一些水果。”
“客氣,客氣。”
兩個人落座,老者爲吳江斟上茶,吳江想要將茶壺接過來,卻被老者阻攔,道:“小夥子,看得出來,你是有幾分功底的,但是這喝茶啊,不到一定的年齡是不會有明白其中的門道的。我給你斟茶不是論什麼輩分,而是讓你嚐嚐這真正的茶是什麼東西,不是把茶葉放在被子裡,然後倒上開水就完事兒的。”
吳江自然明白老者的意思,也就沒有再堅持。
老者自稱蔡三峰,原來是某大學的教授,專供國文專業,後來退休了,閒在家裡也沒有事情,是以兒女就在這裡給他租了一個門面,做做裝裱的工作。蔡教授不指着這個賺錢,只是有這麼一個地方,可以結識一些朋友,大家坐下來聊聊天罷了。
“說實話,我認識的人啊,至少在書畫方面有才氣的,都是四五十歲的,但是像你這樣年輕的,還是絕無僅有的。”言語之間,蔡教授很是恭維吳江的字。
“哪裡,哪裡,只是從小被爹媽逼着學的,開始也覺得沒意思,但是時間一長,倒是也覺得寫字的時候,頗能夠讓自己心平氣和,不過大學之後,就極少碰了,要不是這一次爲了朋友生日禮物的事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再動筆呢。”
“是啊。”蔡教授的臉上不無傷感,言道:“現在這科學技術也是發達了,電腦、手機都有的輸入系統也都好用了,你們這些年輕人,是寧願打字,也懶得拿起筆來寫字了,所以啊,這個年頭,但凡有一個能夠寫出毛筆字來的,就被人擁爲什麼人才,什麼大師的,其實啊,咱們國家的文化,沒有個一二十年,是根本見不到功夫的。”
這一點,吳江深有同感。
這一老一少從文化聊到做人,又從做人聊到工作以及社會現實等等。到後來是越聊越投機,而蔡教授似乎也是來了興趣,問吳江道:“小夥子愛喝一口不?”
見蔡教授老小孩兒一般的樣子,吳江心知,他肯定喜歡喝酒,但平時應該是被家裡管得嚴,輕易不喝的。說來也是,人老不以筋骨爲能,而且年紀大了,這菸酒什麼的,也應該少沾惹。
不過見老人的興致這麼高,吳江倒是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更何況他也真是喜歡喝幾口呢,於是言道:“還行。”
“嘿嘿,咱爺倆喝一口吧。”
說着話,變戲法一般,老人從站起身來,走到櫃檯的後面,從裡面拿出來一瓶白酒,還有一隻燒雞、一碟花生米以及兩個涼菜。
吳江一陣詫異,難道對方知道自己今天要來,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似乎是看出來吳江難以置信的眼神,蔡教授倒是也沒有賣關係,言道:“你來之前啊,我有一個老
友也在這裡玩呢,這都是他帶的東西,本來我們兩個是要喝一回的,結果他家裡打來電話說有事兒,就先離開了,還說處理完了,馬上回來,不過看這個鐘點,是回不來了,咱們爺倆先喝着,等他來了再說,哈哈。”
說着話,吳江幫着蔡教授將酒菜什麼的擺在茶几上,酒滿上,菜擺好,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起來。
喝到高興的時候,蔡教授還唱幾句京劇助興,至於吳江,也在他的慫恿下寫了兩幅字,一是露露本事,二呢,也算是給這店裡增添點什麼。
這些吳江是不在乎的,本來嘛,他確實也沒有覺得自己的字怎麼樣。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兩個人正喝的盡興的時候,門外突然響起發動機的聲音。蔡教授一愣,也或許是喝多的,有些暈暈乎乎地嘟噥道:“莫非是我的老夥計回來了?可是他不開車啊?”
吳江道:“我出去看看。”
沒等蔡教授同意,吳江就邁步走出去,只見門口果然停着一輛車,起初,他還以爲是老人的家人來接他回去的,但是從駕駛員的位置上下來一個人,吳江發現自己居然認識,正是李叔。
而李叔來到後面,將車門拉開,出來那個人,不是李向山又是誰?
“他怎麼來了?”正自吳江心中奇怪的時候,李向山也看到了他,先是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隨即瞭然,道:“巧了,你居然在這裡。”
“小吳啊,誰來了?”此時李教授也是一身酒氣地闖出來。其實吳江一直在勸他少喝的,但是老爺子脾氣拗,就是不聽,還自吹酒量大,這點酒,不算什麼。
吳江上前一步扶着老爺子,剛要開口說話,誰知李向山倒是先開口了:“老師,是我!”
“老……老師?”
誰知更讓吳江詫異的還在後面,只見蔡教授瞄了李向山一眼,嘟噥道:“哦,原來是小山啊,進來做吧。”說着話,就讓吳江扶着他進去了。
“小山?”吳江一愣,看李向山的時候,發現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畢竟都是當爹的人了,而且三個兒女都已經成年,被人這麼喊,還守着自己的下屬,確實比較難爲情的。
“老李,你在外面等我。”
“是。”
李向山吩咐完,就走進店中。蔡教授則是大大咧咧地坐在屬於自己的位子上,至於吳江呢,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蔡教授喊道:“小山啊,你坐下,小吳,你去櫃檯後面再拿一個酒杯過來。”
一個小山,一個小吳,聽着兩個人就像是同輩一樣,吳江想笑,卻硬硬地憋着,不敢出聲。
從櫃檯後面拿出酒杯的時候,李向山已經坐在了蔡教授的身邊。
“李先生,杯子。”
“多謝。”
三個人坐定,蔡教授這才問李向山:“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哦。”李向山言道:“老師,今天也是巧合,和他也是有點關係的。”
“哦?”蔡教授一臉的茫然,不過吳江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只見李向山對外喊一聲,李叔已經拿着一個卷軸走進來,交給李向山。李向山將卷軸打開,正是吳江手書、蔡教授裝裱的那一副
字。
看到字,蔡教授也多少明白了什麼。
“原來大家都認識啊,難得,難得,來,喝一杯。”蔡教授灑脫道。
本以爲李向山會端着的,誰知居然聽話地舉起杯子,和兩個人相碰。
這酒一下肚,大家的話頭也算是打開了。
通過李向山和蔡教授的講述,吳江才知道,蔡教授正是李向山的大學導師。畢業之後,李向山就下海經商,通過家裡的關係以及自己的努力,纔有了今天如此龐大的產業。而或許也是隨老師的性子,李向山對於字畫古玩、花鳥魚蟲都是很喜歡的,平時結交的也多是文人雅士。這不,這一次李倩的生日宴會上,讓他看到了吳江的字,而且裝裱的標記,正是自己的老師蔡教授的,是以李向山晚上來看看,想問問,這字究竟是不是吳江寫的。
李向山一直不相信,吳江居然有這樣的造化?在他看來,字如其人,吳江的字大氣磅礴而且橫平豎直,這足以說明,他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可是在龍州傳媒集團酒會上的時候,李向山卻覺得,他處處都在和自己作對,處處都在打自己女兒的主意,是以,他不太相信這字是吳江寫的。若是他拜託別人寫,拿來裝裱送給自己的女兒,只是爲了博取她的喜歡的話,那麼就說明,這個人的城府極深。
如果證明了吳江是一個這樣的人的話,那麼李向山,恐怕要採取一些行動了,他可是不會容忍自己女兒的身邊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的。
當然了,此時李向山能夠在吳江的面前說這些事情,也就足以說明他已經相信了吳江。
聽完了李向山的講述,吳江倒是沒有說什麼,只是老爺子蔡三峰哈哈大笑道:“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你啊,就是太寵愛你們家那個丫頭,所以才覺得,是個男人都在打她的主意,要我說啊,女大不中留,吳江的確是一個好孩子,年輕人的事兒,就讓他們自己折騰去吧,你操什麼心,你看看,我們家你大哥而二姐的事兒,我什麼時候管過,他們現在的家庭,不也是很和諧嗎?”
李向山訕訕地沒有說話,或許,他一個龍州市的商界大佬,極少出現這般的表情吧。
在家長和老師的面前,即便你再大,也不過是一個孩子。
三個人喝酒聊天,一直到十點,蔡教授的家裡人已經來接了,吳江和李向山這才告辭離開。而經過這件事情,吳江和李向山之間的矛盾基本上也化解開。最後,還是李向山送他回的家。
洗漱,倒在自己的牀上,吳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的如此順利,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人在刻意安排自己的生活一般,那麼合作項目的事情,似乎也好辦了。
的確,因爲吳江的關係,李向山在看待和龍州傳媒合作的時候,也開明瞭許多。至於李陽北,其實李向山一直都知道他的爲人,但也是因爲知道他的爲人,所以李向山對他一直都是很客氣的,但那種客氣,卻是疏遠的客氣。
如今李向山也年齡大了,而且名下的產業不是給了兒子,也是準備給女兒。他若是想繼續發展壯大的話,不是不可以,但若是什麼事情自己都做了,那麼兒子女兒在哪裡發展呢?是以對於擴張自己企業的事情,李向山已經不再想糾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