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船在茫茫的大海上航行着,浩浩海水蕩蕩漾漾,眼前白茫茫一片。望向遠處,只見那漂在海上的一艘艘輪船,只不過是海面上的一個個小圓點,在月光下泛着白光。
它們在海天一線的那條線上揚着帆,所以遠遠望去,就彷彿船在天的邊緣上游動,坐在輪船裡的人只要伸一伸手也許就能摸到天。天上的雲朵則堆滿了輪船,高高的,柔柔的,似乎踩着雲朵也許就到了月宮。
torn欣賞着這船艙外的美景,一邊用刀叉用餐,一邊尋思着怎樣藉口離開這裡。因爲這裡是一個小型聚會,恰好是兩家人的派對,有爹哋、有媽咪,還有寶寶,她孤家寡人一個待在這裡顯得有些奇怪,容易聯想到自己的形單影隻,徒增煩惱,所以她必須得開溜。
此刻她以朋友的身份坐在這裡與滕總同桌吃飯,擡頭瞥大家一眼,見滕總似乎與敖先生有重要的事談,便牽着敖宸家的小寶寶,端起面前的小點心,走到一邊去了。
敖宸家的小寶寶與她玩的很熟,兩小傢伙手牽手走在外面的走廊上,一邊走,一邊對她說道:“torn阿姨,我剛上小學,拼音識字能力有限,有份文件你幫我們看一下。”
“什麼文件?”torn蹲下身,好奇看着面前的小嘯嘯,給他把被海風吹亂的短髮撥順,“聽說你很喜歡滕總家的小媽咪,這是真的嗎?”
嘯嘯讓妹妹把身上的小書包取下來,小手有模有樣的拉開拉鍊,取出一份果真帶有防僞標誌的重要文件,遞到torn面前:“這是我爹哋與滕叔叔籤的文件,上面有無數個零,欠債人是滕叔叔,收款人是美國公司,但是上面有很多字我都不認識,所以不能完全理解這份文件的意思。”
“那這份文件是你從爹哋那裡偷偷拿出來的?”torn又揉揉小男孩的小短髮,告訴他這種做法不對,接過他手裡的文件看了一眼。
只見白紙黑字上清清楚楚寫着,滕睿哲從某月某日到某月某日,僱傭了美國xx醫學科研公司,包括他們整個公司和整個高端技術的醫研團隊,酬金是一個一加上無數個零,數目之大可以抵押一個上市公司,數都數不過來。
其中項目包括,克隆取核技術,即取正常細胞若干,從中提取最優良的一個細胞的細胞核;然後是細胞融合技術,即將該細胞核植入去核的女性卵細胞中,融合,進行人工授精;再其次是羊膜腔灌注術,即在子宮裡灌注新羊水,讓新羊水爲人所用;最後是新抗毒血清的研發,每一道程序都是國家機密,必須投下巨資,揹負所有的個人責任。
所以很明顯,這每一項項目都是高科技,必須經過美國政府允許才能‘克隆’出一個新生兒,而且費用昂貴,幾道程序加起來,付給科研人員的酬金和研藥的費用,能讓一個首富傾盡所有資產。
而且,很有風險,成功率並不是百分之百。
torn把這幾項條款看了看,看到僱傭時間是從前面好幾個月就開始的,也就是說,某個女人的體細胞被取了若干個,醫研人員利用高科技的克隆取核技術,把她的細胞核從細胞裡取了出來,植入另一個女性的卵細胞中,讓該卵細胞帶上她的基因,然後進行人工授精,培育出了一個混血嬰兒。
而所謂的羊膜腔灌注術,就是給子宮注射新羊水,確保胎兒健康,是懷孕晚期產婦羊水過少的一種常見注射方法;所以在每次親子鑑定的時候,混血兒的羊水就被灌注進鄒大小姐的子宮了,讓鄒大小姐每次都信心十足的要求親子鑑定,結果卻鑑定結果不符、鎩羽而歸,逐漸接受生下混血兒的事實!
只是,鄒大小姐似乎不怎麼喜歡這個滕總送給她的孩子呢,懷孕時堅持不肯打掉,生下後又堅持要弄死,真是一個矛盾的女人啊。生都生下了,還這麼矯情,難道混血兒身上不是帶着她的基因麼?裝!
“嗯,滕叔叔是欠下了不少債。”她對孩子們笑着點點頭,很是慶幸小傢伙們只懂得認數字,不懂得什麼‘克隆取核技術’‘羊膜腔灌注術’,不然這個消息走漏,肯定是要在鄒家掀起另一波狂風暴雨的,“可是嘯嘯和囡囡打算讓滕叔叔怎樣還債呢?這份協議是滕叔叔和你們的爹哋簽下的,那這麼多1+0肯定也是要還給敖宸的,讓滕叔叔分期還款好不好?”
好吧,爲了堵住兩個小傢伙的嘴巴,只有騙他們說滕總是欠敖宸鉅款了,而不是欠美國公司!要不然兩孩子一不小心說漏嘴,提到美國公司和孩子,鄒家就又有滕總的把柄可以抓了!
“我覺得滕叔叔不會照顧人,我用這些錢換取小姐姐和小謙謙的自由怎麼樣?”嘯嘯提出他的條件,小臉蛋顯得特別嚴肅認真,像兩顆熟透的蘋果,並不是說着玩的,“我知道他很厲害,小姐姐和小寶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但是我可以用這些債款打敗他!”
原來早知道這是債務協議,故意從爹哋的保險箱裡偷出來,拿來這裡講條件的!
“可是敖宸不會同意。”torn無奈的笑了笑,站起身,把協議關起來,不得不用小孩子的思維去思考問題,摸摸嘯嘯的小腦袋笑道:“你想想看,你現在還在上小學,小姐姐卻上大學了,如果有人欺負她,你能用你的小拳頭擋住那些叔叔們的傷害嗎?不如等他們生個女兒,你再娶他們的小公主,是一樣的。”
“torn,別教壞小孩子。”黛藺走出大廳恰好聽到最後這句話,朝他們走過來,蹲在兄妹倆面前,柔聲道:“嘯嘯和囡囡是熱心的好孩子,經常幫姐姐和謙謙,讓謙謙好幸福。等謙謙能走路,就讓嘯哥哥和囡囡姐姐牽着謙謙四處玩好不好?”
“好!”兄妹倆異口同聲點頭,聲音脆脆的,小臉蛋立即笑開了,“我要謙謙做我的弟弟,與囡囡一起做我的小跟班。torn姐姐,把文件還給我們,我們現在要去看謙謙了。”
他們朝torn伸出手,仰着小腦袋,討要他們的文件。
“什麼文件?”黛藺這才被引起了注意,發現torn手上拿了份文件,看起來挺神秘的。
“呃,不是文件,是他們的作業本。”torn額冒冷汗,連忙把文件藏在身後,心裡暗叫不好,偏偏讓黛藺給發現了。如果黛藺知道了這件事,豈不是要傷心欲絕,留下一輩子的傷痛?這兩孩子怎麼在這個時候找她要文件!
“黛藺姐姐,那不是我們的作業本,那是滕叔叔的欠條!上面寫有我爹哋的名字,還有一個美字。”敖宸家的小女兒稚聲稚氣說道,根本不知道大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我哥哥說用這筆錢,換你和謙謙的自由,但是torn阿姨不答應。”
“torn,給我看看。”黛藺站起身,原本是不想看的,但看torn的臉色不對勁,她總覺得事有蹊蹺,感覺怪怪的。睿哲欠了敖宸家的錢?什麼時候欠下的?
“都說了是兩個小傢伙的作業本,讓我教他們認字的,沒什麼看頭。來,還給你們。”torn拿過囡囡的小書包,將文件急急忙忙放回去,推推小傢伙讓他們回去,“回房間之前,你們告訴黛藺姐姐,這是不是從你們書包裡拿出來的作業本?”
“是從我的書包裡拿出來的。”
“但你們剛纔說這是滕叔叔的欠條。”
“這就是滕叔叔的欠條,不是作業本!”
“囡囡!”用完餐的敖宸夫婦大步從船上的餐廳走出來,看一眼女兒的小書包,臉色頓時變了!他把文件鎖在保險箱,孩子們是怎樣拿到手的?難道是趁他不備,在他打開保險箱的時候偷拿出來的嗎?
這是一份機密文件,是千萬不能讓蘇黛藺知道的!
“這是我的客戶資料,被這兩個小東西從保險箱裡偷出來了。”敖宸大步走過來,被兒子女兒的調皮弄得兩個頭大,一手拎起一個寶寶,大步流星迴房。最近寶寶們越來越調皮,是不是該把他們送回h市上學了?如果再這樣放任他們胡鬧,蘇黛藺遲早有一天會知道,那天他給滕睿哲送的大禮,是一個黑孩子!黑孩子在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培育了,身上帶着鄒小涵的基因,用來給鄒家做外甥的!
黛藺則站在甲板上,不解看着torn。
睿哲曾說他可能兩袖清風,難道就是指這件事?他欠了敖家的錢?
“對,那是敖先生的重要文件,但是被兩個小傢伙當做作業本給我看了,讓我教他們認字,結果我不小心把他的機密給看了。”torn給她解釋。
“什麼機密?”
“黛藺,你看敖先生剛纔的臉色不就知道了。”torn望一望站在黛藺身後的滕睿哲,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不小心看了他的文件,他很生氣,如果我再把文件的內容泄露給你,就是犯了泄露商業機密罪。黛藺你不想看着我坐牢吧?現在外面風大,我回房睡覺去了,你也回去吧,你現在還是在坐月子呢,千萬不能受涼。”
她瞅瞅不遠處的滕總,飛快的從黛藺身邊走過,急匆匆離去。
黛藺無語,回過頭看她,這才發現滕睿哲一直站在她身後,正朝她走過來。
“我的確欠了敖宸的錢。”他直言不諱,伸出猿臂將她打橫抱起,往他們的房間走,“如果這次沒有他去錦城市幫我,我可能就被鄒宗生圍困在醫院,做了鄒小涵孩子的父親,所以我欠他一個人情,也欠他的錢。黛藺,你相信我嗎?”
——
黛藺相不相信睿哲的話呢?她只知道,今天的大家都怪怪的,一定有事瞞着她。
男人把她抱進房裡,讓她躺牀上歇着,自己則去洗澡,洗去一身的風塵,把安靜留給她。
她睡在大牀上,絲毫感覺不到大船的顛簸,就似乎躺在自己的房間,平穩而靜謐,不大一會就有了睡意。直到男人洗完澡躺在她身邊,讓牀面微微下沉,她這才翻個身主動鑽進他懷裡,聞着他身上的清新味道安然入睡。
第二天陽光照射進房間裡,她被禁足在房間,不準出去吹海風,只能坐在陽臺上看着蔚藍的大海。
按照海南與錦城市的路線,大船不出兩天時間就可以到達錦城市了。不過在此路途中,會不斷經過各個港口,需要安檢。此刻大船就在被海關檢查,停泊在港口。
她看到大船甲板上多了個人,背影高高大大的,穿了警服,正與另外幾個海警說話,拍拍他們的肩,似乎在囑咐他們什麼。幾個海警點點頭,轉身下船了,算是檢查任務完成。
於是當男人回過頭,她這才發現他是許久不見的古傲,穿了一身挺拔的警服,看背影還真是差一點就認不出來了。那身警服就像是爲他量身訂做一般,讓他不僅有男人氣概,還有男模般的好身材和氣場。
很明顯他是從這個港口上船的,而且還是剛剛上來,囑咐那幾個海警不必檢查了,他自己親自來。於是海警很給他面子,沒有讓睿哲的名字被登記在海關那裡,從而被鄒家的人或者滕韋馳的人找到他們的行蹤。
此刻torn朝哥哥飛奔過來了,激動的撲進哥哥懷裡,與哥哥親密的相擁,接連喊了幾聲‘大哥’。
睿哲則緩緩走過來,雙眸帶笑,與古傲握了個手,表示感謝。古傲回以一笑,拍拍他厚實的肩,早已與他是同一陣線的同盟軍,一切盡在不言中。
“……”汽笛聲響,大船開始重新起航,緩緩駛向那波光閃閃的蔚藍大海中央,繼續乘風破浪開往錦城市。
片刻後,古傲過來看望剛出世的小寶寶,把黛藺的臉多打量了一眼,笑道:“好久不見了,你看起來沒怎麼變。”
“你也是。”黛藺對他微微一笑,想起了她qq上的唯一好友‘騎士’。‘騎士’可能以爲她變成了一個又老又醜的巫婆,所以才每次神神秘秘的與他在線上聊天,然後說一兩句話就匆匆離線,行蹤詭異。
“當初爲什麼不肯告訴我你的地址?”古傲又禮貌笑道,認認真真看着她,“從第一次與你聊天,我就知道是你。但你不大信任我,經常說一兩句話就走,不肯告訴我你在滕韋馳手裡。”
“原來你們很早就有聯繫。”滕睿哲在一旁蹙眉出聲,眉頭鎖得緊緊的,臉有不悅,目露寒光:“古傲?!”
“黛藺不肯告訴我她就是蘇黛藺,我又怎麼能冒昧的去告訴你?”古傲轉首向滕睿哲,繼續笑道:“我也是偶爾與她有聯繫,交談的次數並不多,很少同時上線把事情聊清楚。並且當初是你娶了鄒小涵,鬧得全城皆知,我以爲黛藺是含恨遠走,不願意再見到你。這個你不能怪我。”
“但你絕對是故意的!”滕睿哲微眯眸,俊臉薄怒,“你古傲故意不讓我得知黛藺的消息,卻自己暗中調查,妄想先找到黛藺,先把她帶走!”無論是哪種原因,古傲都應該告訴他黛藺的近況,而不是瞞着!
“黛藺當時確實不能理解你,是被你滕家逼得遠走不是嗎?”古傲反問他,冷靜的爲他分析,“你當時與鄒小涵上牀了,並娶了她,還有了孩子。黛藺如果不是因此而出走,又怎麼會被滕韋馳抓去?在我這個外人看來,是你這個負心漢負了她,迫使她遠走他鄉!”
“古傲,睿哲沒有對不起我。”黛藺急急出聲,站到兩個男人中間,急切的看着古傲:“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以爲他背叛了我,可是後來我才知道他是被逼娶鄒小涵的。我當時不肯告訴你我的地址,是因爲我害怕。畢竟溫文儒雅的滕韋馳能對我做出這樣的事,你又怎麼不能呢?我發現我除了能相信睿哲,其他的任何一個男人我都不敢輕易的去相信。”
古傲聽得晦澀一笑,無奈道:“原來在你眼裡,我與滕韋馳是同一路人。”
“不,哥,黛藺的意思她不敢相信陌生人!”torn連忙摻住自家哥哥的胳膊,讓他不要被打擊到,給他把黛藺的心思解釋清楚:“黛藺與你平日的接觸並不多,你對她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她在那種傷痕累累的情況下,怎麼還敢相信一個陌生人?當初滕韋馳也給黛藺送過花,示過好,後來不是照樣傷害她利用她?她只是被傷怕了,並不是討厭你,你不要把自己跟滕韋馳劃上等號,那滕韋馳根本就不配!黛藺,我說的對嗎?”她最後轉頭向黛藺問道,“你並不討厭我哥,只是害怕。”
黛藺點點頭,抱歉的看着古傲。她正是這個意思,torn很瞭解她。
古傲這才翩翩一笑,道:“原來是這個意思,看來黛藺你除了睿哲,眼裡再也裝不下任何男人。黛藺,睿哲真的有那麼好麼?”
此話一出,旁邊的滕睿哲立即劍眉飛揚,目光凌厲盯着面前的這個清俊男子!
古傲這言下之意,就是黛藺眼裡不該只裝一個男人,應該多考慮幾個身邊的男人,這樣纔有比較,找到更合適的。而他對黛藺的確有一點那方面的意思,如果嘴巴上不對他滕睿哲酸上一兩句,心裡只怕會不舒服。
那他就讓他酸,他幸福他自己的,讓這個男人更酸,於是他輕輕一笑道:“這好與不好,只有黛藺知道。古傲,你是不是也該找一個了?不要內分泌失調導致心理缺陷,整天想着怎樣挖別人的牆腳!”
“哥!”torn也把自家大哥往旁邊拉,不明白哥哥爲什麼會說出這番話,酸死人了,皺眉小聲道:“哥,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對滕總說出這番話?滕總與黛藺馬上就要結婚了,小謙謙也出世了,你在這裡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竟然當着黛藺的面說滕總不好!”
“大哥可不是這個意思。”古傲瀟灑一笑,把頭上的軍帽優雅摘下,輕輕的拂了拂,瞥了旁邊的滕睿哲一眼,笑道:“我這意思,就是勸黛藺在結婚之前,把自己的另一半選對。這好與不好,不是靠一時的感動,而是靠實際行動去證明,靠時間去洗滌。torn,我與你在這裡打個賭,我賭滕總與黛藺一時半會結不了婚。”
“哥,你跟我來這邊!”torn簡直驚慌失措的把哥哥往旁邊拉,不准他再胡說八道,“你匆匆趕來這裡,就是爲了烏鴉嘴?你現在完全就是一種嫉妒心理,虧我剛纔還說滕韋馳不配與你相提並論,你太讓我失望了!”
“古妤,大哥我說的不是玩笑話!”古傲輕輕撥開妹妹的手,半玩笑半認真看着自己的妹妹,“我這次匆匆趕過來,就是知道鄒宗生瘋了,正在掘地三尺的尋找黛藺的蹤影!如果這次大船被安檢,名字有了記錄,行蹤立即就會傳到鄒宗生耳朵裡,你覺得黛藺母子還能相安無事?其實我不能理解睿哲爲什麼一定要把黛藺接回錦城市?”
他扭頭看向滕睿哲,眼睛裡閃爍着不解的光芒,“我們都知道,鄒宗生不肯捲款移民,堅持留在錦城市,就是爲了與滕家鬥個你死我活,對扳倒睿哲穩操勝券!黛藺母子選在這個時候回錦城市,難道不是送羊入虎口?就算睿哲能保護她,但誰能保證學校裡會不會有學生去向姓鄒的告密?在錦城大學,鄒小涵的名字被作爲宣傳代表掛在了學校的宣傳欄上,雖然現在因爲醜聞,把她的名字給撤了,但校長與鄒宗生的關係非同一般,來往密切,只要黛藺入校,風聲馬上就會傳到鄒宗生那裡!”
“所以你趕過來阻止我接黛藺回錦城市?”睿哲朝這邊走過來,目光灼灼地盯着古傲,兩眼認真地端詳他:“你的意思是把黛藺母子送的越遠越好,而不是在我身邊?”
他的目光不停巡視古傲擔憂的臉龐,然後擡眸,極目遠望碧藍的大海和湛藍的晴空,面容沉靜:“如果鄒家的那些人不一個個的全部消失,我和黛藺母子是不是就要永遠這樣兩地分離?鄒家的那三個人,只要他們還有一口氣活着,他們就會死纏着我們不放,永不死心,難道我和黛藺要這樣躲他們一輩子?他們活一天,我們就要躲一天,一直這樣下去?我與兒子分離太久,錯過了他的胎兒期,錯過了他的治療期,他現在看到我便哭,在怪爸爸,如果我們長期兩地分離,他是否還會認識我這個父親?古傲,對付鄒家這種人,不是不停的躲藏,而是互相制約,同樣捉他三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如果你有信心,我選擇支持你。”古傲兩眼定定地望着他,點了點頭:“原本我支持將黛藺母子送往國外,越遠越好,但現在,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對付鄒家這種喪心病狂的人,確實需要讓他們也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他們怎樣對付黛藺,你就怎樣對付他們,雙倍奉還!而且我相信,滕老爺子一定在身後幫着你,讓你在政界平步青雲。”
滕睿哲回過頭,這一次沒有再回答他,銳眸淡淡掃了他一眼,高大身軀緩步走向黛藺,帶她回去他們的房間。
雖然他與古傲有合作關係,但他知道朋友之間最忌諱的就是,奪人妻。
他慶幸的是黛藺沒有再像數個月前那樣,給機會讓古傲夜宿她的房間,讓他一步步靠近她。畢竟女人最脆弱的時候,容易讓另一個男人進駐她的心房,給男人制造機會,同時,這個男人也會被一點點的吸引,繼而付諸行動。
古傲恰恰就處在躍躍欲試的位子,虎視眈眈盯着他。一旦他鬆手,古檢察官就會對黛藺展開蓄謀已久的追求,光明正大的奪人妻!這個人沒有把黛藺的行蹤告訴他,確實是有私心的,他想私底下找到黛藺的行蹤,當做自己的私事,可惜沒找到,所以後來聽說黛藺在滕氏上班,便匆匆趕了過來,動機一清二楚。
不過此種情況下,自作多情的結果是傷到自己,奉勸他懂得收放,給黛藺祝福。他與黛藺的婚姻不是古家兄妹的賭約,也不是古傲口中的激將、用反話去激人,而是他與黛藺一生一世的事,與任何人無關。
——
船行兩日,終於在錦城市的海港碼頭靠岸了。
古家兄妹先行離開,先疏通好海關內部的關係,讓過關檢查裡沒有黛藺的名字和出入記錄,再讓敖宸夫婦護着黛藺母子過關,坐車前往菊清雅苑的新房子。
滕睿哲則是最後出來,與他們分成兩路,直接前往滕宅。這樣做可以分散那些跟蹤者的注意力,讓跟蹤者以爲只有他和古家兄妹回到錦城市,確保黛藺能順利回到他們的新家。
然後等晚上,他再回去新房子。
此刻,爺爺與二伯來到錦城市了,等在滕家大廳裡,與消瘦不堪的母親對坐,不知在這裡等了多久。
“睿哲,韋馳是你的堂哥,你怎麼能這樣對他?!”這是滕二伯劈頭蓋臉的第一句話,匆匆站起身,怒氣衝衝瞪着這個侄兒子,“二伯家對你一直不薄,爲什麼要這樣恩將仇報?”
一掌朝桌子拍去,確實是怒火攻心,無法控制!
睿哲淡淡一笑,粗略地看了他一眼,沒理會他,直接看向自己的爺爺和母親,啓脣笑道:“過兩天是我去市政府上任的日子,這幾天的應酬可能比較多,無法回家。爺爺,我們去書房坐坐。”
“睿哲,現在滕氏羣龍無首,你確定不知道韋馳現在在哪?”滕老爺子嚴肅問他,讓他不要鬧出人命。
“現在滕氏不是二伯在幫着兒子管理?”睿哲轉首眯眸一笑,雙眸裡閃着狡黠冰冷的光芒,“我確實沒做過什麼,二伯您心裡應該清楚。這滕氏原本該是屬於我的,但由於某種原因,落到了滕韋馳手上,滕韋馳如今心想事成,春風得意,不知去了哪裡逍遙快活,二伯怎麼找我要起了他的行蹤?”
——
驕陽似火,遠遠的,黛藺就在車上看到了那一大片夏末裡的金黃色向日葵。夏風一過,隨風搖擺,形成一片耀眼的花海,金燦燦的,似一片黃色的海浪在翻涌。
她覺得一切都沒有變,唯一改變的是,她有了一個兒子,兒子可以在回家的第一眼,看到媽媽最喜歡的向日葵。
向日葵代表向上的生命,充滿陽光的每一天。
那是媽媽所期待的生活,也是準備給寶寶的生活。
“宸,睿哲家門口站了一個女孩呢。咦,看起來還真有點像黛藺。”如雪指指車窗外,俏臉上佈滿驚訝,“這是誰?黛藺的妹妹嗎?”
敖宸朝那蹲在門口的舒敏敏瞥了一眼,卻是嚴肅道:“睿哲怎麼沒告訴我他家門口蹲了個人?現在我們負責送黛藺母子回來,是不能讓任何人發現她的行蹤的!”
“宸,那怎麼辦?”如雪這才反應過來,讓老公把車速減慢,擔憂道:“這個女孩可能一直守在這裡,見不到睿哲的人絕不回去,我們肯定沒法支開她。”
“現在打電話讓睿哲過來一趟。”
“嗯!”
黛藺抱着孩子坐在後座,與敖宸家的兩個孩子坐在一起,兩個孩子趁父母在打電話的當會,扭回正趴着看向日葵的小腦袋,突然附耳過來,對黛藺小聲說道:“雖然爹哋打了我的屁股,但我還是必須告訴黛黛姐姐你,你老公欠下了鉅款,還在文件上寫‘育了一個混血兒’……這是我親眼看到的,這幾個字我認識。”
黛藺將信將疑的看着這孩子,忽然想起了鄒小涵的黑孩子。難道這鉅款與鄒小涵的混血兒有關麼?鄒小涵如果真想外遇,爲什麼要找一個黑人,還生下一個一目瞭然的黑孩子?這個女人都把股份贈送給滕韋馳了,懷上滕韋馳的孩子豈不是更好?
難道鄒小涵生的並不是黑孩子,而真是睿哲的孩子?
她爲這個陡然冒出的想法膽顫心驚,連忙把目光投向窗外。
只見窗外,舒敏敏在烈陽下站着,小臉蛋黑了一圈,嘴脣乾枯,不安的在門前走來走去。她應該是在這裡等睿哲,找睿哲有事。
敖宸把車從她面前開過,沒有在家門口停下,而是繞了這個高級社區一圈,又把車開出去了。
很快,舒敏敏接到了睿哲打來的電話,讓她去滕家找他,於是她飛快的跑出這裡,與他們的車擦肩而過,總算肯離去。敖宸這才把車重新開進雅苑裡,停在他們新家的隔壁。
“黛藺,把這個披在頭上,預防月子病,不能吹風。”如雪給她遞過來一條大絲巾,讓她把整張臉蒙上,其實是爲了不讓她被人看到臉,“爲了不被人發現,睿哲把隔壁的那套別墅也買下了,外面的人絕對不知道你住在隔壁,隔壁這套房子纔是你們真正的新家。到時候睿哲會過來陪你,佈置你們的新家。”
黛藺看着這套一模一樣的獨棟別墅,再看看他們的新家,真是有些感慨。難怪她沒機會在新家住上一晚,原來是讓她住隔壁,隔壁的房子纔是她的新家。——
舒敏敏看着坐在滕家大廳的滕二伯,知道二伯也是爲了滕韋馳的事而來,頓時不再感覺孤立無援,對二伯笑了笑,面向滕家所有在場的人開門見山道:“我家少爺這次確實是去了海南,準備迎接黛藺肚子裡的孩子出世,找去了海南的省中心醫院。但是那邊公安局傳來消息,少爺在半路被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所以我知道這事肯定是跟黛藺有關的,還請滕總看在兄弟情分上,放我家少爺一條生路。”
“舒敏敏,你把最重要的一點說漏了,滕韋馳找去海南省中心醫院做什麼?”滕睿哲目光帶笑,卻冷若冰霜,深如幽潭的雙眸草草的把她掃了兩眼,讓她自己把事情原委說完整,不要斷章取義,“是爲了殺一個無辜的孩子,還是去祝賀?”
舒敏敏把脣咬了咬,想了想,這才如實回答道:“少爺原本與鄒小涵做交易,用蘇黛藺肚子裡的孩子換取鄒小涵手裡的股份,各取所需。但是超聲波監測出黛藺肚子裡是雙卵雙胎,有兩個受精卵,還未着牀,如果要移植胚胎,需要把兩個都移植過去,讓黛藺不知道自己懷過孕。於是醫生給黛藺沖洗子宮,用經子宮頸導管找到囊胚,快速取出,但是有個囊胚沒有被沖洗出來,留在了黛藺的子宮裡……”
“然後呢?”發出一聲驚呼的人是滕母,扶着桌角飛快的站了起來,驚慌詫異地盯着舒敏敏:“所以你們就讓黛藺的兩個孩子就這樣死掉了?你們簡直就是喪心病狂的瘋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那是睿哲與黛藺的孩子,還是兩個,就算當時還沒有成形,也不該被你們用這種殘忍的方式殺掉!你們怎麼狠得下心這樣對待虛弱的黛藺,當時她就已經被我給害了,又遭滕韋馳的毒手,打得滿臉是血,被押到監獄裡槍斃……”滕母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了。
“如果孩子死了,黛藺現在怎麼可能會生出你們滕家的孩子?”舒敏敏臉上雖有愧疚,但也據理力爭,“當時兩邊的情況都不太好,移植到鄒小涵肚子裡的胚囊生命力很弱,黛藺肚子裡的那個也不太樂觀,於是少爺花了很多錢來讓她們保胎,定期注射孕酮,直到胚胎順利着牀,超聲波可以檢測到胚芽。你們想想看,如果當時讓黛藺懷雙卵雙胎,讓兩個胎兒有各自單獨的胎盤和臍帶,那麼以黛藺當時的身體情況能承受得住嗎?少爺這樣做,也是在爲黛藺分散痛苦,幫她找了個代孕母體。”
“你這是在爲你們當初的卑鄙手段找藉口!”滕母聽得痛心疾首,“你們在利用孩子辦壞事,卻把一切責任推到黛藺身上!就算黛藺身體不好,把孩子流掉了,也總好過被你們這樣無恥利用,把兩個無辜的孩子當做盈利工具!”
“事已至此,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敏敏安靜看着滕母,“如果沒有你們當初給少爺機會,少爺又怎麼能做到這一步?說到底,是你們滕家埋了導火線,布了局,少爺只是負責把它引燃,讓它爆炸!其實你們當初都是有各自目地的,誰都傷害了黛藺,那麼今天就不要只指責我的少爺,應該多想想自己的那些劣行,從自己身上找原因!”
“那孩子怎麼樣了?”
“關於這個,伯母您應該問問滕總,他最清楚。”舒敏敏將目光轉到滕睿哲臉上,順便看了看滕二伯的臉色,道:“所以我這次來,就是爲了將一些不爲人知的秘密告訴大家,讓滕總念及兄弟之情,放了我家少爺。不管當初少爺做了什麼,鄒小涵都身敗名裂,讓大家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了!那麼這也算是一個大收穫,讓你們滕家懸崖勒馬了,不是嗎?!”
滕睿哲見舒敏敏說話這麼理直氣壯,一口一個‘我家少爺’,把什麼事都給捅出來了,眸子一冷,沉聲冷笑道:“如果鄒小涵沒有生下黑人混血兒,你家少爺準備怎麼做?他是不是準備讓鄒小涵綁死我,然後讓我與滕家徹底決裂,讓我一直與鄒滕兩家鬥?”
“可結果是,滕總你已經把孩子掉包,讓鄒小涵身敗名裂了!”
“那本來就是鄒小涵的孩子,我如何掉包?!”滕睿哲冷戾截住她的話,深黯冷眸裡已經有了不客氣:“滕韋馳只是敗在了我手裡,並不是良心發現,要幫黛藺分擔懷孕的痛苦!他一直在實施他的計劃,陰險狡詐無人能及,我只是適時阻止了他!舒敏敏,你現在若再多狡辯一句,那這每一句都能成爲你入獄的鐵證,讓你去監獄裡陪他!因爲,你知情不報,是這樁陰謀案的同謀!”
“那滕總不能看在當初我阻止你傷害另一個孩子的份上,放過少爺?”舒敏敏開始轉爲哀求他,“那一個也是您的孩子,是黛藺身體弱,不得不由另一個女人幫她生出來的孩子。如果那個孩子死了,黛藺現在身邊的孩子,黛藺的心,也會跟着死去的!”
“你在我別墅門口守了這麼久,就是爲了與我說這些?”滕睿哲濃眉深皺,俊臉已經顯得不耐煩:“你所說的這個孩子根本就不存在!你比我更清楚滕韋馳給鄒小涵交易的是一個黑孩子,並不是什麼雙胞胎,這樣既可以讓鄒滕兩家丟醜,又讓他穩坐滕氏主席的寶座,一舉兩得!如今鄒滕兩家反目,滕家失勢,難道不正是他所想看到的?舒敏敏,你一直沒有說重點,一直在浪費我的時間!”
“滕總,雙胞胎是有心靈感應的,如果其中有一個早夭,另一個也會不安,鬱鬱而終的。您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黛藺她爲什麼會碰到胎兒停止心跳,那是因爲另一個孩子遇到危險了,這個孩子會有感應……”
滕睿哲雙眼定定看着她,冷顏改爲輕輕一笑,神采飛揚的劍眉下是一雙冷傲陰霾的眼睛:“一切是胡扯!你扯這麼多,無非就是想保住鄒小涵肚中的孩子,完成你主子交給你的任務!畢竟滕韋馳與黛藺在你心目中誰更重要,你心知肚明!管家,將她請出去吧,以後不要讓她進來!”
“滕總,你真的不肯放過少爺嗎?他是有錯,但錯不致死,你現在這樣對付他也是犯法的……滕爺爺,少爺也是您的孫子,您真的坐視不理嗎?少爺他現在在海南受罪,隨時會出人命的,難道你忍心看着他死?!”勸不動滕睿哲,敏敏只有轉向滕老爺子求救,直接撲到老人面前,抱着大腿就不肯放,眼淚汪汪的哀求,“爺爺,求求您,救救少爺,他落在滕總手上會死的,昨晚我夢見他被滕總關在密室裡,打得滿臉是血……”
滕爺爺垂首望着這個假黛藺,嘆息道:“這是他與睿哲之間的恩怨,只有兄弟倆親自去解決,死結纔會迎刃而解。我相信睿哲不會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會顧及兄弟之情。”
“爸,您還真相信睿哲?”一旁的滕二伯急了,眼鏡後面的一雙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父親,“當年您也說大哥會顧及兄弟之情,會把公司還給我!結果呢?大哥將公司佔爲己有,多年來在公司裡獨攬大權,讓我們父子倆永無出頭之日,然後將公司直接交給睿哲接管,一輩子這樣獨裁專制!韋馳他也是爲了幫我爭這口氣,纔會鋌而走險,把滕氏的股份弄到了手!這並不是韋馳的錯,而是大哥的錯,這世上沒有人會永遠這樣讓他,遷就他!”
“既然你說是你大哥的錯,那睿哲又有什麼錯?”老爺子望而生嘆,對這個二兒子也是逐漸失望的,“你讓韋馳幫你奪回公司,那你自己又在幹什麼?如果沒有你在韋馳面前訴苦,韋馳又怎麼會走火入魔的報復滕家?睿哲他與韋馳原本沒有仇,是你這個二伯從中攪和,纔有了今天的一切!”
睿哲見父子倆吵了起來,冷笑着站起身,熟視無睹的往大門口走。
對於滕韋馳這個人,他會關他一陣子,等時候到了,自然就會放他自由。但他不會傷害這個堂哥,只是讓他靜養,休養生息。至少這樣比坐牢好一點,會讓滕韋馳深刻認識到‘屈辱’的滋味,讓他知道,他其實什麼都不是。
走到大門口,滕母追上來,用她憔悴的聲線說道:“如果舒敏敏說的是真的,那你二伯肯定在派人尋找那個孩子的蹤影,讓它回到鄒小涵身邊,與鄒家聯手對付你,那你怎麼辦?”
“你相信這個孩子存在?”滕睿哲反問她,一雙星目璀璨如漆黑如墨的夜空,帶着詫異與冷笑,“如果真有這個孩子,那鄒小涵豈不是被冤枉,依舊是你的好媳婦?”
“睿哲,不要說這種話。”滕母低下頭,愧疚難當,依然不敢直視兒子的眼睛,道:“睿哲,我跟你說件事。幾年前傭人在給你打掃房間的時候,在你房間的牀上拾了一枚手機卡。當時恰巧葉素素過來,就讓她拿去了,說可能是她的。但事後我想了想,才記起晚上偷偷鑽你被窩的人是黛藺,不是素素。但那時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我就忘記過去了。這幾天一個人孤孤單單,就給你爸,給你整理東西,突然看到素素的照片,就想起這事了。因爲黛藺的寒紫媽媽曾問過我,有沒有在你的房間發現一張手機卡?說很有可能是黛藺掉下的,很重要。”
“那這枚手機卡現在在素素手上?”滕睿哲驚疑地看着母親,一張刀削斧鑿的俊臉陡然變得暗沉。這件事怎麼跟素素扯上了關係?
“當年的確是給她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