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辣入口,滕睿哲俊美的臉龐逐漸變色,有些不舒適。他試圖喝水,但看到黛藺的目光,他開口說話了,低沉磁性的聲音柔柔的:“黛藺,你在報復我。”
“報復你什麼?”黛藺把筷子放下,不再喂他吃菜,笑盈盈看着他。
“報復我五年前命令你吃辣,吃掉我賞賜你的香辣小羊排。那時你剛出獄,患有嚴重的腸胃炎,無法吃辣。我認爲你在與我較勁,故意不吃我點的東西,強制命令你吃。”他深邃的眸溫柔注視她,漆黑如墨,嗓音愈加的柔和沙啞,大掌握緊她的小手灼灼看着她,“那時讓你進了醫院,醫生檢查之後,我才知道你在獄中被折磨壞了身體,我卻一無所知,對不起,黛藺。”
黛藺聞言輕輕一笑,望向大雨傾盆的窗外,並沒有怪他:“當時你知與不知道這事一點都不重要,是我自願吃的。如果一定要說你的過錯,那就是你脾氣臭,不折磨我你就不舒服。不過我現在覺得,我們倆都不愛惜自己的生命。”
她把桌上的辣菜全撤了,依舊溫柔笑望他:“重辣吃過了,辣的夠嗆吧?現在我們吃家常菜,半瘦半肥,不油不膩,還帶了淡淡的糖香,以你目前的胃,一定能吃。”
滕睿哲這才明白她在用又辣又嗆的辣椒懲罰他,在責怪他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從來都是不考慮她的感受,棄她而去,於是他面帶悔色,啞聲笑了笑,“可能人之將死,才能徹底明白自己的一意孤行永遠都是在傷害自己的妻兒,用自己的方式把他們拒之門外,用葉素素、兩地分離的冷情、做政績回調纔去找回他們,來傷害他們,永遠不顧及他們的感受,一意孤行的去解決事情。但是臨死,才知道這樣做會見不到他們最後一面。”
黛藺看着他悔悟的俊臉,眸子裡的笑意散去,柔白玉臉上並沒有喜色,道:“我與夜澈拿結婚證的時候,你爲什麼不回來?其實在你的心裡,你一直認爲我絕對不會愛上別人,永遠會等你辦好事回來。但是你不知道,我與夜澈拿結婚證不是兒戲,畢業後與他一同出國也不是一時衝動,而是認真考慮過。而你認定時間的流逝能衝散以前的傷心與痛苦,讓我們在解開心結之後重聚,可是時間既然能衝散記憶,爲什麼就不能衝散彼此之間的感覺?你滕睿哲對自己永遠都是自信滿滿,料定我不會愛上別人,直到蕭梓出現,夜澈出現,才激發你不甘心的回頭看我!但這一次,我希望你能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是不甘心的掠奪?還是真的愛?”
這一次,她起身走出這裡了,走到空氣通暢的外面,緩步下樓。
這個時候,外面的大雨形同瓢潑,雨簾子白茫茫的一片,雷聲轟鳴,她下樓後安靜走到飯店門口,注視這片雨簾。可以看的出來,她很安靜,俏臉上並沒有怒氣,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悲傷情緒。因爲在她看來,一切都過去了,男人對也好,錯也好,他們雙方都是有責任的。
她只是不希望,往事不斷在她面前糾纏,不想從男人嘴裡再次聽到關於以前的點點滴滴。男人的悔悟反而讓她覺得沒必要,因爲兩年前她沒有守在他身邊,出國了,已經沒有誰對不起誰。
她只想告訴他,生命很重要,健康也很重要,當你弄壞了自己的身體,把命不當命,那麼在以後的日子裡,胃出血、壓力大猝死、心肌梗塞這種情況隨時都會發生。等到那個時候,即便你還有心願未完成,那也是來不及的,生死不由己,天註定。
況且你以爲胃兩次大量出血,不會落下後遺症麼?你這麼強壯的男人,就算再有虎力,也需要一副健康的好腸胃。
她站在飯店門口,男人也拿着外套跟着走出來了,大手上拿了一把雨傘,撐到她頭頂,沉默注視她的側臉。
這一次兩人都不再說話,安靜走到雨中,融身茫茫雨簾,但兩人依然同坐一輛車,在雷雨交加的夜裡開回滄口。
回到家後,兩個小寶寶在小雁的照顧下,已經吃過飯洗過澡,在自己的小牀上玩耍,見兩人回來,小雁立即開始炒菜,讓工作了一天的兩人吃頓香噴噴的晚飯。並且小雁告訴了他們一個消息,被送出滄口的葉素素又回來了,專門挑揀着下雨天過來,陰魂不散,但這一次被接到付名啓付總家了,是付總主動將她接回家的。
剛進門的滕睿哲頓時滿臉鐵青,立即給付名啓去了個電話。
付名啓在電話那端凝重道:“我知道我這麼做,滕副市長你會生氣,但請先聽我把事情講完。我對葉小姐的傾慕之情,早在我被調來這裡見過她幾次之後,心裡就滋生了。這次她冒雨過來,我看到大家都不歡迎她,把昔日的葉老師當做敵人,我覺得這樣會更加讓她走入歧路。滕市長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她,慢慢開解她的,心病還須心藥醫,相信過不了多久,她會想明白的。”
滕睿哲微微鎖眉,頓了頓道:“除了感情方面的問題,她可能還會被捲入一個大團夥,幫着對方來對付傷害黛藺。這一點,付總你也可以保證她能懸崖勒馬?”
“可以。”付名啓堅定應允,“我會娶她,讓她與我做一家人,照顧她、讓她健康就是我的責任。而且,她似乎受過身體上的傷害,不喜歡與男人一起獨處,心理變得比較敏感偏激,很容易自卑和鑽牛角尖。我會帶她看心理醫生,希望她換一種環境能換一種心態。”
滕睿哲見付名啓這樣一往情深,他也沒必要再說下去,只輕掀薄脣道:“那好,以後若是謙謙和妮妮再次被她傷害,我直接找你付名啓!”他結束通話,高大身軀走過來,坐到飯桌前,銳眸掃了大家一眼,簡短道:“付名啓的背景我調查過,身家清白,與林雅靜的餘黨沒有絲毫關係。不是官二代富二代,而是靠自己的能力進了美企,坐上了高層主管的位子。如今他年薪百萬,外貌品性都不錯,再過幾年可能會被調出這裡。”
黛藺聽明白是葉素素要留在這裡,而且還是被付名啓挽留了,她與滕睿哲一樣,只關心一個問題:葉素素會不會在這裡做傷天害理的事?
但似乎,付名啓把這份責任全包攬了,一邊照顧葉素素,一邊監督葉素素?
於是葉素素的再次出現,讓他們的這頓晚飯同樣吃的不愉快,各自散席後,早早睡下了。
第二天天放晴,兩個小寶寶在院子裡玩,一身長裙飄飄的葉素素從門口經過,嚇得兩個小寶寶連忙往花叢裡躲。葉素素回過頭,朝裡面勾脣一笑,走過去了,狀態比前段時間好了一些。
因爲她現在要去付名啓的公司上班,已經有理由再次留在這裡了,沒必要再像上次那樣被人趕,毫無尊嚴可言。現今的她,不管她喜不喜歡付名啓這個男人,有個男人能幫她一把也是好的,可以讓她順勢留下,有地方可以住。
於是她秀髮飄飄離去,秀美身影逐漸消失在這裡,嚇得兩個小寶寶趴在院子門口大眼睛看着外面,感覺大灰狼又來了。
而此刻,這裡的空氣也飄散着一絲異樣,有人在靠近這裡,或者監視這裡,一直盯着門內的兩個小寶寶。兩個小寶寶則在院門上趴了趴,轉過小身子使勁往屋裡跑,揮舞着小胳膊,大聲喊着媽咪,“媽咪,兇阿姨又來了,她是個壞蛋!”
但坐在屋裡的人不是黛藺,而是滕睿哲,滕睿哲站在窗邊,正手拿望遠鏡觀察外面,把藏身在四周的那幾個人看得一清二楚,知道林雅靜的餘黨再次出洞了。
他的身後則站着龍厲,龍厲是從錦城市奉命趕來,給他稟報了一些林雅靜最近的服刑情況,說到林雅靜在獄中過的不錯,由於舉報有功,已經給她免去死刑,改判死緩了。現在只要是死緩,這女人隨時都可以脫籠而出,繼續爲非作歹。
而失蹤後的滕韋馳,已經確定投靠了林雅靜那一夥,把那些散落的餘黨再次聚集了起來,幫林雅靜守住了地盤。這幾年他曾數次夜訪自己在北京的家,探望自己的父母。滕二伯經過這幾年的反思,發現兒子的悲劇,不是由滕大伯一家一手造成,而是兒子早在北京飯店任職時,就已經爲了一個林雅靜狠心扔下了自己的雙親。
他們翻過兒子留學時期的一些照片,發現有個女孩的背影出現在照片裡,看不到正面,但可以確定兒子這些年都不肯結婚,就是爲了等這個女人再次出現。
更讓他們想明白了的是,兒子竟然做出了交換胚胎,讓鄒家小姐生出睿哲孩子的事情出來。當時在法院,他們正在氣頭上,執意責怪睿哲不該這樣對待韋馳,但睿哲被調離後,大伯一家妻離子散,二伯總算明白,一切錯誤都是由自己的兒子引起的,是韋馳害了睿哲,睿哲沒有殺掉韋馳,已是講了兄弟之情。
於是這幾年,二伯夫婦去探望過同樣在坐牢的大伯,給大伯送些東西,讓大伯放心,滕家基業有二伯撐着不會倒下去的,睿哲的那份財產全部留給那對雙胞胎,沒有人敢動用。但他們沒有把睿哲差點猝死的噩耗告知滕大伯,以免白髮蒼蒼的老人擔心。
而走到今日這一步,二伯總算悔悟,當初是自己教子無方,沒有管教好韋馳,害了後輩。只希望大伯出獄後,滕家一家人能前嫌盡釋,和和睦睦的過下去。
此刻,被調到滄口的滕睿哲正沉聲吩咐龍厲辦一些事:“我的回調工作迫在眉睫,但葉素素爲了拖住我,極有可能帶着這些餘黨把滄口攪個天翻地覆。龍厲,你帶着兄弟,與古傲、錦城t市兩邊的警方聯手,爭取在這次將餘黨一網打盡。現在你們不要打草驚蛇,讓這幾個人埋伏在四周,跟着他們,我們需要抓活的,通過這幾個人找到滕韋馳。”
“滕總,古傲古檢察官這幾年一直在追尋林雅靜失蹤的那批軍火,曾多次對林雅靜探監,進行提審,但林雅靜在獄中越過越滋潤,明顯是滕韋馳從中打點,準備將她用錢保釋出來。而前不久,舒敏敏曾在錦城和t市出現過,據說容貌氣質與黛藺小姐已經如出一轍,這是不是說明舒敏敏已經頂着黛藺小姐的這張臉,籌劃了現在的這樁工程案件?”
滕睿哲回首點點頭,“那天我追着她的車追出不久,發現她進了t市的一家建築公司再也沒有出來。所以這次葉素素被送回t市,絕對被舒敏敏登門拜訪,與他們合作,現在只要跟着葉素素,就能知道舒敏敏的行蹤,也就是滕韋馳的行蹤。”
“可是滕總你現在堅持要求把葉素素送出去。”龍厲對他的做法感到不解,“如果送回去,我們就無法讓舒敏敏跟到這裡來。”
滕睿哲便在書房內緩緩踱步,劍眉飛揚,冷冷笑道:“葉素素昨晚去偷偷見了個人,所以我目前覺得付名啓留下她的做法尚能接受。龍厲,去辦自己的事,暗中保護黛藺母子,跟蹤那夥人。”
“這就去辦。”龍厲領命轉身,大步離去,剛走出門口,看到兩個小寶寶像兩隻球朝他衝過來,他定晴一看,赫然發現當初那兩個小嬰兒竟然長這麼大了,小嘴裡不是喊他‘叔叔’,而是喊他身後的滕總爲‘叔叔’,屁顛屁顛的從他身邊跑過,根本不記得他就是幾年前照顧他們的冷臉叔叔。
他伸手把兩個寶寶的小腦袋愛憐的摸了摸,從另一扇門走出這裡,去辦他的事了。
寶寶們則一左一右抱住滕睿哲的大腿,心有餘悸的告訴叔叔,兇阿姨回來了,他們怕怕,溫柔阿姨會變身老巫婆!
——
黛藺頂着大太陽,在工地上親自監工,她打算在地樁打牢房子建成後,返回錦城市,粉刷裝修的事則讓滕睿哲自己去監工,不要讓林雅靜餘黨再次鑽空子,他走到哪,傷害就波及到哪。
此刻她在喝水,在泥土飛揚的工地上最後轉了轉,確定一切程序正常進行,這纔打算去醫院看望生病的孩子。
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她總感覺有人跟蹤她,似乎是災難到來前的徵兆,讓她眼皮直跳。現在她可以肯定的是,林雅靜的人又來了,陰魂不散的糾纏着,只要她回國,這夥人就不肯善罷甘休!於是她摘掉安全帽,抱着一摞圖紙,緊走幾步往人多的地方走。
然而不等她走出工地,一個泥工模樣的兇臉男人突然出現在她後面,滿眼的殺氣,對準她的脖子一掌劈來,想把她弄暈!
不曾想,柔弱的她竟然飛快避開,反起一個橫掃腿,竟是把這個五大三粗的殺手給絆了一下,然後一個反擒拿,男人的手肘在她玉手中咔嚓一聲響,反剪着,雙腿重重跪了下去!
殺手眼角形勢不對,沒料到這個柔弱的女人會防身術,另一手抓起地上的一把泥土就往黛藺眼睛裡灑,黛藺扭頭去避,男子便趁機一躍而起,抓着被扭傷的手肘落荒而逃!
但沒跑幾步,另幾個龍厲安插在這裡做泥工裝扮的保鏢忽然將他團團圍堵,不出一分鐘的時間,不驚動任何人將這個殺手給制伏拖走,進行嚴刑逼供。他們走後,滕睿哲挺拔偉岸的身影出現在黛藺面前,內斂中帶着急色,飽滿額頭上冒着薄汗,目光犀利,鼻息微粗,他也是剛剛趕過來,但他看到了剛纔黛藺對付敵人的快準狠,精亮的黑眸裡擔憂斂去,閃過一絲驚訝與欣喜。
想不到黛藺現在真能把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給制伏住,估計也懂得使用槍,練就了一身很好的防身術。他微帶驚喜的朝她走來,憐惜的從後面一把抱她入懷,心疼又自責,不忍她再受這種傷害,黛藺忽然一把扯住他修長粗壯的手臂,猛力一帶,試圖將他也來個過肩摔!
——
如人所願,這次他們抓了個活的。一番拷問之後,得到的消息是,完成任務後他們會在輕軌四號線與舒敏敏接頭,拿到相應的報酬。但舒敏敏最近帶着人在滄口周圍活動,具體行蹤不定。若要與她見面,必須她先聯繫他們,非常聰明。
於是當滕睿哲帶着沒受傷的黛藺走進來,冷峻男子脣掛冷笑,讓這個林雅靜餘黨仔細看看黛藺的臉,問,這個是否是舒敏敏?
黛藺也抿脣一笑,等着殺手做回答。
以前舒敏敏在滕氏喬裝她,讓滕睿哲都有一瞬間的恍惚,差一點錯認成她。那麼現在,舒敏敏有備而來,恐怕是與她外貌氣質如出一轍,難辨真假。
“是……不是。”被制伏的餘黨先是點頭,後是搖頭,指出其中的破綻:“這位小姐與舒敏敏長的一樣,但她的眼睛沒有舒敏敏兇狠。聽其他人說,舒敏敏這幾年跟着滕少走南闖北,立過不少功勞,受過很多傷,但始終沒有贏回滕少的心,被滕少恣意打罵。所以這女人將怒氣全發泄在敵人身上,一旦出任務,定要將對方整死!”
滕睿哲聽得劍眉一挑,眸放冷光,“舒敏敏約你們在哪裡見面?把接頭暗號報給我。如果你懂得合作,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
“舒敏敏應該會先在這裡見一個女人,讓這個熟悉這裡的女人做內應。”
“這個女人姓葉?”滕睿哲冷眸輕眯,似乎早有預料。
“是的,這個女人是林姐的妹妹,林姐在獄中託付,讓滕少代爲照顧。”
走出審訊室後,滕睿哲與黛藺一起走在路上,他對她剛纔故意整他,沒有感到生氣,大手伸過來,輕握她的小手,竟是塞了一把槍在她手上,提醒她:“將槍隨時帶在身上,以後若再有人偷襲,可以直接將對方打死。”
黛藺秀眉一擰,不敢殺人:“爲什麼一定要將對方打死?”她從沒殺過人,殺人是犯法的。
男人抿脣微微一頓,一雙大手扶上她的肩,銳眸微眯鄭重道:“如果不把對方打死,對方就把你打死。難道你想等着對方把你的頭顱打爆?”
黛藺把臉扭開,對於目前的這種情況感到難受和排斥。如果有選擇,她當然希望不要動刀動槍,血雨腥風,她更加希望能和平解決。
男人見她似乎生氣,幽深的目光放柔,讓她把手槍收起,攬着她往回走,目視前方再啞聲道:“不是一定讓你殺人,這段時間我會與你每時每刻在一起,絕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範圍,怕就怕百密一疏,敵人見縫插針。到時候,你可以用槍保護自己。”
黛藺點點頭,往前走了。
當天晚上,黛藺穿了一身緊身的黑色套裝,黑絲襪,將長髮捲成大波浪,畫了豔紅的口脣,帶着兩個男保鏢往滄口的後山走。後山是當年砍竹子的地方,如今已是竹林成蔭,夏風沙沙,每一處都是成片的成竹,在銀白月光的照射下,透着一股陰寒。
此時當一股強力夜風掃起,每一根竹子都隨風搖晃起來,搖搖擺擺,颯颯的響動,足見風力的強勁,天氣的詭變。黛藺帶兩保鏢站在林中,等着葉素素前來赴約。
現在按照滕睿哲的計劃,她變身爲了舒敏敏,約葉素素前來見面,看葉素素是否真與舒敏敏有合作,她們又在計劃什麼?於是當她在竹林中等了半小時有餘,以爲葉素素真不來赴約的時候,葉素素穿黑裙的身影出現在月光底下了。
葉素素是接到了男殺手(被擒的那個)的消息,通知她,今晚舒敏敏要與她見面,有新的任務要指派。於是她甩脫付名啓,穿着一身黑裙上山了,遠遠的,就看到大波浪卷的舒敏敏帶着兩保鏢站在林子裡,目光犀利盯着她。
她走下山路,撥開攔在身前的小竹子,來到‘舒敏敏’面前,率先開口道:“我先說好,前兩天你找去我城裡的住處要求與我合作的事,我只答應辦我的事,殺人販毒的事我說過不會做,你最好不要強人所難!”
黛藺點點頭,眼眸裡泛着一抹冷笑,紅脣勾起一個諷刺的弧度,微微偏首,示意旁邊的保鏢(也就是被擒的殺手)說話,讓他與葉素素對話。於是男子爲了活命,出聲道:“舒姐不會強人所難,舒姐這次過來,是想知道葉素素你有什麼籌碼與我們合作?葉素素你要知道,我們可以派出殺手,用劣質油漆給他們一個下馬威,而葉素素你呢?如果是合作,我們雙方需要出同等的力,讓對方知道你能做到什麼!”
一身黑裙的葉素素稍稍一怔,想了想道:“劣質油漆的事,是你們傷天害理,不關我的事。這次我重新回到這裡,是打算讓你們完成你們的心願,我完成我的心願。如果這次你們能利索一點,直接擄走那母子仨,或者能讓t市市政府不把劣質工程的事件壓下來,讓睿哲在這裡留任或者降職不坐牢,我便助你們一臂之力!”
“如何助?難道再在工程建設上做手腳?”男殺手問,黛藺聽得冷笑,把葉小姐險惡的用心看的一清二楚。
葉素素卻黑裙飄飛,長髮在風中飛散,側着身子望着遙遠的正前方,給黛藺透露了一個消息,冷道:“舒敏敏難道你忘了當年我從地牢裡逃出來,曾去找過你麼?你就是一個三面派,可以幫蘇黛藺,可以幫滕韋馳,也可以爲了報復林雅靜幫助我。當年如果不是你把蘇黛藺的q號給我,我又怎麼會與她聯繫上?林雅靜想把睿哲佔爲己有,讓每個女人互相鬥,幾敗俱傷,最後她坐享其成名正言順與睿哲在一起,甚至對我這個親妹妹,也是留我性命,但絕不允許我再回到睿哲身邊。當年我刺激蘇黛藺,想將她從睿哲身邊趕走,早林雅靜一步回到睿哲身邊,但舒敏敏你三面派,除了幫我拍過那些刺激蘇黛藺的照片,不讓林雅靜捉到我,你便縮回了滕韋馳身邊,不肯助我回到睿哲的生命中。最後是林雅靜自己露出馬腳,模仿我卻東施效顰,睿哲越疏遠她她便逼得越急,才讓睿哲反將她一局,尋找真正的我。那時的睿哲,真的讓我好感動,原來他的心裡一直有我,一直在懷疑林雅靜是假素素,擔憂我的安危,甚至將我排在了蘇黛藺母子前面,所以那時我就抱定了一定要與他一生一世的決心,出現在他面前。”
黛藺臉色暗沉,被這女人的這番話給微微刺激到了,真想扇這女人一巴掌,卻聽得葉素素又道:“只不過我出現以後,睿哲卻對我提不起以前的熱情,似乎是在我被囚禁的這段時間,他又經歷了蘇黛藺這個女人,滋味不一樣,才讓他見異思遷,暫時迷茫,所以我現在一定要將他從蘇黛藺身邊再搶回來!”
“葉小姐,你還沒告訴我們舒姐,你能爲我們提供什麼?”男殺手的腰部被另一保鏢頂着手槍,所以他不得不繼續追問,把葉素素的話全部套出來。黛藺則爲葉素素後面的這句話輕輕笑了,臉色舒展,娥眉微翹,深深佩服葉小姐的胡說八道。什麼叫暫時迷茫?葉小姐與滕睿哲四年時間的相處,還叫暫時?
“我熟悉這裡的地形,我可以帶着你們,駕輕就熟的將蘇黛藺母子抓走,卻不被睿哲發現。”葉素素深思熟慮道,牙齒咬緊脣瓣,下巴擡起,雙眸裡閃爍一股濃濃的恨,“林雅靜獄中囑託滕韋馳,不就是阻撓蘇黛藺與睿哲在一起?現在蘇黛藺回國,林雅靜便開始下毒手了,那麼你們不如直接把蘇黛藺母子擄走,讓蘇黛藺永遠沒辦法出現在睿哲面前!另外,舒敏敏你是愛滕韋馳的,滕韋馳卻心甘情願爲獄中的林雅靜辦事,馬上將她保釋出來。那麼你想想,如果你要得到滕韋馳,是不是不應該讓林雅靜出獄?林雅靜不出獄,是不是你與滕韋馳剛剛好,我與睿哲也能就這樣安靜的相伴到老?至於蘇黛藺母子,我們這次就借用林雅靜的手除掉,林雅靜則被判死刑,最後天下太平,你說是麼?”
黛藺微笑着點點頭,覺得葉小姐說的有理,緩緩走過來,一雙美眸中卻冷若冰霜,嬌美的下巴輕輕一點,讓保鏢將葉小姐送下山,控制住她。
葉素素望着這張臉,感覺有些怪異,但瞥見她身邊的保鏢是認識的,又覺得一切正常。因爲上次舒敏敏見她,也是這身裝扮,這副傲氣的神情,相差不了多少,於是她轉身下山,與‘舒敏敏’商定好,明天就開始動手。她會將滄口幾處襲擊的好位子告訴他們,自己則拖住滕睿哲,讓他們倆人分開,雙方的動作利索一點,一定要一次成功!
山上,黛藺目送葉素素被送走後,轉身朝竹林深處走,朝某一處淡定出聲:“原來我回國來t市那天,你先在酒店門口見到了舒敏敏,所以今天才讓我做這身打扮。那麼現在,我們是不是該去見見真正的舒敏敏?”
只見月色朦朧的竹林裡,站了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身影后面同樣跟着四五個保鏢,早已將這片竹林控制住。滕睿哲從墨色裡走出來,低首看着黛藺,墨眸黑亮,低聲問她:“剛纔沒有出手打她,是給我面子?”
“你有眼無珠,當初會愛上這麼一個女人。”黛藺嘲諷他,說的可是真心話,轉身又往竹林外面走,“或許是她被養父侮辱、被親姐陷害的遭遇讓她心生偏激,覺得你也對不起她。現在她越陷越深,打算夥同舒敏敏之流,借林雅靜之手殺我們母子滅口,你打算怎麼收場?”
滕睿哲一把拉住她,將她捲回來,摟到自己懷裡,想俯首吻她,但被她避開了,兩手撐住他壓下來的結實胸膛,扭開頭。他目光依舊灼烈,凝重道:“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坐牢悔改,讓心理醫生爲她解決心理陰暗的那一面。現在我們去把舒敏敏引出來,這女人可能就在附近。時間若拖長了,她就會知道我讓龍厲派了兄弟過來,並且警方將這裡團團圍住,早爲他們設下了天羅地網,就等着他們自投羅網。”改爲吻吻她的頭髮,粗臂放開她。
“嗯。”
兩人下山後,黛藺隨滕睿哲立即趕往滄口的火車站,感嘆舒敏敏真是不嫌辛苦,竟然將五官整容到與她一模一樣,也不怕留下整容的後遺症,晚年痛苦難忍!對於滕韋馳這種對着女人就是一巴掌扇過來的男人,有哪一點是值得舒敏敏去愛的?
她將手支在車窗上,歪着頭休息,其實覺得有很多男人都不值得女人去愛。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夜澈那麼完美,有夜澈那麼清雅細緻,但偏偏,這樣完美的男人她又配不上。
滕睿哲在一旁開車,瞥見她疲憊的俏臉,知道她也在心底罵他,於是勾脣一笑,用另一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與她一同前往火車站。
同時這邊的葉素素也接到了舒敏敏打來的電話,舒敏敏告之她:“我的人已經埋伏在滄口的四面八方了,明天你帶着他們從最安全最隱秘的入口進入,用最短的時間擄人撤退,帶他們安全抽身,你則拖住滕睿哲。順便我要告訴你的是,我打算將這裡的建設工地炸成平地,已在各個工地安裝了炸彈,你若還想活命,明天就悠着點,不要不知死活的走進工地!”
“你明天不來嗎?”葉素素追問她,不喜歡這種命令口吻。既然是雙方合作,那舒敏敏就應該出面,與她同生共死。
“明天我會出現的。”舒敏敏咔嚓撂了電話,不再與葉素素通話。
——
這邊,滕睿哲與黛藺坐在火車站,看着一輛輛駛出的列車,忽然想起了他每天清晨在田野散步,等着列車能將黛藺帶過來的日子。
那個時候黛藺還沒有畢業沒有出國,是可以來看看他的,但是直到她畢業出國,她也沒有坐這列火車過來。也許她還不知道他每隔一段時間會去錦城市看看她,知道她在校學習成績優異,在事務所實習的表現也突飛猛進,逐漸的成長,逐漸的顯露光華,寶寶們也在大家的照顧下,學會爬行、學會走路,懂得喊媽咪。他對她的一點一滴都是瞭解的,悄悄的,拍了很多他們母子的照片,也曾偷偷的抱過兩個孩子,可是他更希望,她能主動來看他一次,哪怕是他上了手術檯,她以朋友的身份過來看看也好。
然而她在兩年後卻告訴他,在上飛機之前,她來過醫院,以爲他快死了,只是當時葉素素的出現讓她再次心灰意冷,讓她毅然決然離開醫院門口,上了飛機。
兩年後回國,她告訴他,一切扯平了,目前就這樣過着,他們是因爲案子牽扯到一起,等到案子結束,一切歸爲零。
“黛藺,被回調錦城市的時候,我會坐這輛列車回去,你會不會來車站接我?”他懷抱微弱的期冀,癡癡凝望身旁的女子,渴望她到時能來接他,“帶着寶寶們來,聽他們喊我一聲爸爸。”
黛藺看着面前的列車出神,並沒有迴應他,可能是列車的汽笛聲淹沒了男人的聲音,又或者是,她根本不想回答。
——
第二天凌晨,天不曾亮,清澈的露珠還在向日葵葉子上滾動,一羣拿槍的男子果然頂着夜色,在向日葵裡密密穿梭,把一棵棵向日葵踩得七零八落,對埋伏在四周的黨羽一呼百應。
但是葉素素卻被付名啓關在房裡,付名啓對她這幾天的行爲感到心寒,但還不絕望,與保鏢一起守着她,不准她出去與那幫黨羽接應。
不過有一點需要提一下,葉素素提前給舒敏敏說過滄口的路線,所以那羣黨羽懂得怎樣進來,就是不懂得開戰的時候,怎樣及時撤退。於是天將黎明,被安裝在工地的定時炸彈滴滴的響着,紅色的指示燈在一閃一閃,預示着一場災難的即將到來。
這裡的幾千戶幾萬戶居民房卻在夜色裡死一般的沉寂着,人們似乎正在睡覺,並不知道這裡即將爆炸,就似陡然而至的地震,頃刻間就將沉睡的人們長埋地底。
消失多年的舒敏敏總算出現了,一身套裝坐在車裡,命令將車停在一大片向日葵裡做掩護,準備一舉攻入,完成她的任務!昨天潛入這裡的兄弟裝好炸彈後,全部給她傳來了一切就緒的好消息,只等着她引爆炸彈,等着葉素素引開滕睿哲,將蘇黛藺母子抓走交差!
只是她在這裡左等右等,一批批潛出去的兄弟卻再也沒有迴音,整個滄口,死一般沉寂着!
終於,她感覺到了不對勁,意識到這片死一般的沉寂,不是因爲天未亮,而是,這一幢幢房子里根本沒有人在睡覺,這裡的民衆,早在昨晚已經全部撤離出去了!
於是她惡狠狠的拿出引爆器,氣急敗壞的按下爆炸鍵,萬分後悔剛纔大意了!因爲,滕睿哲他在擺空城計,時間拖的越久,他們就越安全。不過沒關係,她早有後招,她不僅在工地安裝了炸彈,在其他所有地方也安裝了炸彈,包括滕睿哲的住處,葉素素的住處,每一個角落,無論他們都到哪,哪兒都會爆炸!
此刻只聽外面‘轟隆’一聲,幾顆定時炸彈同時引爆的聲音讓整個大地晃了幾晃,火光沖天,地動山搖,讓她毀滅這裡的計劃徹底成功了!只是正當她得意,其餘炸彈卻沒有再爆炸,那些似牛皮癬爬滿整個滄口的炸彈成了悶嘴葫蘆,屁都不放一個!任她按壞爆炸鍵,炸彈也失效了!
也就是說,滕睿哲已經命人把炸彈拆掉了,剛纔爆炸的幾個,只是他們故意留下的幾個,給她試試遙控器!
“該死!”她連忙讓司機開車撤退,拿着槍注意四周的動靜,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在向她圍攏,遠處還有警車的警報燈在一閃一閃,讓她大呼不妙,飛快的給滕韋馳打電話,喉音急得在顫抖:“韋馳,我可能失敗了,原來他們早已有所察覺,讓龍厲派了人來,並與警方秘密聯手,佈下天羅地網等着我跳。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招供的,你趕緊離開這裡……快……”
滕韋馳在那邊什麼也沒說,不等她把話說完,冷漠的把電話掛斷了,喀的一聲!
——
滕睿哲的部下,沒有滅掉昨晚潛進來的餘黨,只是跟着他們,把他們藏下的炸彈全部剪斷線,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今天,舒敏敏的人來一批,他們就抓一批,全靠昨晚葉素素在竹林‘坦白’一切,讓他們有跡可循。
此刻,擒賊先擒王,舒敏敏引爆炸彈的信號總算讓他們檢測到了,讓他們精神大振,往這個大致方位包抄,使得舒敏敏陷在向日葵花海里前進後退不得,插翅難逃!
一夜未眠的黛藺看着這片被碾得七零八落的花海,覺得踩壞這些太陽花也值了。糾纏了這麼長的時間,傷害了這麼多人,是應該收了這些反覆糾纏的心術不正之人,讓他們迴歸正道!
此時槍聲在響,紅藍相間的警燈在閃爍,刺眼燈光穿透夜空,照亮整個黎明前的黑暗,只見多年不見的舒敏敏無處可逃,被從車上拽了下來,雙手抱頭,立即戴上手銬,押上警車!
舒敏敏一邊走,一邊朝這邊看了一眼,對黛藺扯出一個陰陽怪氣的笑,爬上警車。
警車從黛藺面前呼嘯而過,就似一場夢境,朝陽噴發了,天亮了,這場惡戰也就結束了,留下滿地狼藉。黛藺只是覺得有些無可奈何,本以爲出國回來,一切煙消雲散,不曾想,她若在敵人就在,生生不息。
好在,這次重建的新樓被保住了,人們的安危也保住了,滕睿哲的烏紗帽也穩穩當當戴在他頭上。現在只要舒敏敏招供,交代劣質油漆的事情,他就可以馬上回調錦城市!
還有葉素素,如果這次不是付名啓將她關在房裡,不准她出來給舒敏敏帶路,她現在也不會好端端坐在房裡,依舊做她的葉素素!
只見此刻霞紅朝陽下的滄口,忽略掉那些被炸彈炸掉的地面,其實一輪明日千山秀,景象光輝萬物新,一片欣欣向榮,一番新氣象。這些就是滕睿哲被回調的資歷,他有過人的本領,讓人信服的魄力,被回調錦城市繼續當市長,再合適不過。
幾日後,劣質油漆的真兇被抓出來,所有的人們都在津津樂道,慶幸當初被葉老師煽動的時候,選擇相信蘇小姐會給他們一個合理的交代,沒有衝動傷人。而事實真相果然如蘇黛藺和滕市長所說,有人在陷害蘇小姐,是一段牽扯不清的宿仇,葉素素卻做了幫兇,徹底顛覆她的善良形象。
再過幾日,這裡基本平定下來了,黛藺收拾行李準備回錦城市繼續處理這個案子,卻被鄉親們團團圍住門口,勸她隨滕市長一起回去。他們說:雖然還想讓滕市長留任幾年,但滕市長還是還給蘇小姐你吧,蘇小姐你與滕市長團聚的時間,還沒有我們與滕市長在一起的時間多,他們已經不好意思再‘霸佔’滕市長了。
黛藺笑一笑,回覆他們:目前這個案子不算完,以後她應該還會過來的,只不過,現在爲了兩個孩子的安全與教育問題,必須馬上回錦城市。
鄉親們也聽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知道她是防着葉素素,便幫她拎着行李,一路送她和寶寶們到火車站,然後將剩下的時間交給她和滕睿哲,紛紛離去。
然而滕睿哲隨他們母子一起坐上了動車,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動車票,邪惡的揚了揚,俊美絕倫的臉上此時噙着一抹放蕩不拘的微笑:“這一次,我與媽咪寶寶一起回去。”他從黛藺懷裡抱過一個寶寶,一家四口準備返回。
黛藺大爲不解,以爲他瘋了:“t市市委還沒有批文放你走,而且你的行李也沒帶。”
“回調是遲早的事,但現在與老婆孩子回家,是頭等大事。”他輕輕摟過黛藺,讓她躺他寬闊溫暖的懷抱裡休息,薄脣放在她的粉脣邊,摩挲着,啞聲誘哄,含滿深深的寵溺:“我不想回調那日孤零零的回去,看不到黛藺你來車站的身影,我想與寶寶媽咪一起坐這趟列車回到我們錦城市的家,再也不要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