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千觴醒來的時候是躺在高牀軟枕上的。
他睜開眼睛,有點茫然,隨後驟然警覺,翻身坐起。
“醒了就好。”一個清越的男聲傳來,慕容千觴朝着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師兄?”慕容千觴看到一名華衣男子斜靠在一邊的軟榻上,黑漆漆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在他的肩頭,一派閒適的模樣。
“說說吧。在大街上暈倒,還吐血,你算是越活越回去了。”風無塵斜睨了慕容千觴一眼,那雙眸子之中充滿了探究的目光。“還有你身上那些痕跡是怎麼回事?”他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慕容千觴抿起了脣,站了起來,他撈起了搭在一邊衣架上的外袍,慢條斯理的穿上。
“脾氣還蠻大。”見小師弟又是一副我不開心,我不會說話的樣子,風無塵就是一撇嘴,“你不說。當師兄的又怎麼替你去出頭?”
慕容千觴還是不說話,舉步走朝外走,風無塵這才也跟着站起來,“你和昌平公主發生什麼了?”他一個箭步朝前,攔住了慕容千觴的去路。
“師兄別問了。”慕容千觴終於開口,心口彌散開了淡淡的痛楚。
痛過之後他以爲會是恨,很奇怪,竟然沒有恨。
他是對雲初半點都恨不起來。
一直以來,她都在欺騙他,她爲什麼要這樣?
從幾年前在房山郡初見她開始,從她問他喜歡什麼樣的姑娘開始,她就在處心積慮的接近他,不斷的走入他的心底,她甚至不惜以身相許,他以爲他是獵人,哪裡知道在雲初的面前,她纔是那個一步步引誘他不如陷阱的人,而他是她的獵物。
既然不愛,爲何相許?
“果然是因爲她。”風無塵不過就是試探一下,能讓小師弟變成剛纔那副模樣的人並不多,活着的大抵也就只有一個雲初了。
“你脖子上的那些痕跡也是她弄出來的吧。”風無塵目光灼灼的看着慕容千觴。
慕容千觴木然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傷痕在指腹地下一一的展露,慕容千觴渾身一震,他與雲初都已經做過那麼親密的事情了。
她說她不能愛上他,爲什麼?
是不愛還是不能愛?這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她是知道了什麼?這個念頭驟然將慕容千觴的心攝住。
他或許應該找雲初去問清楚。
但是問清楚之後呢?
他寧願她一直欺騙他下去,他喜歡聽她說她喜歡他。如果可以他真的寧願自己從沒回去取劍。
“你和她究竟發生了什麼?”風無塵的聲音忽然提高了幾分。
慕容千觴被師兄一吼,驟然回神,“她是我的。”他看着風無塵的目光,一字一句的說道。
風無塵原本掛在脣角的一絲笑意瞬間凝住,他將慕容千觴帶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他脖子上的痕跡。慕容千觴心魔大炙,直接在大街上走火入魔,氣血攻心,他給他用金針活血的時候自然要除去他的衣衫,那分佈在他身上曖昧的抓痕讓風無塵根本無法
忽略。
那時候他就已經隱隱的猜到了一些事情。
他看得出來小師弟是喜歡昌平公主的,而昌平公主對小師弟也有意,但是他沒想到兩個人居然在背地裡發展到了這種地步。
昌平公主下手的動作果然快啊。
如今得到了慕容千觴的證實,風無塵忽然覺得心底似乎被抽了一下,他後退了一步,微微的垂眸,“哦,是嗎?”他再度擡眸,眼底已經有蒙上了一種淡淡的笑意,“她終究是你的仇人之女,你甘心?亦或者你是想着得到她的人,再狠狠的拋棄她,用以報復?”
拋棄?爲什麼師兄會用這種字眼。
慕容千觴覺得有點奇怪,他從沒這麼想過。
他喜歡雲初,如果沒有經歷剛纔的事情,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喜歡她喜歡到讓她融入了自己的血脈之中。
他知道自己的心不大,只夠裝得下一個人,在他心底有也只有一個雲初,昌平公主。
他的心或許黑暗,但不齷齪,他即便要報仇,也是明刀明槍的在戰場上贏,而不是背後用一些手腕。所以師兄的話在他的耳中顯得尤爲的刺耳。
“我只想問她一句話,還想不想嫁我。如果想,我就娶。”慕容千觴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對風無塵說道。
風無塵瞪大了眼睛,好像眼前這個小師弟似乎真的長大了,變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一語不發只知倔強看着他的小男孩了。
“你想好了?昌平郡主是離魂之人,她或許沒有心。”風無塵瞪了片刻之後,緩聲說道,“亦或者根本不知道什麼是愛。”
“她不知道,我知道就是了。”慕容千觴平靜的說道。
他已經懶得去想太多的事情了,他只想問問雲初,還願意不願意嫁他,只要她願意,他就娶,他承諾過的,他答應過雲初的事情都會做到。
就算她有目的也罷,就算她不能愛他也罷,他愛她,似乎這一點就足夠了。
或許她不愛他對他們來說是更好的,至少將來面對其他事情的時候,她的傷心會少,他早就說過,留給她的都是快樂就好,而讓所有的哀傷,沉重和黑暗都由他來揹負就是了。不管她接近他的目的是什麼都好,他只知道自己愛她,深深的愛着她,並且想擁有她。哪怕她只是看中了他的皮囊,看中了他的外表,那又有什麼關係,至少他還有一樣是吸引她的。
慕容千觴想開了,心就沒有那麼痛了。
他用手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師兄,一步步的朝外走去。
“小師弟。你不會後悔嗎?”師兄的話從他的身後飄來,慕容千觴停住腳步,回眸,看着師兄臉上似乎有點龜裂開的淡定,淺淺的一笑,“不悔。”
他說完便大踏步走出去。
風無塵嘆息的聲音似有若無的從身後傳來,慕容千觴恍若未聞。
慕容千觴好了,雲初卻是病了。
慕容千觴與她折騰的太狠,之後又鬧了那樣的事情,讓雲初又氣又急,在慕容千觴走後沒多
久就暈了過去。
可是嚇壞了雲文錦,忙不迭的命人將雲初送回了公主府,又將嚴謹給叫了過來。
嚴謹一看雲初脖子上還有手腕上的淤痕,就嚇了一跳,誰敢對大齊如今最尊貴的公主下這樣的手?
雲初這明顯是氣火攻心,氣血兩虛的症狀。
嚴謹不敢多問,生怕問出點什麼他不該知道的事情,雲初的病並不棘手,所以嚴謹馬上就去開藥熬藥。
等雲初醒來之後,蒹葭一邊擦着眼淚一邊小心翼翼的詢問公主要不要沐浴,適才公主回來的時候可是將她嚇壞了,那眼底又青又紫的,身上也到處都是淤痕。
她問過郡主,公主到底是怎麼了,哪裡知道被郡主瞪了又瞪,還恐嚇她如果她亂說,就要她的小命。
她自然不敢亂說,嗚嗚嗚,雖然長安郡主年紀小,可是那眼神卻是很駭人,還是她的公主好,雖然有的時候也會兇巴巴的,但是一直都只是嚇嚇她而已。
雲初也覺得自己身上很難受,就讓蒹葭命人送來熱水,並且囑咐蒹葭,自己什麼人都不想見。
當她將自己浸泡在微微發燙的水中的時候,她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她現在腦子裡面很亂。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雲文錦叫囂着要殺掉慕容千觴也被她按壓下來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明明她就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
雲家又有幾個優柔寡斷的人呢?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除掉慕容千觴的確是最佳的選擇,一了百了,一勞永逸,但是她就是不想。
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有點痛,她與雲文錦爭吵過,發了老大的一頓脾氣,直將自己給氣暈了過去。
“你不能進去!”外面傳來蒹葭的聲音。
“我要見公主。”接着慕容千觴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一字一句的,讓將自己泡的昏昏沉沉的雲初驟然的驚醒。
“公主說了誰也不見。而且你是怎麼進來的!”蒹葭尖聲叫道,“白露白霧,阻攔住他。”接着就是拳腳相加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雲初一急,馬上從水裡站了起來,她想夠一下搭在一邊的衣衫,哪裡知道她人本來就虛,又泡了許久,頭重腳輕的,腳下一滑,人就摔出了木桶之外,“啊。”她尖叫了一聲,趴在了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聽到了雲初在屋子裡那聲尖叫,慕容千觴再也顧不得其他,一掌將白露和白霧揮開,隨後一腳將房門踹開,蒹葭尖叫着在外面阻攔,卻被慕容千觴霸道的反手關在了房門之外。因爲慕容千觴看到了雲初現在的狀態。
蒹葭急得在外面直叫喚,“你這個惡賊!趕緊出來,敗壞公主清譽,是要砍頭的!”
“沒事,沒事。”雲初呻吟了一聲,她摔的好痛,“你們在外面看着,不要讓其他人進來。”
蒹葭聽了雲初的聲音之後這才委屈的閉嘴,白露和白霧面面相覷,只能相互之間攤手,她們兩個加起來都打不過慕容千觴啊,少女心碎了一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