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臨火越眸光微閃,林瑞嘉,她纔不會這樣溫順。
如果說這世上誰最瞭解林瑞嘉,東臨火越若稱第二,那麼沒人敢稱第一。他在她七歲時就認識了她,她的脾氣,她的性情,他摸得一清二楚。
林瑞嘉若是會服軟,那麼太陽當真是從西邊出來了。她的性子,比誰都要倔強,雖然看着柔柔弱弱,可她是他見過最烈性的女子。
甚至,絲毫不輸白洛曦。
真是有意思,他倒是想看看,她能玩出什麼花樣。
東臨火越想着,臉上的笑容愈發溫柔。林七月看他笑了,以爲他是在乎她肚子裡的孩子,不禁也跟着一起笑。
而他的笑落在林瑞嘉眼中,林瑞嘉則清楚地知道,東臨火越起了戲弄獵物的心。
貓抓到老鼠,一定會先折磨一番,再一口吞下。同樣的,林瑞嘉知道,東臨火越也有這個習慣。
他們相處的那些年,東臨火越觀察着林瑞嘉的性情,而林瑞嘉,同樣也在觀察他的性情。
他們彼此相知,彼此相戀,終至彼此爲敵。
林瑞嘉眸中寒芒閃過,越哥哥,這一次,誰是誰的獵物,還不一定……
入夜之後,東臨火越理所當然地宿在了疊翠殿。
林瑞嘉挑暗了寢殿裡的燈,正欲出去,林七月的聲音卻從背後傳來:“菸草,欣兒不舒服,今晚,你替她當值。”
林瑞嘉轉過身,林七月站在牀榻邊緣,笑意盈盈。
她垂下頭,“是。”說着,走過去將牀鋪好。
沐浴過後、身着中衣的東臨火越走過來,瞥了眼林瑞嘉,神展開雙臂。林七月親自給他寬衣,隨即與他一同上了牀。
林瑞嘉給他們放下帳幔,林七月的聲音又從裡頭傳來:“我晚上會渴,菸草你準備一壺水,就在邊上候着。”
“是。”林瑞嘉盯着帳幔,似要將那垂紗盯出一個窟窿。她盯了一會兒,靠着牀坐下來,抱着膝蓋,望着角落的燈火,有些疲憊地將頭埋進臂彎。
很快,帳幔中傳來女子痛苦中夾雜着歡愉的呻吟,情·欲的味道在寢殿中逐漸瀰漫開來。
林瑞嘉捂住雙耳,林七月的呻吟卻能穿透她的手掌直達她的內心,叫她防不勝防。
不知過了多久,雲雨漸歇,林七月嬌吟了幾句,便沉沉睡了過去。
東臨火越面無表情地推開林七月,攏了攏衣裳,隨即起身靠坐在牀上。他一偏頭,便看見坐在地上的林瑞嘉。她靠着牀榻,頭埋在臂彎之中,雙手仍然捂着雙耳。
她,很痛苦?
林瑞嘉背對着帳幔,整個人都處於一種即將崩潰的狀態。她死命咬着牙,拼命捂住雙耳。她默誦着佛經,她怕她一停下來,就聽見林七月的叫聲。
東臨火越望着她,她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抖。
自她來到天照,她似乎,瘦了好多……
東臨火越盯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她。
林瑞嘉忽然回頭,東臨火越伸出的手不自然地收回,目光移到別處:“茶。”
林瑞嘉垂下眼簾,起身跌跌顫顫地去給他端茶。她端來茶水,他一飲而盡。
茶水很苦,苦得東臨火越幾乎想要砸掉茶杯。
寢殿內一燈如豆,兩人隔着帳幔,一夜無眠。
這兩日林瑞嘉表現得十分乖順,林七月縱使有心找茬,可她做的所有事都很完美,完美到她挑不出一絲毛病。
遊湖前一晚,東臨火越宿在青顏的殿中。
林七月坐在銅鏡前,林瑞嘉站在她身後給她將頭髮放下來。
她拿着桃花木梳,將她的頭髮一下一下梳理整齊,眼簾低垂,完全是一副謙卑恭順的模樣。
林七月忽然吃痛了下,一把奪過她手中的木梳,指着木梳上帶下的一根長髮,怒氣衝衝:“你在做什麼?!”
林瑞嘉低下頭:“奴婢知錯。”
欣兒看林七月滿臉不耐煩,忙一腳踹到她膝蓋後頭強迫她跪下:“還不給側妃娘娘磕頭認錯!”
林瑞嘉不提防跪在了地上,努力掩飾住眼底的殺意,輕聲道:“都是奴婢的錯,求娘娘責罰!”
林七月將木梳砸在她頭上:“滾去門口跪着!”
林瑞嘉起身,退出了寢殿。林七月猶自不解氣,將梳妝檯上的東西盡數掃落在地。
欣兒有些不解:“娘娘,您這是怎麼了?”
“你說,殿下到底還愛不愛她?!”林七月雙目泛紅。
“奴婢看殿下這些天的態度,似乎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欣兒說道。
林七月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着,因爲生氣,一張秀美的臉在燈下竟有些猙獰。
“要不……”欣兒試探地問道,“要不奴婢想個法子,悄悄做了她?”
“不,”林七月盯着遠處門口那個跪着的身影,聲音低沉,“我要留着她,慢慢折磨!你派人送信給義兄,讓他明日將鹿銘帶到船上,如此這般……”
翌日,天還未亮,晨霧很大。
林瑞嘉雙眼緊閉,緊緊抱着雙臂,靠着疊翠殿寢殿大門,還處在睡夢之中。
一雙黑色嵌玉皁靴停在她面前,東臨火越低頭看着睡熟中的她,眸光復雜。
四周很安靜,丫鬟婆子們都還在睡夢裡。
他蹲下來,仔細地端詳着她的面容,她的眼睫和眉毛上都沾了露水,面色蒼白而憔悴。
他伸手輕輕拂去那些纖小的露珠,丹鳳眼中,是忍不住的心疼。
“嘉兒,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爲她撫平眉尖的褶皺,林瑞嘉的睫毛顫了顫,東臨火越一驚,身影迅速消失在原地。
林瑞嘉緩緩睜開眼,觸目所及是一片迷霧。
她伸出手,夢中,好像看見越哥哥蹲在自己面前,輕聲訴說着什麼……
她隨即自嘲一笑,怎麼可能呢,他恨她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跟她細聲說話……
天明之後,林瑞嘉被欣兒叫進了寢殿,要她給林七月梳妝。林瑞嘉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給林七月梳了一個搭配她長裙的飛仙髻。
林七月望着她眼下的青黑,微微擡起下巴,“讓你罰跪,你可有怨言?”
“奴婢不敢。”林瑞嘉輕聲答話,將珠花給她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