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你是不是以爲我不會怪你
天燁四年,正月剛過。
皇宮內的喜慶氣息還未消散就傳來了皇帝重病的噩耗。
裴景楓體內的相思蠱發作,一病不起,成日的昏昏沉沉,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唯一清醒的時候便是疼痛鑽心的時候。
宮內的太醫都找不出診治的辦法,連滄宇的敬清也趕來了,最終只得搖頭。
東方家族的人也一個接着一個進宮,最終還是東方舒鏡宣佈這病沒的救了,皇宮內頓時一片死氣沉沉。
墨痕成日的守在裴景楓牀邊,誰叫也不離開,他見裴景楓昏睡的時候眉頭皺起了,便用小手去慢慢撫摸着裴景楓的眉宇,說“爹爹不疼,痕兒在你身邊陪着呢。”
夏語涼在一旁忍不住落淚。
等着墨痕睡着了,才讓紫蓉把他帶下去,按照裴景楓的旨意墨痕現在已經是皇帝了,也不能總是呆在這裡。
醉顏樓的時候全部交給了千羽烈,幸好有她和莫君望在,聽說夏景年又去了幾次,但都被千羽烈拒之門外了。
最後只好作罷。
夏語涼坐在牀榻邊,緊握着裴景楓的手,那手冰涼的,夏語涼想要太他晤暖,她命人搬來炭爐放在牀榻前,然後給裴景楓加了一牀被子。
她靠着裴景楓坐着,回想着曾經的點點滴滴。
“語兒……”正當這時,微弱的聲音響起起來。
夏語涼趕緊低頭去看,只見裴景楓正緩緩睜開眼,眸中無神,整個人都憔悴了,下巴上是一片鬍渣。
“楓,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好一些?”夏語涼趕緊問道。
“我沒事,你是不是又是一夜沒睡?”裴景楓難得清醒了些,想要起來卻被夏語涼阻止,她說,“有什麼事你就告訴我,躺着好好休息。”
“有些餓了。”裴景楓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道。
夏語涼無奈的笑,她趕緊吩咐宮女讓御膳房做些吃的來,不一會兒,宮女們就端着幾道清淡的粥和小菜進來了,在牀榻便置了一章小桌子,然後把飯菜放上去就退了出去。
夏語涼先將裴景楓扶起來坐着,然後盛了稍許的粥喂他。
餵了幾口,裴景楓突然不吃了,只是看着她,夏語涼覺得奇怪問,“你看着我幹什麼啊?”
“你是不是都是這樣照顧痕兒的?他小時候有沒有很調皮?”
“他啊,比你要好伺候,你還記不記得,我在錦王府的時候可沒少受欺負。”
“可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傷害你。”
“我知道,我知道。”夏語涼趕緊應着,她覺得鼻子酸澀,眼淚幾乎要忍不住了。她當然記得在錦王府的時候,裴景楓一直都沒有爲難她。
他對她,總該是好的。
她也明白當時他那種矛盾的心裡,不過,他們總算是都熬過來了。
這一次……
“這一次,我們要熬過來,楓,我們要生活一輩子的。”
裴景楓突然就眯着眼打量起夏語涼,“這可不像是你說的話啊?好肉麻。”
夏語涼也覺得肉麻,她趕緊別過頭去,過了一會兒又轉過來,“我就是想和你過一輩子不可以麼?在那個世界的時候,我沒有一個可以陪伴我一生的人,在這裡,我希望你是。”
雖然她前世有乾爹陪着她,對她也很照顧,但那總歸不是她想要的親情,乾爹向來尊重她的選擇,可就算是他們的關係再好,還是有隔閡的。
那時候她最想陪伴在她身邊的是她的父母,每當自己訓練的時候,累了,痛了,就會找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裡偷偷的哭,那時候她就特別想父母。
那時候的她已經從一個柔弱的小女孩成長爲一個由復仇支持的人。
人前她從來都是獨立冷漠的,沒有人敢靠近她,她十七歲混跡賭場就心狠手辣,從來不會對任何人手下留情。
但是現在,她已經不是一個沒有牽掛的人了,當人有了自己的信仰,有了自己在意和牽掛的人,她顧忌的也就多了。
現在,她想要的就是她身邊的這些重要的人都開開心心的活着便好。
“語兒。”聽着夏語涼的話,裴景楓伸出手去緊緊握着夏語涼手,他的雙手冰涼,把夏語涼溫熱的手裹在手心,那股暖流就延着他的手心傳遞到了全身。
“我們一定會一輩子的。”
可這話說完的第三天,裴景楓便再也不能對她說話了,誰也沒想到,當清晨夏語涼從宮外回來,進去殿內的時候,屋裡的炭爐已經熄滅,整個大殿如冰窖一樣寒冷。
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風吹開,屋內的紗簾被肆意的吹舞起來,像極了張牙舞爪的惡鬼,一個個笑的冷冽詭譎。
夏語涼一步一步的朝着內室而去,連呼吸都瞬間停止了,她只覺得自己的心就要離開自己的身體了,疼痛到她幾乎都要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
牀榻上,那個身影就那麼躺在那裡,臉色灰敗,雙眸緊閉着,堅毅的線條都帶着冷寒。
“楓……”夏語涼輕聲喚了一句。
牀榻上的人毫無反應,他依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夏語涼全身顫慄起來,腳下的步子逐漸加快,最終三不化做兩步的來到牀榻邊,她猛然跪在地上看着已經沒了氣息的男子,連哭都忘了。
她說,“楓,你怎麼說話不算數?”
“你怎麼可以趁我不在的時候離開,怎麼可以……”
“你總是這樣欺負我,是不是真的以爲我不會生氣,你是不是以爲……我不會怪你?”
說道最後,夏語涼泣不成聲。
……
屋內靜寂無聲,只有從窗戶外飄進來的風聲,似是冬季的低低哭泣。
夏語涼仰起下顎,無聲的淌着淚水,她心痛如刀絞卻無法大聲哭出來,她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