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5 心如死灰
斷崖上,冷風獵獵,如猛獸的咆哮,在峽谷裡徘徊,撕裂吼叫。
語涼死死的咬住早已殘破的脣,竭力抑制住渾身的顫抖,想讓自己看着不那麼狼狽。
襤褸的衣衫被鞭子抽出了一條條的大口子,殷紅的血,自那血口子滲出,每一處都在火辣辣的疼着。
夏語涼氣若游絲的低下頭,黯然的眸子看了看抵在喉嚨上的匕首,突然扯開嘴角,喑啞的冷呲一聲,使出渾身力氣對夏鬆說道:“你真是愚不可及!他是不會來的!他根本就不曾用正眼……看……看過我一眼。又怎麼會因……因我而受你脅迫?你逃不掉的!呵呵!我尊敬的父親大人,女兒一定會替你收屍的!”
“你給我閉嘴!”夏鬆聞言大怒,揚起手狠狠的抽在了夏語涼蒼白的臉上,打的她腳下一個踉蹌,卻又連忙拽住她的衣領,匕首不由向前遞了幾分,一縷溫熱的鮮血,緩緩自她白皙的頸上流了下來。
“他會不會來,你等下就知道了!我告訴你!若是我死,你們一個都跑不掉,你們都要爲我陪葬。”夏鬆攥住她的衣領,憤恨的晃了晃她搖搖欲墜的身子。
兩人腳下一陣鬆動,幾塊石頭骨碌碌的墜下懸崖,半晌都不曾聽到石頭落地的聲響。
“你最好小心點!否則……不等他來,你我都已葬身崖底了……”夏語涼冷笑了幾聲,只覺渾身都在劇烈的疼痛着,肺腑內堵着一股肆意流竄的血氣,讓她痛徹心扉。
夏鬆聽了,竟突然仰天大笑起來,他死死的拽着夏語涼,得意的狂笑道:“怎麼可能!他不是來了嗎?”
瞳孔驟然緊縮,夏語涼不可置信的斂了斂眸,艱難的側過臉,想要看看不可能來的人,怎麼會真的出現了。
目之所及,一個身姿挺俊的高大男子,仍是一身紫色錦袍,腰束金玉帶,配掛了一塊晶瑩剔透的溫潤玉石,精雕玉琢的面孔,沒有一絲瑕疵。
他面色冷峻,踏着穩健的步履緩步而近,波瀾不驚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風捲起他的衣襬,割碎了滿山細碎的光影,亦狠狠的割碎了夏語涼心中那片最純淨,最美麗的愛戀。
驚愕圓睜的雙眸,漸漸灰暗,最終只留下滿目的蒼涼與絕望。
夏語涼胡亂的搖了搖頭,扯開嘴角無聲的笑了,她的笑容是那麼的淒冷,是那麼的絕望。
原來,子宵,就是裴景楓!
她心中唯一的一處溫暖,竟然就是未曾看過她一眼的夫君。
裴景楓闊步而近,在十步之外頓住腳步,墨黑的眸子冷冷的睨視着崖邊上傷痕累累的夏語涼,幽深的眸底驟然閃過一絲濃重的暴戾與肅然的殺氣。
“哈哈哈!裴景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救她的!哼!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夏鬆揚聲冷笑,篤定的看着面無表情的裴景楓。
只要他來,他便已經成功了一半。
“丞相大人!本王想你弄錯了!本王,只是來捉拿你的,至於她……是生是死與本王何干?”裴景楓冷呲一聲,扯開嘴角嘲弄的冷笑道。
冷冽的眸光亦自夏語涼蒼白如紙的臉上移開,再不肯看她一眼。
夏鬆聞言,不由一陣心驚,不過,他肯定自己不會錯,裴景楓既然會來,就一定很在意夏語涼,所以,他手中的王牌還是有用的。
“你!裴景楓!別裝了!我知道你很在意她!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只要你放我一馬,我便將她完好無缺的還給你!否則的話,我就拽着她一同從這裡跳下去!”
“好啊!你跳啊!本王拭目以待!”裴景楓不以爲然的揮斂衣袖,眸中的譏誚之意更甚,微揚的臉龐毫無一絲異色,好似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夏語涼的死活。
夏鬆膽怯了,此時他也開始不確定裴景楓對夏語涼的感情。
驚懼的吞了一口唾沫,夏鬆知道自己已是騎虎難下,便撞着膽子大聲怒道:“好!裴景楓!今日我就與她同歸於盡,你不要後悔!我再給你一點時間好好考慮!否則,別怪我心狠!”
“你不用給他時間考慮了!他……他根本不會在意我的死活。”一直沒有開口的夏語涼,終於啓開了沉重的脣,無奈的苦笑着,蒼涼的目光緩緩移到裴景楓冷漠的臉龐上,夏語涼冷笑着問道:“對嗎?錦王爺……”
裴景楓的心竟然無端狠狠的抽了一下,勾起嘴角,脣邊的笑容越發的絢爛:“你還是這樣聰明!本王該叫你俞夏,還是叫你愛妃好呢?”
“那就要問錦王爺了,你的心裡……想怎麼叫?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是嗎?”夏語涼渾身開始抽搐,只覺每一寸血肉都在劇烈的疼着,像是被人用刀子一點點凌遲一般。
“有什麼區別嗎?不管你是俞夏還是夏語涼!都不過只是本王手中的一個棋子,一個用來剷除丞相府的一枚棋子而已!呵!夏語涼,你不也是在隱瞞自己的身份,刻意來接近本王的嗎?那本王當然要好好的利用你,是你……太無知,以爲本王會愛上你,若是論做戲,本王比你要會的多!”裴景楓面色陰鶩,森冷如刀的眸光,無情的割在夏語涼煞白的臉頰上,卻下意識的輕然掠過她渾身縱橫交錯的血口子。
周身散發出的冷意與殺氣,越發的濃重。
“你們給我閉嘴!裴景楓!不想讓她死就給我乖乖的聽話!”夏鬆顯然有些不耐,他用力的摁住匕首,夏語涼脖子上的傷口,被割的更深了幾分,更多的鮮血蜂涌而出,緩緩蔓延而下,映紅了裴景楓狠戾的眸子。
“夏鬆,本王告訴你,丞相府已經永無翻身之日,對本王來說,夏語涼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你要殺要刮悉只管盡興,只是,你不要忘了,她是你的女兒,她和你一樣都是本王不共戴天的仇人,本王很樂意你替本王除掉她,也免了本王落得親手嗜妻的罵名。”裴景楓語氣平淡,嘴角扯着一抹笑意,落入夏語涼的眼眸,越發殘忍。
他……是如此想的嗎?
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到四肢百骸,比她身上被的傷口還要疼上千百倍。
這種痛,她從來都不曾嘗過,卻是這樣的難以承受,恨不得將那顆死寂的心給生生刨出來!
他用決絕的話語,打破了夏鬆最後一絲奢望,亦殘忍的隔斷了夏語涼心中最後一絲希冀。
“原來……只是這樣……子宵,你贏了!是我夏語涼太過癡傻,我以爲……我以爲我可以擁有一份簡單而純淨的愛情,我以爲……我終於爲自己的心找到了一處棲息之所。好!很好……”夏語涼麪如死灰,蒼涼的眼神漸漸空洞。
可她嘴角的笑容卻越發的璀璨,水霧瀰漫的眸子,深深的凝望着裴景楓冷峻的臉龐,驀的,夏語涼目光突然一滯,胸腔內一股熱氣翻涌,嗓子一直,鮮紅的血從喉嚨裡噴溢出來,她只覺得身子一軟,已然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