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黎明即將到來的時候,平敢當停了下來。
從懷中掏出一支袖箭,發上了天空
。
“休息,等我的人來!”平敢當簡短的對月娘說道,坐下來,將張雪瑩牢牢抱在自己懷裡。
月娘偷偷看着他,在晨光中,她看清楚了平敢當那雙斜飛的劍眉,看清楚了他俊氣的臉,看得更清楚的是他眼中的柔情與愧意。
她心中像是被重重錘打了一下,那種眼光,她太熟悉了。
只是,張妹子可是個節婦啊!
她憂愁地嘆了口氣。
經過多日相處,她知道張雪瑩不是個隨便的人,也樂意看到這麼一個英俊瀟灑的男子鍾情於她,只是,她的身份又怎麼可能呢?不知道以後會惹出多大的禍事來!
她一邊憂愁地想着,靠着石頭慢慢睡了過去。
平敢當低着頭,認真地看着自己懷中的人兒。
比一般女子高的她在自己懷中居然那麼嬌小,身子跟自己想像中一般柔軟。
她睡着,像一個嬰兒般乖巧。
卻沒有用她清澈靈動的眼睛看着自己,沒有用她優美的嘴脣與他說着話。
她那雙柔軟的小手此時正無力的垂直在兩邊,上面還有剌痛他眼睛的傷痕。
她蹙着秀眉,表情驚恐不安。
他伸出手,慢慢地溫柔地撫平她額頭那道皺痕。
突然,他停住了動作。屏息聽着。
“將軍!”平正的聲音響起。
“來了?前面的路安全嗎?我要馬上趕回松江府。”他將張雪瑩身上的布拉了拉,蓋住了她的秀顏。
平正疑惑地看了他懷中一眼,道“是安全的,船在老地方等着。”
“那走吧,叫醒那女子一起
。”平敢當說完,人已朝前面走去。
平正叫醒了月娘,與她一起跟了上去。
“將軍,此人是誰?給我抱着吧!”他想了一下,終於跑上去對平敢當說道。
不料平敢當轉身狠狠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的又向前面走去。
平正討了個沒趣。只有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大嫂子。你怎麼跟我家將軍在一起呀?”他想了一下,決定從月娘身上下手。
月娘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言簡意賅地說“是他救了我。”便緊閉雙脣,再不肯多說一句了。
平正摸了摸腦袋。努力地想着:將軍小心翼翼地抱着的那人是誰呢?看身量。像是個女子啊?天哪。將軍身邊什麼時候有個這樣的女子了?自己居然不知道!他狠狠敲了一下自己腦門,太失職了。
白馬蕩的渡頭東邊,人高的蘆葦叢中。一艘小渡船正停靠在那裡。
平敢當一躍而起,穩穩站在上面“開船。”自己腰一貓鑽進了船艙。
平正提着月娘,緊跟着落在船板上,只不過沒有跟進船艙去。
月娘看着那扇緊閉的艙門,有些着急,她想進去看着張雪瑩,不想讓那個面貌英俊,卻冷得嚇人的男子單獨和她呆在一起,那樣的話,對她名聲不好。可是,自己沒那膽子。
平敢當將張雪瑩小心的放在那架小榻上,自己坐在榻邊,看着她。
她已經昏睡了好久,始終沒有甦醒的跡象。
“雪瑩,張雪瑩,醒來!”他柔聲低喚着,手輕輕搖了搖她的肩膀。
張雪瑩身子驚了一下,痛苦地叫道“走開,不要碰我。”手亂揮着。
“別怕,是我,平敢當啊!”平敢當握住她亂舞的兩隻手,心急又心痛
。
“走開,別碰我,別碰我。”張雪瑩反抗得越來越厲害,聲音也越來越大。
船艙外的平正驚得張大嘴,下巴都快掉下來了:自己英明神武、天下無雙的將軍啊,居然在狹小的船艙中對一個弱女子用強。這要是傳出去,可怎麼是好啊?唉,他就不會堵了那女子的嘴,再、再那個嗎?
他眼睛一轉,看向同樣一臉驚恐與焦急的月娘,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將眼前這個女子滅口!
就在他慢慢向月娘靠攏的時候,艙開門口,平敢當一臉沉痛地站在艙門口“還有多久才能到松江府?”
“將軍,起碼還有一個時辰!”他急忙說道,又在心中暗道:您、您再忍忍吧!
“一個時辰?快點,你也去搖櫓。”平敢當指向他,又看向月娘“你進來一下。”
平正張口結舌的站在那裡:這、這麼急?連這個也叫進去了?!將軍是不是中了媚毒了?!
月娘遲疑了一下,又毅然走了進去。
“你看看她,她好像發燒了,臉與身子燙得厲害。我一靠近她,她便尖叫。”平敢當看着牀上胡言亂語的人兒,生平第一次感到無力。
“哦!”月娘急忙走過去,將自己的手探上張雪瑩的頭上,嘴中說道“雪瑩別怕,是陳嫂子,我,月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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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雪瑩狂燥的神情奇蹟般的安靜下來,沒有像剛纔那樣尖叫掙扎。
平敢當皺起眉,他就不明白了,自己怎麼就比不上這個月娘了。
“她的確是發燒了,本來她就有些傷寒在身上的
。經過這次驚嚇,好像更嚴重了。”月娘着急地說道,看了看張雪瑩身上的衣衫,不由跺了跺腳“她的藥在她衣服裡,這下全沒了。”
不成想,平敢當從自己懷裡掏出一卷衣服遞到她面前“她這個布袋裡,亂七八糟什麼都有。你看看有沒有她服用過的藥丸。”
月娘驚奇地看了他一眼,接過去在碎成條的衣服裡找到一個大布袋,又從裡面摸出一個綠色的小袋子,從小袋子裡面倒出一顆藥丸“就是這個,我看她就是吃的這個。”
平敢當點點頭,走到小几邊倒了一碗清水遞給她“喂她吃下去。”
月娘接過水,將那粒藥丸送到張雪瑩嘴邊,嘴裡柔聲哄道“雪瑩乖,陳嫂餵你吃藥啊!吃了藥就不難受了,聽話,把嘴張開。”
話音剛落,張雪瑩便無比配合地張開嘴,含住了那粒藥丸,月娘趕緊扶起她的頭,用水送下了那顆藥丸。
平敢當又挑起了濃眉:這般聽這個月孃的話。
許是口渴了,張雪瑩大口喝光了碗中的水,人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平敢當衝月娘點點頭“多謝!”然後指了指旁邊,示意月娘借一步說話。
“告訴我,你是誰?怎麼與她認識的?”平敢當看着月娘,輕啓薄脣。
月娘看着他不怒自威的神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將兩人相識的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說了。
平敢當擰眉想了一下,又問道“那你知道不知道,她爲什麼沒從白馬渡走,而是出現在了本不該出現的青風鎮?”
月娘搖搖頭“妹子沒告訴我這些,我以爲她們一家本就是奔着青風鎮去的。”
“那她還有沒有對你說起過其他人,比如說與她一起逃難的人?”平敢當心中更加疑惑了。
月娘更加誠實了“沒有,她什麼都沒對我說過,就連她的名字,也是她在與家人失散後告訴我的,她一直是後生打扮。”
平敢當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是了,這纔是處處防備人的張雪瑩,她怎麼會把自己的事告訴這個素昧平生的婦人呢?
留下月娘在自己身邊,叫月娘的丈夫與兒子陪同平氏與高盈先走
!這正是她的手段與防備。
還能想到將自己扮成小子,抹黑臉,學男人粗魯無比的說話。只是你太小看了自己的魅力與風華,那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所以才惹來這場劫難。
他抿着薄脣,看向榻上滿臉通紅的張雪瑩:你那麼堅強、灑脫,希望你快點好起來,不要將這場災難放在心上。做回那個精於算計、喜歡計較得失,習慣防備人的張雪瑩吧,自信的、神采飛揚的你,偶爾露出柔弱的你,只是不管是怎樣的你,我都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可惜,直到松江府遙遙在望,他也沒能看見她睜開那雙靈動的眼睛。
平敢當抱着張雪瑩進了自己後院,一路上遮得嚴嚴實實的,任誰再好奇,也沒有看見將軍懷中人的廬山真面目。
“從現在起,你與她便住在這裡,有什麼事,你只管吩咐平正便是。”平敢當將張雪瑩小心地放在自己榻上,對月娘說道。
又轉身對平正說道“這裡的事,這個人,只允許你與月娘,還有我知道。若是再有其他人知道,我便活剮了你,還有,馬上去請個最好的大夫來,蒙着眼睛給我綁來。”聲音冷冽又霸道。
平正打了個冷顫,逃也似的跑了。
月娘低着頭,身子也有些顫意。
“好了,好好照顧她,有任何需求,只管找平正便是,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們。關於你丈夫和孩子,我會派人去打聽。”平敢當放緩和了聲音對月娘說道,眼前她是張雪瑩唯一一個不抗拒的人,他暫時還需要她在這裡全心全意的服侍好張雪瑩。
“是,大人。”月娘急忙屈了屈膝。
她心裡甚至有一絲因禍得福的竅喜,原來老輩人講的善有善報是真的。若不是自己一時放心不下,沒跟那兩個婦人跑了,怎麼會認識這樣的人物呢?(……)r12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