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日的奔襲,已讓祥子他們感到精疲力盡。好不容易來到了三臺鎮的駱駝店,祥子安排大家吃飯休息,自己卻拖着酸困的身子,來到了店掌櫃的房間。
店掌櫃是個四十開外的山西人,祥子見面就亮明瞭身份。見掌櫃子神情略顯緊張,祥子衝他微微一笑說:“你不用太緊張,我只是向你打聽個事。”
說着,面顯平靜的喝了口掌櫃子沏來的茶,聲音溫和的說:“從昨天到現在,這裡有沒有來過幾個維族人的駝隊?”
掌櫃子聽說,小眼一閃忙道:“昨日後半夜來了五峰駱駝四匹馬,全是維族人。他們不吃不喝,給駱駝飲了水加了鹽。買了些饢灌滿水袋,就日急慌忙的走了。這會,怕是過了甘河子。”
祥子略顯急切的問道:“你能確信他們是朝西去的麼?”
掌櫃子自得的笑了笑說:“他們的話我懂,說是要趕到阜康落腳。”
祥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繼而,像是猛然想起什麼似的說:“垛子上都馱些啥?”
掌櫃子不假思索地說:“全是大木箱,不知裡面裝的是啥。連垛子都沒卸。”
祥子回到客房,見大夥都倒頭呼呼大睡,便輕手輕腳的來到淑珍跟前,給她身上搭了件棉襖,也悄然的臥在了她的身旁。
一覺醒來,大夥顯得精神了許多。祥子瞅了瞅,睡眼惺忪的淑珍說:“那夥人是朝西去的,離我們也就半天的路程。駝隊走得慢,我們也不用急的追趕。好好休息一下,今晚後半夜出發。”
淑珍軟軟的打了個哈欠,打起精神說:“那夥人身上有家火,得瞅個機會再下手。”
祥子微微一笑說:“我們只是暗暗跟着,不急的收網。你忘了我們在西路還有人馬?”
淑珍溫婉一笑說:“我倒是把這茬給忘咧。”
祥子見五子愣愣的瞅着自己,便微微一笑說:“幾次行動,我都沒見過你的身手。昨晚我見你的拳腳挺利索的。”
五子靦腆一笑說:“也就是小時候跟我二大學了個三拳兩腳的。佔着我自小攆兔子練出來的腿腳快,出手麻利,才僥倖勝咧賈大哥。”
說着,朝賈虎投去歉意而又真誠的目光。
祥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隨口問道:“家裡人都好麼?”
五子見問,面色黯然的微微一笑說:“家裡也沒啥人咧,我娘走得早,解放蘭州時,我大去支前,被炮彈給炸死咧。從那以後,我就跟着部隊進了疆。年初才專業到局裡當幹警。”
不知怎地,祥子聽了五子的悲慘身世,在唏噓之餘,竟暗暗升起一絲莫名的竊喜。他目光慈祥的瞅了五子一眼,聲音溫和地說:“我看你是塊練武的料,想不想在武學上再進一步哩?”
五子欣喜而又自卑的說:“想啊,咋不想哩。就我這三兩下,全靠個快子糊弄人,根本沒個實學。只是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沒遇着個高人給指點指點。”
五子說着,顯出一副沮喪失望的樣子。淑珍見狀,令不丁踹了五子一腳,溫和的白了他一眼說:“我說你是真傻哩?還是在裝傻,你眼前不就是個高人麼。還不趕快拜師求藝。”
五子先是懵愣了一下,繼而,像是如夢方醒般的,慌忙跪倒在炕上,給祥子行大禮。祥子還來得及伸手扶起,就見賈彪也滾身跪倒說:“師父在上,弟子給您磕頭咧。”
祥子趕忙揮揮手說:“都快起來吧,現在是新社會,不興這個。”
見二人還是倒頭不起,祥子面顯無奈的樣子說:“好了,好了,我答應你們。”
二人這才重新又磕了頭,才興高采烈的爬起身,滿臉欣喜的瞅着祥子。
祥子溫情的瞅了眼淑珍,嬉笑着說:“你呀,盡給我找麻煩。”
淑珍小嘴一嘟嚕說:“幫你收咧兩個好徒弟,還不謝我。你就偷偷的樂吧。”
祥子衝她嘿嘿一笑,繼而轉向二人說:“五子身手敏捷,但拳路單調沒章法,得從頭下工夫。賈虎使的是北方拳,河洲一帶比較普遍。雖然你沒學全乎,但底子還不錯。我再給你傳些身法和步法也就夠用咧。”
頓了一下,祥子扭身瞅了眼,面含微笑,靜靜看着三人的淑珍,神情詭異的說:“要想學騎馬暗器,就找她。”說着,朝淑珍努了努嘴。
二人顯出欣喜而又興奮的表情,而淑珍卻淡淡的白了眼祥子,自語般的嘟囔道:“老哩,折騰不動哩。”
寒月斜掛,微風拂面。寂靜的天山北麓,幾匹如影般的快馬,在迤邐的古道上,踏出一串雜亂而又清脆的響聲。
每逢冬季,天山北麓,都被皚皚白雪覆蓋。陽坡的松樹被甘冽的寒風,撫慰成單調的深綠色。窪處的樹木植被,卻頑強的挺着身軀,努力顯示着積雪的厚度。
天剛矇矇亮,不知季節的麻雀,便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祥子四人,頂着一臉的霜霧,來到了山腳下的駱駝房子。當值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嘴裡嘟囔道:“走的啥路麼,現在纔來住店。”說着,慢慢騰騰的打開了院門。
祥子目光敏銳的掃了眼院子,見有兩撥駱駝。其中一撥,邊上就放着幾個大木箱。便一反平時溫文爾雅的做派,槓着脖子吼道:“你他孃的囉嗦個啥哩?來快撿乾淨的房間,上好的酒肉伺候着。馬要加豆瓣子,炕要熱乎的。”
說着,滑稽的給淑珍丟個眼色,便大搖大擺的進了院。吵吵聲驚動了店掌櫃,只見他佝僂個身子,探出腦袋嚷道:“順子!你嚷嚷個啥哩?來快伺候客人麼。”
說着,見祥子一行虎着臉,直戳戳的走來。忙滿臉堆笑的迎上來說:“哎呀,幾位爺辛苦咧,來快進屋,上房早就準備好咧,炕是熱的。酒菜說話就來。”
說着,親自挑起了門簾。祥子更本沒拿正眼看他,臨進門,放肆的跺了幾下腳,邊扯着嗓子嚷嚷着:“哪間屋子好麼。”邊挨個推門瞅一眼。
店掌櫃可能是懼於祥子的虎威和粗野,小心的跟在後面,也不幹說啥。祥子推開第三間房門,一股維族人特有的氣味,撲面而來。他屏息瞅了一眼,裡面足有八九個人。
直到此時,祥子才擰身,衝畏畏縮縮的店掌櫃嚷嚷道:“到底有沒有乾淨屋麼,來快開門麼,還磨嘰個啥哩。”
店掌櫃見說,忙訕笑着說:“就到咧,就到咧。”說着,滿臉諂笑的推開了第五個門。
見祥子一夥進了屋,店掌櫃忙說:“幾位爺先歇着,我這就去置辦酒菜。”說着,就要轉身離去。卻不料被祥子一把給拽進了門。
見店掌櫃緊張的瑟瑟發抖,祥子溫和一笑,放低聲音說:“我們是公安局的,剛纔我是在演戲,多有得罪咧。”
見掌櫃的情緒稍微鬆緩了些,祥子聲音和緩地說:“我向你打聽件事,那夥維族人是幾個垛子?”
掌櫃微愣了一下,繼而沉吟般的說:“五個駱駝垛子,四匹馬,總共九個人。”
祥子欣慰的點點頭說:“知道他們要去哪裡麼?”
掌櫃遲疑了一下,猶豫的說:“好像是說往西去哩,明早就走。”
祥子滿意的微微一笑說:“我們的事情,你不能向外透露半個字。”
見掌櫃愣愣的點着頭,祥子面含微笑,輕輕在掌櫃瘦弱的肩膀拍了拍,說:“我們確實餓了,勞煩掌櫃的來快弄些吃的。”
掌櫃諂笑着點點頭,擰身一溜煙的出了門。
見掌櫃走了,淑珍忍不住噗嗤一笑說:“沒看出,你裝起橫來還蠻像個土匪麼。”
祥子自嘲般的嘻嘻一笑說:“不然咋好意思亂推人家的門哩。”
淑珍溫婉一笑說:“你就不怕蹦出個比你更橫的,捶你一頓。”
祥子溫情的瞅了他一眼,嬉笑着說:“我有女俠護着,怕個啥哩。再說,還不是有兩個徒弟麼。”
說着,瞅了眼面顯疲乏的五子道:“吃過飯,你好好睡一覺就得走。去找到西路的人馬,在下一個駱駝房子設下埋伏。我們三個下午走,得和他們落下兩個時辰的路程。”
五子聽說,精神一振說:“我吃過飯就走。”
祥子慈愛的微微一笑說:“不用太急,吃過飯你先眯一會,到時候我叫你。”
祥子見端來的是駱駝肉,輕皺眉頭說:“沒有牛肉麼?”
掌櫃忙諂笑着湊前說:“本來還有些牛頭肉哩,可那夥維族人能吃的很,全都給賣光咧。”
見掌櫃一副窘迫的樣子,祥子淡然一笑說:“沒事,再給每人弄碗麪吧。”
見掌櫃日急慌忙的要轉身,淑珍忙說:“有辣皮子滾肉麼?”
掌櫃臉上的表情難堪的緊了緊,吞吞吐吐地說:“辣皮子...還沒泡哩...怕是一時...”
淑珍不等他說完,便有些不耐煩的揮手說:“酸菜,酸白菜總有吧?”
見掌櫃愣愣的點着頭,淑珍放緩了口氣說:“切碎些,放些辣皮子用羊肉炒。”
掌櫃忙點頭哈腰的,退出了屋。祥子詭異的瞅了淑珍一眼,聲音怪怪的說:“你也兇得很麼,讓人家還以爲你是土匪婆哩。”
淑珍故作不悅的踹了祥子一腳,嬉笑道:“想得倒美。”
太陽才爬上山頂,讓祥子苦苦追蹤了兩天兩夜的神秘駝隊,便悠然的上路了。祥子望着駝背上悠哉悠哉的大木箱,心裡滿懷着期待和憧憬。
然而,接下來的行動結果,卻讓他再次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