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靈堂,周圍一羣婦孺垂首行禮,都在哭泣。
趙長河上前施禮上香,左右看看周圍人的神色,總覺得有些違和。
所謂婦孺,沒有孺,全是婦女,二十來歲到四五十都有,看來都是死者的妻妾,沒有老人孩子,也沒有其他叔伯兄弟之類的親眷,很不像個家族。
並且這哭泣也怪怪的。在現世去祭拜親戚靈堂還是常見的,所見的親屬們一開始都是哭泣,幾天後哪還有多少人還哭個沒完的,就算還有也只剩極個別。可這些人這都多少天了,還在哭。
不經意就想起,如果現世時間是繼續前行的,那這時候自己應該“失蹤”近一年了。不知道父母會哭成啥樣……給金箔抹點料算什麼,要是打得過女瞎子,媽的活活弄死她的心都有!
咦……
弄死那妖女……
趙長河怔在那裡。
長期以來都忘記自己進入這個世界的“主線”了,原本說的是弄死那妖女自己就能回去,當初瞎子入夢後也說回去的兩條路徑,一是完成這個“宏願”,二是自己練到打破時空壁壘的程度。
“你這語氣,還是希望燕連平不是叛徒,問題其實是出在衛子才?”
趙長河深深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
他這才真的展開輕功,消失在黑暗裡。
他是故意報司徒笑名字的,這種渾水就要一條鯊魚來刺激,才能暴露出下面的泥。
管家大喜:“這位師兄高姓大名?”
幸得……這措辭。
趙長河收起發散的思緒,旁邊紀家人已經呆愣愣地看了他好一陣子了。這位自稱神煌宗的黃臉漢子,從祭拜起就呆看着棺材不做聲,那感覺真的滲人。
如今這麼看,恐怕洪洞縣內無好人……紀以南的死亡,根本沒有人真的傷心,否則聽見司徒笑的名字,就不該是驚,應該是狂喜纔對。就連這管家也不是真忠誠地想要保住什麼少爺的產業,他想借“少爺師兄”的力量給自己劃點湯水纔是真的。
紀家的家丁都直接找“會長”彙報了……
話音未落,那婦人忙道:“司徒先生想要驗屍,那自然是好……來人,開棺!”
第三張卡就是解開妖女身份的線索……然而作爲一個解密的線索,怎麼體現這玩意兒“屬於自己”?
至今爲止可以體現的地方是——
但趙長河心中冷笑不已。
有人追到街角,失去了趙長河的影蹤,面面相覷:“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他忍着噁心,伸手輕觸傷口,感受裡面殘存的氣息,讓天書解析。
管家點頭哈腰:“司徒先生請。”
旁邊似有個老管家模樣的老者忍不住道:“幫主確實是韓無病所殺,這位師兄如果能幫忙緝兇,我等感激不盡。但當務之急還請師兄看在與我們少爺師兄弟一場,幫忙保住紀家產業纔是。”
但這會兒突兀想起,穿越附帶的三張卡片,理論上都是屬於自己的東西。第一張身後眼是個掛,第二張的位置卡與遲遲解不開的糾葛,讓這個皇子身份纏身,至今捲起的風雲大半都與這件事交纏,還沒停歇。
“哦?居然有疑點讓你不知真假?”
管家不敢強留,賠笑目送趙長河離去。
管家道:“都是上好的北地之物,與胡人無關的,司徒先生儘管放心。”
趙長河默默展開身後眼觀察良久,忽地運起輕功街巷穿梭,轉瞬消失不見。
與上次查煞氣的驗屍不同,那次屍體都爛了,這次還是完整的。韓無病的劍比一般人的細長少許,專業人士眼中,這個傷口還是比較容易區分,確實像是韓無病所殺。
真是因爲抹那玩意的功勞麼?說不定第三張卡早就在生效了……
過了很久很久,終於不動聲色地重新遮好屍體,淡淡道:“果然是韓無病的劍。夫人節哀……”
趙長河忽地一掌平推,霎時間風雷狂起,靈堂白幡呼嘯,燭火摧折。
朱雀懶洋洋道:“別的不好說,起碼我知道韓無病沒有被平湖會捉了,我偷聽他們私下裡的對話,都說沒抓到韓無病,這假不了。至於當面跟我說的,我不知真假,你分析一下?”
趙長河目光落在一個牛羊皮店鋪:“興義幫經營的主要是羊皮之類產業?唔……還有乳酪,馬奶酒……”
“是啊,他們告訴我,赫雷是住在紀家。要麼是燕連平說謊,要麼是衛子才說謊。誰說謊誰就是自家的叛徒,而另一方就不是叛徒了對不對?”
悄無聲息地回到客棧小院,屋內卻點着燭火,一隻豬頭托腮坐在裡面,似乎已經等他多時。
趙長河拍拍酒葫蘆:“司徒笑。”
“如今興義幫羣龍無首,樹倒猢猻散,不少高層骨幹都被平湖會吸納,幫會產業也被平湖會兼併,這我們都認了。但部分產業是老爺個人所有,如何也要被吞併?現在我們一幫老兄弟守着太平街,但又能守幾天呢?燕連平此時在消化各處產業,一時半會沒來得及對付我們,等過幾天,一切都完了……”
衆人面面相覷。
“當然,難道我很希望二十八宿出了叛徒不成?”
“那可是司徒笑,我們跟不住有什麼稀奇,快去告訴會長……”
這人就不是韓無病殺的。
滿座失聲。連那婦人眼裡都閃過震驚之色。
“有司徒先生出手,燕連平必然給面子!”管家點頭哈腰:“客院已經清掃,請先生入住。”
當然,這件事里人是不是韓無病殺的本身並不重要,就算是也沒什麼大不了,自己並不是來破案誰是兇手,想要破的案子是殺人者什麼實力。
趙長河做足了司徒笑的派頭,“呸”了一聲:“怎麼,該不會是你們謀財害……”
真是司徒笑來了這裡,那性質可就與一般弟子不同了!
因爲韓無病早前慣用的劍斷了,後來在劍室裡重新找了一把新劍,那劍趙長河見過,就是普通的外形,哪有什麼比別人細長?
“神煌風雷掌!”管家哪裡敢接這一掌,飛速後退,擺手道:“司徒先生息怒,息怒……”
趙長河點點頭:“那帶我去太平街看看。”
“行,這事我有數了,明天我會和燕連平談談,我紀師弟的東西,怎麼也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都這樣了你還叫別人主持什麼公道,叫燕連平主持不就完事了。
那管家有些猶豫地試探道:“這位師兄,不是我們懷疑,司徒先生好像不是這副行頭……”
太平街就是紀家所處的這條街,管家有些巴結地陪着趙長河巡視其中的幾間商鋪酒樓,賠笑道:“老爺一心爲幫會,自己名下產業並不多,只有區區這麼幾間,如果都被奪走,真是在天之靈也不會瞑目……”
趙長河冷冷道:“我師弟之父遇害,你們就只顧着產業產業。說是韓無病殺的就是韓無病殺的了?老子要驗屍。”
“媽的這城裡怎麼越發怪異了,什麼神仙都往這裡鑽。”
趙長河來了精神:“怎麼說?”
但問題來了,三張卡是瞎子賦予的,如果瞎子就是書靈,她把自己給賦予了?
這麼看來她不是書靈?
邏輯一時有點混亂,想不明白。不過之前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這次意外觸發靈感想到了,以後多往這方向考慮考慮……
此前迎出門外叫他主持公道的那婦人抽泣道:“家夫原本擺酒設宴,請韓無病說事,但席間不知爲何韓無病暴起突襲,家夫猝不及防身死當場。幸得平湖會燕會長就在旁邊吃飯,聽見聲音破門而入……”
趙長河點點頭,又對管家道:“帶我去所謂產業看看。”
天書被自己喚醒封印。
趙長河從陰影中轉出來,啞然失笑。
那婦人行了一禮:“請先生做主。”
“咳。”趙長河終於道:“紀師弟託我來調查情況,紀伯父是怎麼死的?”
司徒笑不是用重劍的嗎?這刀……會不會是假貨?
趙長河暗自對司徒笑默唸一聲抱歉,冷眼旁觀衆人的表情,心中越發有數。
趙長河推門而入,笑道:“怎樣,你那邊有什麼線索?”
妖女是誰都不知道,夢中也只看見背影,根本沒法找。有時候趙長河也想過,會不會遲遲啊思思啊甚至翼火蛇都有可能是那個妖女?否則爲什麼自己總是遇見妖女呢?基於此,趙長河從來沒有打算好好去探索那個妖女到底是誰,怕萬一查出什麼呢,給自己添煩惱。
趙長河搖頭:“我另有住處,明早自來尋伱們。”
棺蓋移開,趙長河掩鼻上前,仔細檢視了一下屍體胸前的致命傷。
“但很遺憾,他們兩個人都在說謊。”趙長河認真道:“明天我會以司徒笑名義和燕連平談判,他可能會帶着你旁聽?無論到時候發生了什麼變故,你務必嚴防燕連平,最好能第一時間出手先偷襲他……我懷疑他根本不止什麼玄關八重,說不定是人榜水平,一定不可大意。”
朱雀愣了一下,面具下的神色有些難看。
如果趙長河說的是真的,那麼按照翼火蛇玄關九重的設定,說不定真會出事,那還真要承他的人情……
可他憑什麼判斷燕連平有人榜水平?就算去驗屍也驗不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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