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素略一沉思,說道:“老臣推薦兩人,可其中選一,一個是老臣舊部李子雄,前任江山刺史,現人在洛陽,統帥能力極強……”
他話沒有說完,宇文述立刻反對,“陛下,李子雄資歷不足,恐怕難以勝任,老臣推薦代州總管李景,此人武藝高強,統帥能力不亞於老臣,他定能擔當此重任。”
楊廣也統帥大軍出身,他深知帥將合心的重要,宇文述推薦的李景雖然是名將,如果和楊素不配合,極可能就會導致兵敗,他便搖了搖頭道:“代州也同樣重要,不可臨時換將,李子雄朕也瞭解他,平陳時屢立奇功,就以他統帥幽州之軍,宇文化及可爲其裨將。”
楊廣當即立斷,“立刻赴洛陽傳朕旨意,封李子雄爲上大將軍、嵐州刺史,命他即刻趕往幽州。”
……
……
這一覺,王君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醒來的時候,正好是黎明。太陽升起,陽光折射水霧,產生出七彩的光亮。整個山坳被這七彩霧氣所包圍,就如同是一個充滿了神秘,帶着仙韻的魔幻世界。
山縫外,聶小雨依然直直的站在那裡,彷彿沒有動過一絲一毫。
王君臨伸了一個懶腰,全身痠痛的要死。他走出來,沈光已經在外面等着。
“我睡了多久?”
“公爺,您整整睡了一天一夜。”
“怪不得肚子這麼餓。”王君臨揉着肚子,自嘲的笑道:“可知道山外面的情況如何?”
“昨天卑職派在外面的探子來報,日連部和幷州的軍隊已經打起來了。”
“不錯,沒有枉費我一番苦功啊!”王君臨說着話,看見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蕭鳳兒端着一碗粥飯向他走來,王君臨不等她客氣的說什麼,便直接將粥飯接過來,兩三下給吃了。
蕭鳳兒愣了一下,接過空碗欣喜的離開了。
王君臨沒有理會蕭鳳兒,繼續問沈光:“現在幷州的軍隊和日連部的人打到什麼情況了。”
“據探子打探到的消息稱,幾次交鋒,日連部人吃了一點虧。不過幷州的傷亡也不少,兩邊似乎有點急紅了眼的架勢。”沈光笑着回答。
“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王君臨心中同樣欣喜,只要幷州與日連部的人發生衝突,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
此時,從山坳中傳來了一陣香味,令王君臨的肚子咕咕直叫。他也不再詢問,腳步加快,跑向了篝火處。
蕭鳳兒親自打了一隻黃羊,殺了用羊腿熬了一鍋肉湯,正笑盈盈的等着王君臨。
……
……
王君臨一行在山裡待了三天,也休整了三天,所有人身體和精神才徹底恢復過來。
三天之中,王君臨不斷的派人打探消息。日連部和幷州徹底撕破了臉,但在高潁和日連部大酋長的有意識控制下,戰爭規模始終控制在萬人以內,這讓王君臨有些失望。但一想不管是高潁,還是那位日連部的大酋長都不是簡單人物,豈能真看不出這一切都是他在背後搗的鬼,只不過日連部的絕大部分族人不知道,大酋長總要讓他們將心中的仇恨發泄一下,否則也不好向族人交待,更何況他的獨子也死了,雖然正主是王君臨,但也需要殺一些漢人給兒子陪葬。
按理說幷州與日連部打了起來,王君臨第一個反應就是立刻帶人趁機從幷州東北方向逃到幽州去。
可是他忍住了,在他看來,現在還不是一個最佳的時機,而且他還有其他一些想法。
“公爺,我們什麼時候離開幷州?”第三天的時候,沈光終於忍不住跑來問道。
“不着急,不着急!”王君臨目光閃動,若有深意的說道:“我總感覺高潁已經與那日連部的大酋長暗中達成了新的協議,或許現在他們之間的戰爭就是一場戲,甚至是他們用來消耗彼此麾下不忠之人的一場戲。”
“您是說,高潁和日連部大酋長等着我們出現。”沈光愣了一下,恍然道。
“正是如此,虛虛實實……嘿嘿,高潁不會沒想到我們要逃往幽州的計劃,他一定會派大軍封鎖通往幽州路口。我們現在出去,會中了他們的圈套。我若是沒有料錯的話,朝廷的大軍應該快對幷州發起進攻,到時候高潁忙着調動大軍對付朝廷的大軍,我們再見機行事。所以,現在,我們和高潁比的是耐性。”
“公爺英明。”
……
……
深夜,大隋京城的天空下起濛濛細雨,楊素在兩百名護衛簇擁之下,坐着馬車向皇宮方向疾駛,楊廣清除異己,將朝廷和軍隊控制在心中的這段時間,他也一直在爲攻打併州做準備,正如王君臨猜測的那樣,楊素有着充足的自信攻下幷州,因爲他在幷州內部多年前便有所安排。
如今他備戰已近一個月,從隴右、關中、漢中各地調集的二十萬大軍已陸續在同州馮翊縣集結,明天他就將趕赴馮翊縣,正式率大軍征討幷州。
在他出徵前夜,楊廣又命人召他進宮商談軍務,楊素不得不佩服楊廣勤政,白天處理繁重的朝務,晚上又要思慮平息幷州之亂,通宵達旦,每天休息不到兩個時辰,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月,這讓楊素不得不佩服楊廣充沛的精力。
或許是夜空的霏霏細雨,使楊素的心境也添了幾分蒼涼,他靠在馬車內的軟榻上,默默地考慮他們弘農楊氏的未來。
他已到花甲之年,對家族已經護佑不了幾年,尤其他的一些積年老病,這兩年有加重惡化的跡象,使他心中充滿擔憂,他知道自己活不幾年了,對家族的擔憂使他有一種深深的緊迫感,他必須要在自己離世前,把家族後事都一一安排好,此次想法設法將攻打併州的差事搶過來,便是其中一個重要安排,但不知爲何,他隱隱感覺這一次他或許做錯了,不應該去擔任這個征討幷州的統帥。
幾十年的宦官生涯和對千年歷史興衰的洞察,使他有一種常人難及的遠見和睿智,他很清楚自己的家族隱藏着一個很深的危機,這個危機就是他楊素本身,不僅是他功高震主,而且他介入皇室內鬥太深,先帝楊堅的五個兒子,其中至少有兩個的死與他有很深的關係。
楊素隱隱有一種察覺,楊廣命他爲征討幷州的主帥,背後隱藏着一種讓他惡人做到底的意圖,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楊素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命運,幷州高潁或許就是最後一隻狡兔。
其實楊素並不擔心自己,他已經垂老,在世間不長,立下足夠多的戰功,楊廣剛剛登基爲帝,即使爲了做給天下人看,也不會直接對他出手。他擔心的是自己的家族後代,他們弘農楊氏族人有太多都位居高位,這其實都是仰仗他的羽翼,一旦他逝去,護佑不再,他們也將被打回平庸的原型,可以說楊家敗落,是遲早之事。
敗落沒有關係,關鍵是要後繼有人,這纔是楊家百年不倒的根本,可是至今爲止,他們楊家所有嫡系晚輩沒有一個出彩之人,本來他的長孫被他一直看好,結果被王君臨害死了,這也是他對王君臨狠極的原因之一,而且他不殺死王君臨,等他死了之後,以王君臨的手段,要想滅了楊家並不是什麼難事。
嘆了口氣,楊素忽然發現,這一次攻打併州,滔天戰功好像都沒有殺死王君臨重要了。
馬車進了朱雀門,不久便停在承天門前,早有宦官在這裡等候,領着楊素向太掖殿的御書房而去。
御書房內,楊廣正坐在地圖前思考平叛之策,一個多月廢寢忘食的帝王生涯,使他已經瘦了一大圈,他本來有不少多年以來想好的宏偉計劃迫不及待的要實施,但該死的楊諒和高潁先後謀反,使他很多計劃都擱淺了,這讓他心急如焚。
不過任何事情都有利有弊,幷州造反剛好讓他找到他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情———遷都的大好藉口,因爲以此可以說北齊舊地不穩,京城鞭長莫及。
但無論如何,平定幷州之造反,是他的當務之急。
作爲一個帝王,楊廣不會考慮如何去打仗,這不是他的事情,他需要從更高層面上考慮這場戰爭,他在考慮有沒有必要將這場戰爭擴大,以舉國之兵將幷州迅速剿滅,而且他還要考慮這件事情是否會讓權傾朝野的楊素對軍隊的掌控更進一步。
楊廣眸中閃過一絲寒意,他今天要對楊素進行一些試探。
“陛下,楊太僕來了。”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
“宣他進來。”
楊廣坐回自己的龍榻,片刻,楊素被宦官領了進來,楊素深施一禮,“老臣楊素參見陛下!”
“楊愛卿明早就出徵了,朕今晚還把楊愛卿叫來,深感抱歉。”
“爲陛下分憂,是臣份內之事。”
楊廣點了點頭,深深的看着楊素,說道:“朕把楊愛卿請來,是朕有個想法,想聽聽愛卿的意見,朕想調舉國之兵,迅速撲滅幷州叛逆,愛卿以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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