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葉草?
荊長寧坦然地搖了搖頭。
聖隱子目光悠悠。
“這件事,或許真的得從盤古開天闢地說起……咳咳……據說盤古開天闢地,混沌初開,世間靈氣孕育了一種仙草,名叫鳳葉草。”
“說人話。”荊長寧皺眉。
“反正就是一種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據聖谷的古籍記載,那東西可解百毒,據說當初九天隕石落地,其上伴生幾株小草,葉形似鳳,便喚作鳳葉草。那塊隕石被雕刻成了九鼎,而鳳葉草也成了江國王室王位承襲的象徵。”
荊長寧瞪大眼睛。
聖隱子又是咳了兩聲:“當年你師孃不知種了什麼毒,我尋遍天下名醫皆是無果,最終行到了楚國。”
“蕭家?”荊長寧問道。
聖隱子點了點頭:“蕭家有着世間最後一株鳳葉草,蕭峰答應了把鳳葉草給我,但他有個條件。”聖隱子頓了頓,“他讓我收他的獨子蕭嶸爲徒。”
荊長寧的心輕晃了下。
“然後呢?”她問道。
聖隱子繼續道:“我見了那孩子,聰穎之中不失靈氣,是個不錯的苗子,於是我答應了,因果輪迴有得有失,用一株鳳葉草,換聖谷弟子之名,這很公平。”
“可是十一年前,約莫是二月左右,還記得那時是初春,天很冷,那孩子孤身一人去了聖谷,在雨中跪着求了我三天三夜,他說,他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另一個人。”聖隱子的目光落到荊長寧身上。
荊長寧低頭咬了咬脣,二月,那時楚國剛與林國締結合約,脅楚之兵攻雲之地。
荊長寧想起臨出兵前,樂樂從牆底的狗洞裡鑽進來,笑呵呵地望着她,握緊不大的拳頭信誓旦旦地說道:“我要和阿爹一起出兵,這事我第一次出去打仗,我一定打一個打勝仗回來給你看。“
她當時笑着點頭:“我楚國的兵,從來不打敗仗。”
樂樂卻欲言又止,片刻後望着她說道:“我擔心你。”
她問:“有什麼可擔心的。”
樂樂只是搖頭,什麼都不說。
荊長寧不知道當初蕭嶸爲什麼信誓旦旦,也不知他爲何欲言又止。所以她不知道,當還是孩子的蕭嶸從狗洞另一端鑽出,低着眉有些傷感自語:“如果這一次失敗了,不僅我會死,或許你也會死,可是我不想讓你死。”
於是蕭嶸去了聖谷。
於是他用一個承諾求了聖隱子三天三夜。
聖隱子的話把荊長寧從回憶里拉回:“於當時的我而言,徒弟是誰其實並不重要,我最終答應了。”
“蕭嶸換的人是我對不對?”荊長寧擡起眼眸,目光用力卻隱約有些潮溼。
聖隱子嘆了聲:“除了你,還有誰能讓那傻小子用盡心思。”
荊長寧笑了聲,眼底卻泛起了淚光。
“也對。”她喃喃道。“看來,若要說欠與不欠,從十一年前我便欠了他,欠了他一條命。”
聖隱子理了理長鬍子:“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你若是不喜歡他我就不告訴你了,不知者不罪,你也就不用虧欠他了,不過你既然喜歡他,欠命什麼的其實也不難還。”聖隱子嘿嘿笑着,“把你自己還給他。”
“師父……”荊長寧淚眼朦朧地望着聖隱子,望得聖隱子有些手足無措。
“啪啦”一聲荊長寧撲到聖隱子身上,抱着聖隱子大哭起來。
聖隱子嘆了聲:“到底還是個孩子。”
嘆息聲剛落,聖隱子的眸底掠過一抹奇怪的顏色。
那奇怪的顏色很快隱去。
孩子,你只要知道師父不會害你就好。
……
館舍之中,易禾明媚的笑意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散去,有些淺淺淡淡的悲傷。
那個擁抱很溫暖,可是再溫暖的擁抱,終究留不住。
留不住呵。
九鼎很重,暫且還放在他這裡,所以當看到蕭嶸推門而入的時候,易禾並沒有意外。
“看來你知道我會來。”蕭嶸望着一臉平靜的易禾,輕聲道。
易禾笑了笑。
“看來她真的什麼都不會瞞你。”他低聲自語,又望向蕭嶸,“說來,我們的身體裡應該流着同樣的血脈。”
“江國的血脈。”蕭嶸輕笑,掌心攤開,其間是一塊古樸的令牌,其上刻着江河二字,龍飛鳳舞。
易禾的目光在江河令上凝了凝。
“所以你想做什麼?”易禾問道。
蕭嶸伸出右手,指腹有些不捨地在江河令上摩挲着。畢竟這塊令牌在蕭家傳承了將近三百年,它於蕭嶸的意義,不下於九鼎於易國。
然後蕭嶸將江河令遞了出去。
“從今日起,你就是江河令新的主人。”他望向易禾。
易禾一怔:“你這是什麼意思?”
“小寧兒欠你的,我來替她還。”蕭嶸的話音不卑不亢,“至於九鼎,我想我必須告訴你,九鼎之秘只有江國的後人才能解開,你送給她並沒有太大的用處。”
易禾有些懷疑地望着蕭嶸。
蕭嶸平靜道:“雖然你我的祖先同是江國的後代,但嫡庶有別,我手中關於九鼎的秘辛應當比你更多些,你不用懷疑我所說的真假,畢竟雖然有些時候立場不同,但我們想做的應該是同一件事。”
解開九鼎之秘,助她奪得天下。
“你究竟想說什麼?”易禾問道。
蕭嶸沉默片刻。
“如今江河令與九鼎都在這間屋舍內,不妨先讓那埋藏了千年的九鼎之秘重現人間,至於你想做些什麼,等九鼎之秘解開後,你自己決定。”
易禾目光有些怪異,漸漸有些壓抑不住的激動。
那是九鼎之秘,據說能解開九鼎之秘便意味着能得到天下。
兜兜轉轉數載光陰,這事關天下的秘密最終要在他的面前重現人間……
“好。”易禾應道。
易禾應答後,蕭嶸隨即朝着九鼎走了過去,掀開遮掩的絹布,一方三足兩耳的圓鼎出現在他的眼前。
蕭嶸掌心攤開,其間是那枚江河令。
非金非玉,非銅非鐵。兩者的質地相同,正如傳言爲隕石所鑄,更像是一種石料。
蕭嶸取來一隻蠟燭,沿着九鼎內胚雕刻的花紋細細地看了一圈,直到目光落在一個地方。
他沒有猶豫,將江河令按在了九鼎內側。
一片死寂,什麼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