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影看着眼前的女子,竟然看出了神,很長很彎的睫毛,果然可以配得上平常那一雙清亮的眸子,臉龐精緻的,竟然讓他這一閱女無數的公子哥找不到瑕疵。
只是,這麼好的一副容顏,怎麼就給了這麼一個讓自己無法放心下來的人呢?想到白錦沫那一次披頭散髮穿着睡衣拿着掃把追打着那死纏爛打的推銷員的樣子,不禁吸了一口冷氣。她好歹也曾經是大戶人家的千金,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白錦沫的眉頭突然一皺,剛纔還似天使一般安靜的臉龐,現在就像經歷了什麼大事一樣,嘴裡不停唸叨着什麼。秦慕影模模糊糊的聽着,“不要,不要……”,該不會是做噩夢了吧?應該是的。
心裡愈發心疼面前的這一個女子。年紀輕輕,人生的痛苦,卻也經歷了不少,不,是更多。他手足無措,自己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別人做噩夢了,他能怎麼辦呢?突然想起小時候,每次他做噩夢的時候,母親便都會抓着他的手,不斷地輕聲細語安慰他。
應該管用吧?秦慕影慢慢把白錦沫握緊的拳頭鬆開,才發現,她的手抓得很緊,自己還費了好大的一股勁。“白顏,白顏,不要,姐姐在這,白顏……”白錦沫的眼睛突然一睜,似乎還緩不過神來,都打得細密的汗珠如雨點般從額頭上成顆滴落,秦慕影體貼地用袖子慢慢地替她將額頭上的汗珠擦掉。
白錦沫的眼裡瞬間噙滿淚水,“我,我夢見白顏了,他是那麼可愛,那麼可愛……”。秦慕影的心裡一顫,心想:白錦沫要想越過失去弟弟這個坎,恐怕是要很久了,可能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是一生。
她髮絲凌亂,眼神裡是滿滿都是無助,看到如此脆弱讓人愛憐的她,讓他有一種,想要一直保護她的慾望。恍惚間秦慕影也顧不了太多,一把便把白錦沫摟緊他的懷裡,緊緊地。她變了許多,身子,是那麼單薄。她曾是白家的千金,含着金湯匙出生,榮華富貴。可現如今,她身上這一件洗得快要發白的衣服,足以說明,她過得並不好。
“秦慕影,我問你,我還剩下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對嗎?”白錦沫擡起蒼白的小臉望着他,輕輕啓脣問道。聲音裡,盡是無力。
“你,你還剩下很多很多啊。”秦慕影說完這話,真想扇自己兩個巴掌,說的這是什麼話啊,怎麼自己都感覺自己很敷衍。
“呵,很多。”白錦沫冷笑了一聲,“確實剩下很多啊,齊凱的背叛,不,不是背叛,他是把我,把我的感情玩弄於鼓掌。曾經,一場車禍,帶走我的父母,疼我愛我陪伴我的父母。再後來,父母走了,白家也沒了依靠。那個一直我以爲疼我愛我的舅舅,搶奪了我白家的家業,那是我父母辛辛苦苦打拼來的,他憑什麼,憑什麼。”
白錦沫的聲音哽咽着,眼眶通紅通紅的。秦慕影再一看自己的衣服。果然,被淚水浸溼了一大半……
雖然不是第一次面對女孩子哭,但是他也不知道該對白錦沫怎麼辦,早知道
,就該向別人多請教請教。他只能硬着頭皮,拍着白錦沫的後背,“既然傷心,就不要再說了,過去了就過去了。”“不,我要說。”“好,那你先喝一口水,可以嗎?”秦慕影先倒了冷水,又打開熱水壺,把熱水緩緩倒進杯子裡,不斷用手摸着杯子,感受裡面液體的溫度,直到最後感覺合適了,才把水遞給白錦沫。白錦沫只稍稍喝了一口,便遞還了水杯。內心,卻爲秦慕影的細心微微感動着。
“那個男人,我所謂的舅舅,搶了白家的財產後,我和弟弟,便開始了無家可歸,寄人籬下的生活。有一次,藍梓意端着一碗她吃剩的飯,讓我把它吃掉,我怎麼肯?她對我說,我不過,是一條被寄養在藍家的狗,別給臉不要臉。要不是藍家人心腸好,我和弟弟早就死了。那一天,我哭了整整一天。”
秦慕影眉頭微微一皺,“據我所知,白家曾經家財萬貫。剩下的錢,供你和你弟弟生活一輩子,是不成問題的。”
“那又怎麼樣。一切的一切,在父母葬禮完畢的那一天,便成了藍家的。”
秦慕影右手握拳,狠狠的砸了一下旁邊的桌子,“世上,竟有如此卑鄙之人。”
“那時,我不在乎這些。因爲我以爲,我有齊凱,有柳媚,還有弟弟,便足夠了。只要有他們,我依然可以很幸福,受盡白眼又如何呢。不過,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那麼戲劇性的。”白錦沫只是依然緊緊地抱着他,像一個在外面受了欺負的孩子。孤獨,無助,不肯放棄,那一絲絲的溫暖。
他當然知道他所說的戲劇性。那個她以爲可以和他一起一生一世不分離的齊凱,不過是把她當做一個玩物;那個她一直以來最要好最要好的閨蜜,爲了錢毫不吝惜的背叛了她。秦慕影還記得曾經的她,天使一般的笑容,天使一般的眼眸,天使一般的純淨無暇。
那時,他在街頭,一身邋遢,就像一個小乞丐。而她,正在和弟弟在院子中踢皮球。他只是癡癡的望着,竟然不敢張口去打擾他們。只是到後來天漸漸黑了,迷路的他愈加的想家,才哭出聲來。就在這個時候,他一輩子也忘不了,那個女孩,見了他之後,急匆匆的跑進去,過了一會,手裡多出了一杯熱熱的牛奶,她將那杯牛奶微笑着遞給他的時候,他永遠也忘不了,她的笑,很甜,很美。
而幾年時光,卻把曾經那個無比幸福的她,折磨成這樣。
“很諷刺對吧,我也覺得。最後,我只剩下弟弟了,他很疼很疼她的姐姐。最後的最後,我連弟弟也沒有了。”白錦沫說完,把頭埋進了秦慕影的懷裡,失聲痛哭。他邊輕輕拍着她的背邊說,“你如果想哭,就哭吧。但是答應我,哭完要振作起來。”
“以前我努力,是爲了爸爸媽媽的期許。車禍過後,我努力,是爲了保護白顏。現在,孤家寡人,我還要振作什麼?”白錦沫的聲音已經沙啞了。她現在,甚至還找不到一個活着的理由。
“我想,如果你父母還在,你弟弟還在的話,你這個樣子,是他們
最不想看到的樣子。振作起來吧,就當是爲了他們。”白錦沫不斷哽咽着,的鹽類不斷流着。知道後來聲音越來越小。
“醫生,醫生,快來啊。”
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醫生大步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幾個護士。醫生檢查了一番後,便說道:“沒事了,病人情緒是不是失控了?”
秦慕影停了一下,“剛纔,她想到很多傷心的事,哭着哭着,便暈了。沒什麼大礙對嗎?”
“是沒什麼大礙的。不過病人有略微嚴重的貧血。加上這一次她弟弟白顏的自殺,肯定會給她帶來更重的心理打擊。心病還須心藥醫啊。你是病人的家屬嗎?”
“我……我……”秦慕影一陣猶豫,“到底是不是?”醫生問。
“是朋友。對,朋友。”終於還是決定了那麼說,“有你這樣的朋友,真不錯。記住,一定要照顧好她的情緒。”
“好的,謝謝醫生。”
病牀上的人,臉色盡顯蒼白。秦慕影用毛巾,爲她擦了擦眼角殘餘的淚水,又用熱水擦拭了白錦沫的手腳。只希望她一切都還安好。若她同意,她的白家,他一定會幫她奪回來。只怕一切對於她來說,都不是那麼重要的。那些她認爲重要的一切,皆離她遠去了,而且,再也回不來了。此時的她,該是心如死灰吧。
這片陰影,除了她自己,沒有人可以幫她走出來。
秦慕影拉了拉病牀頭正對着的窗簾,病房裡的光線瞬間暗了下來。這樣,應該可以睡得好一些吧。又到醫院拐角處的一家花店,買了幾盆花,這樣子,就會有淡淡的花香,暫且覆蓋住了醫院本有的藥水味與消毒水味。
“秦二少爺”。一男子從病房門口急衝衝的進入。“秦二少爺,你果真在這兒。”此人,便是秦慕影的私人偵探。
“噓,有什麼話出去再說。”他打斷了說話中的人。更不願有人來打破她剩下的僅有的寧靜。
私家偵探領會了秦慕影的意思,趕忙除了病房。秦慕影走在他的後面,又望了病牀上的人一眼,隨機走了出去,輕輕的把病房門關了。
這一點的細心,連伴他好幾年的私家偵探都看得目瞪口呆。秦二少爺對這女子,真不一般。
“二少爺,您該離開這裡了。”
“你什麼意思?專門來叫我離開?”秦慕影方纔平靜的臉上,有微微的慍怒。“錦沫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她只是一個女子,更是於我有恩,你讓我在現在這個時候,把她一個人仍在醫院,然後離開?你跟在我身邊幾年來了,我本來以爲你懂我。
“二少,您誤會了,是因爲陸少遊他們已經在來的路上了,我怕被他們發現……”
“離開?你叫我離開?”秦慕影不可思議的看着自己的心腹,伸手指了指病牀裡的白錦沫,又伸手伸手指了指偵探的心胸,對他厲聲說道:“你是指我要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讓我丟下她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