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那隻眼睛對視的那一刻,財前晃的腦後汗毛乍起。
彷彿已經確認了在財前晃的腦海中烙印下深刻的印象,那隻眼睛只是一瞬間就消失了,在那道大門上,留下了一個眼睛大小的小洞。
彷彿還停留在對視的剎那,財前晃似乎透過那隻眼睛看到了很多事情。
那隻眼睛在窺視他,沒有一絲犯罪分子被抓到後的恐懼和焦慮,更像是一個遊刃有餘的殺手,一個主宰者,在戲謔的盯着他的獵物。
在那一瞬間,財前晃起了逃出這裡的衝動,但是很快衝動就被抑制下來。
財前晃站在原地待了片刻,直到四周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跳聲,才終於鬆了口氣,壯着膽子湊近了那扇大門。
他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膽子忽然間變大了,有可能這扇大門下一秒就會打開,有可能一個手持武器的犯罪分子就站在門口等自己靠近,也許下一秒自己就會成爲倒在地上被埋進土裡的屍體之一……
但是財前晃還是這麼做了。
他慢慢的湊近了大門,側耳仔細傾聽門後的聲音,一無所獲,封住大門的捲簾扇將研究機構的大廈與外界隔成了兩個世界,門內和門外都是靜悄悄一片。
唯一一個能通氣的地方,只有在門上那個只有一隻眼睛大小的小孔。
剛剛有這個孔嗎?
財前不記得了,上次檢查時,這扇大門鏽跡斑斑,上面還有被塗抹刻畫的痕跡,現在卻完全消失不見了。
遲疑了片刻,財前晃悄悄將自己的眼睛湊到了那道大門上,向捲簾扇內部看去。
藉着從縫隙外透入機構內部的細微光線,財前晃看到的是一片廢墟般的世界。
積累的塵埃陽光下飛舞,在內部箱子與桌子的混亂陳設上鋪了厚厚的一層,這裡是細菌與微生物的狂歡。
發黴的牆壁斑斑點點,帶着水漬的褐黃,頑固的扒在牆上。
看起來似乎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難道說,這只是個錯覺?那具屍體也只是恰好在那裡?
財前晃剛想要收回視線去看看那具屍體,然而就在這時,他眼角的餘光卻看到了房間內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在積滿了灰塵的桌子上,財前晃看到了一隻鞋印留下的足跡。
瞬間,冷汗再度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
那隻足跡很新鮮,有多新鮮呢?彷彿有人剛剛經過那裡一般,而且就在不久前,也許就是那隻眼睛的主人……
這道門附近還有第二個人!
財前晃直起身來,頂着發麻的汗毛,迅速轉身企圖去尋找警官,然而他的視線在轉到身後的剎那,頓時呆住了。
那個被褐色紗布包裹着的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站起來了,而且就站在他身後!
被包裹的如同木乃伊似的身體,紗布已經變成了黑褐色,散發着腥臭,直挺挺的站在那裡。
忽然間,木乃伊動了一下,竟然朝着財前晃的方向倒了下來。
“!!”財前晃迅速向身後退去,同時閉上眼睛將雙臂擋在了身前,試圖擋住那隻木乃伊的“進攻”,然而下一刻卻什麼也沒有發生,手臂上沒有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倒下的重量,身上沒有被砸到的感覺。
直到這時,就連財前晃自己也感覺到一絲不太對勁。
他的身後,應該是那扇捲簾門纔對,然而剛剛自己在下意識後退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感覺到。
財前晃慢慢睜開了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只有一些微弱的光源隱藏在遠處的漆黑之中。
等到視線逐漸習慣了黑暗,他卻忽然間發現,他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越過了那扇鐵門,身處於剛剛所看到的研究機構內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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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財前晃茫然的四下張望,隨後掐了掐自己的臉,疼痛告訴了他,這裡既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覺。
這裡真的是自己剛剛所見的機構內部,只是周圍的情況比他透過小孔看到的更加破敗。
不管是傢俱還是櫃子,木頭已經徹底黴爛腐朽了,蘑菇狀的細菌一根根向上生長着,散發着污濁的空氣。
就連自己剛剛見到過的腳印也消失不見。
自己彷彿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看了看眼前的大門,封住大門的不是外面那層捲簾門,而是一塊巨大的鋼板。
上面不要說眼睛大小的縫隙,就算是一絲絲微弱的光都投不進來,用力的敲了敲,人力根本不可能撼動這塊鋼板。
財前晃打開了決鬥盤,嘗試聯繫在外面的警官,然而信號顯示爲零,根本無法接通外界。
“這到底是……”
財前晃決定自救,四下環顧,隨後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決鬥盤朝着隱藏在黑暗中的光源走去。
那光源並非是來自燈光,而是一種在散發着微弱光芒的蘑菇狀菌體,散發着黴爛的味道,給人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這讓財前晃下意識的遠離了那裡。
黑暗帶給人一種不安,讓財前晃站在原地不敢大聲說話,接下來要怎麼做?等着警官找過來把自己救走嗎?
敲了敲鋼板,他感覺隔着鋼板,自己不能讓人聽到自己就在裡面。
然而,就在自己敲打鋼板的空檔,財前晃聽到了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了嘰嘰咕咕的聲音。
有什麼東西在這裡?
人?還是動物?
抱着一絲絲希望,財前晃舉着決鬥盤朝着黑暗中的聲音靠近。
“有人嗎?”財前晃一步一步小心前進着,走到了臨近大廳的拐角處,財前晃逐漸放低了腳步。
“你好?”財前晃將燈光朝着那個聲音傳遞來的方向照去,於是,燈光罩在了一個怪異蹲姿的人形背影身後。
那個人身上纏繞着一圈圈的鐵蒺藜,身體瘦得像是一隻猴子,卻長着奇長無比的手指,在那裡大口咀嚼着什麼。
感受到了光源,那個“人”身體僵硬了一下,緩緩的轉過身來。
這一刻,財前晃的大腦騰的一聲轟響,讓他在這一刻在腦海中蹦出了無數神奇的幻想。
眼前的這個傢伙,已經不再是人類了,也許曾經是人,但是鐵蒺藜的尖刺狠狠的勒進了他的身體,刺入了他的大腦,將他折磨得不人不鬼,在鐵蒺藜之下,是一對黑洞洞的眼窩。
牙齒自他那破碎到能看到牙齦的嘴脣裡暴出,帶着森森血跡和散發幽藍光明的蘑菇殘渣。
與財前晃手中的光源對視的那一刻,這頭怪物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咆哮,彷彿防空警報聲一般,在黑暗中徘徊。
顧不得生疼的耳朵,財前晃迅速掉頭,轉身就跑。
他能聽到身後傳來手腳拍打在地面上的聲音,那頭怪物已經追了過來。
財前晃不知道自己要跑向哪裡,決鬥盤上的光源指引的是另外一條路,但是財前晃也不敢停留,他沒有對那扇被鋼板封死的大門抱有任何希望,現在過去是在自尋死路。
“這是什麼鬼東西!?”
身後的追趕聲越來越近,作爲一個技術型宅男,財前晃根本不擅長奔跑,他能預感到,如果這場追逐再繼續下去的話,他隨時都有可能被那頭怪物追上。
越過一個橫在走廊上的桌子,財前晃發現身後的聲音更近了。
人類比起野獸而言,優勢在於智慧。
然而在這種人生地不熟的條件下,空有智慧也毫無意義,終於,財前晃的腳下一頓,整個人重心不穩的向前方栽倒。
重重的倒在地上,財前晃感覺自己的肺都要摔出來了,腳下的塵土嗆得他視線模糊,然而很快,大腿上的鑽心的疼痛讓他從摔倒的迷茫中回過神來。
“啊啊啊啊!!!”
財前晃轉身,在視線模糊中他能看到從自己的小腿上撕下一塊肉的怪物。
自救!必須自救!否則自己就會死!
帶着求生的渴望,財前晃的手四處亂抓,很快他抓到了一個銳利的堅硬物體,猛地反手朝着那頭怪物刺去。
溫熱粘稠的液體噴到了財前晃的手上,一聲尖銳的慘叫響徹整個通道。
財前晃的另一條腿趁此機會猛地朝怪物身上一蹬,終於從怪物的糾纏下脫身。
拖着一條殘腿,帶着模糊的視線,有心殺死怪物的財前晃最終還是選擇轉身逃離。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咆哮,那頭怪物從重傷中恢復過來,再度朝着財前晃的方向追來。
但是速度同樣很慢。
還是不打算放過自己嗎?
財前晃的這樣想着,視線模糊的他繼續朝前面跑,一直都在估算着這個研究機構大樓的長度,然而不知道爲什麼,這條通道似乎根本沒有盡頭。
身後的聲音再度靠近了,拖着一條殘腿的財前晃的視線終於在他的匆忙中恢復了正常,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人從空中跌落了下去。
飽受精神摧殘的財前晃終於抑制不住的大聲喊叫起來。
而黑暗中的頭頂上也跟着傳來了怪物的咆哮聲。
世界彷彿顛倒了,財前晃感覺自己像是滾筒洗衣機裡的衣服一般,來回旋轉,而下方的地面也變成了牆壁,而“懸崖”的牆壁也變成了地面。
他從自由落體狀態轉變爲作拋物線運動,在地面上滑行着,打了幾個滾,然後重重的摔到了牆壁上。
“咚!”
這一聲悶響,帶來的是肺部的劇痛。
財前不知道這一刻他的肋骨斷了多少根,但是那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只敢小口小口的呼吸。
從地上爬起來,他看到了燈光,然而小腿上的劇痛讓他清醒過來,低下頭去,他看到了自己的小腿上少了一塊肉,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
鮮血從傷口不斷溢出,疼痛讓他直吸冷氣,用力將昂貴的西裝撕開一條布料,在傷口上方勒緊。隨後他環顧四周,看到了不遠處的雙扇門。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那扇門上方還亮着燈,似乎有人在裡面……
心中涌起一絲希望,財前晃拖着那條殘腿,朝着門的方向靠近。
雙手扶在門把手上,財前晃用力的推開了面前的大門。
眼前的一幕,再度讓他的心臟猛烈的跳動起來。
房間的兩端,排滿了一列列一排排的營養液罐,在營養液罐中,各自沉睡着一道身影,被剃光了全身的毛髮,浸泡在營養液中。
一條條導管自營養液之外穿透進去,刺入了他們的大腦,一束束數據的光芒自他們的大腦中流出或是流入,最後集中到房間中央的一臺巨大機器中。
那是一臺散發着夢幻高科技色彩的機器,數據的光芒在機器的中央旋轉着,形成了一道光環,散發着神秘的光輝。
就在這時,財前晃忽然間感覺頭皮一麻,緊接着,頭頂上的監控攝像頭突然間轉動起來,看向了他的方向。
在這一刻,財前晃感覺看着自己的不是攝像頭,而是一隻只帶着瘋狂般血絲的眼珠,在天空中轉動,然後凝望自己。
“所以……你來了?”
屋子裡,忽然間傳來一個機器般冰冷而又沙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