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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奔跑着,全力奔跑着!
僵硬的臉一片鐵青,矯健的身體劇烈的顫抖,飛揚的沙塵和汗水混合在一起,黏在朱雀的肌膚上,令他看氣流無比狼狽。但是他只是一心在石階上奔跑着。
朱雀不是和往常一樣輕快地享受着奔跑本身,而像是被甚麼追趕着,像是討厭被什麼壓碎似的,一直在道上奔跑。
他的心裡某處在思考,而某處卻又沒在思考。
但是,那可怕的事情漸漸變爲現實。
其實,朱雀並沒有完全偷聽到藤堂和父親的談話。先,就算聽了,估計他也連一半都理解不了。在武道上,朱雀確實擁有常人難以匹及的天賦,但是其他方面,尤其是政治,只能說是一般了。和他的父親,樞木玄武完全截然相反。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知道一個事實——和布尼塔尼亞的戰爭開始了。
就在剛纔,那兩個人的國家和自己故鄉的紛爭開始了。
那樣一來,我們不,那兩個人會變成怎麼樣呢?
朱雀周圍的大人們背地裡稱呼他們爲人質,也有人很熱心地忠告自己。
“朱雀少爺!不要再和布尼塔尼亞的孩做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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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說,朱雀完全沒有聽進那些話。他認爲那是和自己沒有關係的事情,是大人世界的事情。因爲真的是沒有關係。什麼國家啦、戰爭啦,那種事情他纔不管呢。
對他們來說都是毫無意義的,不需要的,和他們之間的事物毫無關係,這就是大人的世界。
朱雀心裡一直是這樣認爲的,不,是他自己這樣希望的。
可是,果然不是那樣。
是有關係的,與其說有關係,不如說是因緣。
“人質?人質!人質!?”
布尼塔尼亞爲了和日本友好而送來的孩,但是,布尼塔尼亞和日本開始戰爭了,布尼塔尼亞攻過來了,在他們高貴的皇和皇女還在日本的時候。
爲什麼?
他們明明在這裡,是皇和皇女對吧?爲什麼被拋棄了?要拋棄他們嗎?他們不是皇帝的孩嗎?應該是很了不起的身份吧?不是應該保護他們嗎?他們一點也不強大,很弱小,在這裡真的很弱小。即使有着強大的武藝,冠絕人類的劍術,但是在這個熱兵器時代,武術和劍技,面對槍炮之類的東西,只需要一發彈,就可以輕易的殺死他們,只需要一顆炮彈,就能夠讓他們粉身碎骨。
爲什麼會這樣!
死!背叛的話,人質會被殺死,絕對會被殺死,一定會被殺死,殺掉、殺掉、被殺掉。魯魯修和娜娜莉會死,會被殺死。爲什麼、到底是爲什麼!
腦袋裡一片混亂,鐺鐺直響,朱雀在心裡不停的反問着自己。急速的奔跑,令他的腹部涌起嘔吐感,既有憤怒,也有混亂……
但是即便如此,朱雀依然這樣衝動地跑着,一邊聽着自己的心告訴自己就算奔跑也於事無補,一邊仍然跑着,他的心理在告訴他,快點,再快點,一定要趕到那兩個人身邊。
趕到那個總是和自己擡槓少年,還有那個對自己微笑的少女身邊。
他很快就接近了被樹木包圍的建築,那兩人生活的小屋就在眼前。明明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帝國的皇和皇女,卻生活在如此簡陋的地方,好不容易可以平靜的生活了,好不容易能夠正常的說話交往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些人,那些大人們,還不放過他們,放過我們!
朱雀沒有去敲門,纔沒有那種空閒。他直接一腳把門踹開,然後衝了進去。
“魯魯修!娜娜莉!”
朱雀大聲的呼喚着那兩個人的名字,在旁人聽來,那應該算是尖叫吧。
“在哪裡?回答我!”
沒有回答。
儘管外面陽已經快下山了,可屋內卻一點光亮都沒有,昏暗的小屋沉浸在靜寂之中,那靜寂揪緊了朱雀的心臟,非常可怕不安的預感從內部震動着朱雀的五臟六腑。
“魯魯修!是我!”
他吐出肺部所有的空氣,絞盡力氣喊着那個名字。
如果是平時,聽到自己如此大大聲的呼喊,一定早就衝出來,一腳把之踹到,然後責備自己說話的聲音大,吵到了娜娜莉之類的,然後神樂耶就會在一旁,用非常鄙視的語氣打擊自己。
可是,如此劇烈的呼喊,卻沒有得到一絲回答。
朱雀的心在漸漸變冷,絕望的情緒,逐漸在他腦海升起。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不屬於自己的聲音傳到了鼓膜中。
一瞬間還以爲是錯覺。
不,不是的!這不是錯覺,他的確聽到了聲音,方向是上面,是二樓!
什麼東西掙扎爬動的聲音!
他跑上樓梯。
在朱雀抵達狹窄的二樓走廊時,這次確實聽到了有誰發出呻吟聲。
“魯魯修!”
是魯魯修的聲音,朱雀驚喜的用右手一下拉開臥室的門。
然而,簡陋的牀鋪一側,出現在他眼前的場景,卻再次令他剛剛沸騰起來的心,降到了冰谷。
就在眼前,那個平時傲慢冷酷的黑髮的少年,正無力的倒在地板上。平時那身高貴潔淨的白色寸衫,已經被鮮血染紅,更多的紅色,從他和地板接觸的部位,不停的滲透擴散。
“魯魯修!喂,振作一點!魯魯修!”
朱雀飛快的跑了過去,將黑髮少年從染紅的地板上抱了起來。衣服上的血漬將朱雀的手指染紅,用蠻力扯開魯魯修的衣領。肩膀被彈穿透的傷口,小腹被利刃劃破的痕跡,以及淌血的四肢,讓朱雀看的觸目驚心,怒火中燒。
然而,不等朱雀爆發,被他抱在懷裡的魯魯修卻突然猛烈的反抗起來。
“啊!”
一陣劇痛,朱雀抱住魯魯修的手臂先被對方咬住。
“唔,傻瓜,魯魯修!是我,朱雀啊!”
朱雀忍着手臂的劇痛,大聲的叫道。
就算如此,魯魯修不但沒有停止反抗,反而踢着朱雀的腹部,抓着他的頭髮,拼命地要拉倒這個身體,就好像以前和他打架的那些小孩一樣。
但是,曾經強大的力量,能夠輕鬆擊倒自己的力量,彷彿消失得無影無蹤。落在他身上的拳頭,輕飄飄的沒有一絲力量。但是,那種強烈的情感,卻透過那雙無力的拳頭和雙腿,傳到了朱雀的靈魂深處。
爲了保護妹妹、保護娜娜莉,明明知道無法獲勝,也拼命地面對敵人,反抗敵人!
“可惡,你怎麼了啦!”
朱雀不禁叫了起來,強行按倒了魯修,綻開的傷口濺出滴滴鮮血,灑在朱雀的衣服上,臉上。
就在將魯魯修按倒在地的那個瞬間,朱雀猛地一驚。
因爲在爭執時變換了身體的方向,他看到了,在自己懷中的魯修,那眼睛,很明顯不是普通的顏色。
顏色變了,那清澄的瞳孔變得混濁,變得毫無焦點,彷彿失去了意識的木偶,沒有一絲神采。
而魯魯修掙扎的力氣,也在被按倒之後,迅速的變弱,從原本的輕柔,變得更加柔弱無力。這使得朱雀的後背感到一股涼意,不過,最糟糕的事情似乎並沒有發生。
那個證據就是,魯魯修用最後的力氣,緊緊地揪住自己的胸口。然後,嘴裡低聲喃喃的說着什麼。
“父……父皇……”
一瞬間,朱雀放下心來,他以爲魯魯修是在無意識地尋找幫助。
可是,並不是那樣。
空虛的瞳孔瞪着遠方,魯魯修的面孔上充滿了無盡的怨恨。
他被無法抑止的憤怒情感支配着。
“父皇果然預料到這種事情,把我們拋棄了!父皇!爲什麼?爲什麼要打破我們好不容易獲得的平靜生活,爲什麼已經逃到這裡,還不放過我們,爲什麼……”
聽着魯魯修的喃喃自語,有什麼東西準確地拼合了起來,在朱雀的心裡,不想看見的東西、不想聽見的東西。
那姿態清晰地顯現出來。
爲什麼?
爲什麼他,爲什麼這個黑髮的少年會如此警戒這個家的人們。除了朱雀,爲什麼魯魯修端地不和其它人接觸。因爲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不是朱雀隱約感到的不安,而是清楚地察覺到的。
“在這個家裡全都是敵人!”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從一開始就理解了。
以悠閒繼續着友情遊戲的自己無法比擬的冷靜和沉重,他領悟到了這件事。
所以,所以纔會這樣,他一直封閉着內心,封閉着娜娜莉的世界,絕對不和任何人親近,警戒着周圍的一切事物,一切人羣。
沒錯!
因爲對於他來說,其它人毫無疑問是威脅他們生命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