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風箏輕輕地屏住呼吸,推開了宿舍門。

她的房間很小,光線昏暗,微微的塵土在空中勾勒出了一個大概的人形輪廓。

那人霸佔着風箏的牀,緊緊地縮成一團。她睡得很不穩定,也許是因爲牀板太硬空氣又不順暢的緣故。

風箏輕手輕腳地走近,把早餐輕輕放在了牀頭櫃上。

“阿箏,你那節目排的怎麼樣了?”那人聲音悶悶地問道。

原來是已經醒了啊。風箏心下鬆了一口氣,認真又靦腆地回答道,“評委老師對此的評價好像蠻高的。”

“真不愧是阿箏啊。”那人翻了個身,喘了一口氣,對着天花板露出蒼白又無力的笑容。

“依依姐,你現在還發燒嗎?用不用....."風箏乖乖地坐在牀邊,有些顧慮地看着躺在牀上的人。

“放心,我顧依桐沒那麼沒用。”說完,那人又無奈地笑了笑,沒用.....好像她真的挺沒用的。

她至今還記得自己親手培養出的藝人,略過她走向與她敵對的一方;就在一瞬間,局勢瞬間扭轉,她彷彿低進了塵埃裡,冷眼瞧着自己的羽翼一點點地被人取代、剝奪。可是她有她自己的驕傲,她不允許自己低頭,所以咬着牙走出了自己付諸所有心血的那座大樓。

在她被迫離職的一週後。

原本以爲,以她的實力和資本,足以找到一家與S.D.E.抗衡的公司,沒想到,S.D.E.這次卻狠心斷了她一切的後路。

顧依桐清晰的記得,她與E.G.老闆相談甚歡,也因此被灌了不少酒,可是到了最後,那老闆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爲力。

“小一啊,你說你有實力,這我也清楚,可是... .”老闆上下打量了顧依桐幾眼,“你作爲一一個經紀人,連最基礎的人脈都沒有了,你又怎麼去給我打造藝人?就憑你對四季的態度,我又怎麼放心把我家藝人交給你?”

咄咄逼人的話令顧依桐啞口無言,是的,今時不同往日,她顧依桐失去了S.D.E.這棵大樹後,不過一個普通人,連小新人都比不上。

“如果你是爲了餬口,那我倒是可以提供給你一份工作,爲我家的經紀人進行培訓……”E.G.的老闆話還沒說完就已經挑逗似的撫上了顧依桐的手。

“不好意思,紀老闆,我趕時間,先走了,恕不奉陪。”顧依桐從容不迫地看了看手錶,保持着最得體的微笑,告別了E.G.的老闆。

只是在剛剛離去的一瞬間,顧依桐的笑容就像風化的雕塑,碎了一地。憑她的驕傲,怎麼可能是爲了餬口那麼簡單?她要做的,是東山再起,是揚帆起航,當經紀人的培訓師,未免太小看她了。

再屢屢被拒後,顧依桐原來心高氣傲的性子開始發生了轉變--她冷眼看着各個公司的高管要麼直接拒絕,要麼開出曖昧的條件,良好的教養令她的心中憋屈不已,不能發泄的後果導致她氣急傷身,生了一場大病。

顧依桐氣息奄奄地趴在牀上,這幾日她是一直待在風箏這邊的。風箏算是她認識的唯一一個不是因爲工作原因認識的女生,在被封殺無處可歸後,她不願去看別人臉色,只能失魂落魄地找到風箏,拜託風箏給自己安排住所。

風箏長得很是甜美,雖然走了她父親的老道,學了攝影,但是一直喜歡唱唱跳跳的她從未接受過任何專業的培訓。

“風叔,阿箏不走演藝圈真的虧了。”顧依桐曾經不止一次地告訴風箏的父親。

風箏的父親不以爲意:“就風箏那孩子靦腆內向的性格,走演藝?不可能不可能...她就安安心心學個攝影,到最後繼承這家旅館就行了。”

“唉。”回想起與風箏父親的交談,再看看安靜到如空氣般透明的風箏,顧依桐輕輕喊住了她。

"阿箏。”

“嗯?怎麼啦,依依姐? "風箏依舊乖巧地應答。

“我想....重新開始了。”顧依桐望着風箏的背影,堅定卻虛弱地開口,"缺了個隊長呢,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呢?”

“對不起,依依姐。”風箏站定片刻,不敢去看顧依桐的神情,慌亂地推門離去。在她離開的那一瞬間,淚水爬滿了她的臉頰。

多少次,她呆呆地望着大屏幕,那些乾脆利落的舞蹈動作,那些可愛甜美的表情,那些閃動耀人的燈光,還有,那些拿到讚譽後的眼淚,那些一起喊口號時的俏皮,這都是她夢寐以求的。

多少次,她握緊雙拳,剋制着自己溢出來的歌聲,剋制着自己忍不住去做的舞蹈動作,幻想着自己可以站在舞臺,可愛地微笑,對臺下的人做着俏皮的表情……

她知曉那個舞臺並不純粹,可總有一些純粹的人爲了一個夢想去努力站在那個舞臺上去享受最璀璨的星光爛漫。可是,因爲自己是風箏,所以好不容易擁有了一次機會,也只能無可奈何地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