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飯飽

“你叫什麼名字?”溫老師問道。

“無一。”

“吳儀嗎?沒錯吧。”溫老師說。

“沒錯。”

“多大了,吳儀。”

這好像從來沒有想過,她在鬼界跟着黑白無常學習,她從來就沒有關注過這麼多。

“二十。”無一回答道。

“你的年齡有點大了。”溫老師的笑容逐漸消失了。

“你真的很想上學嗎?”溫老師問。

無一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那我可以和校長申請一下,你可以待在我們班裡。”

無一沒有想到,自己的想法竟然實現了——她竟然可以堂堂正正的享受高中生活了!

“吳儀,把你的名字寫下來吧。我一會兒就寫申請。”溫老師拿出一張信紙,一支筆,遞給了無一。

無一拿起筆,在紙上寫上了“無”,剛寫,卻發覺,沒有姓,會不會被懷疑?

保險起見,無一劃掉了第一個字,改成了“吳一”。

“原來你是這個‘一’。”溫老師拿起紙,湊近了一些。

“好了,你今天是想在這,還是回去呢?”溫老師說。

“我……”

無一最怕選擇了,就這種二選一的。

“我先回吧……”半天,無一才做了決定。

“你家長呢?”

“老師,我……我沒有家長……”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快回去吧。最晚今天晚自習的時候來上課,正好開個班會。”

“好的,謝謝老師!”

無一滿心歡喜,不經意看了一眼溫老師,溫老師正在用慈祥的目光看着無一,很深情,眼裡充滿了光點。

無一很不自在,從沒有人像溫老師這樣盯着她。

不一會兒,七點的鐘報點了,無一也趕忙離開了辦公室。

回想溫老師的目光,無一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她又重新變爲靈魂狀態,小心翼翼的飄着,生怕又出現問題。

“嗝~”

“什麼聲音!”無一聽到了打嗝的聲音,立馬警覺起來。

嬌小的噬魂獸竟然主動站在了無一的面前,弱小的身軀上盯着一顆巨大的貓頭。

無一瞬間被它的造型笑壞了,不禁捧腹大笑。

“你這又是什麼?!小小的身子大大的頭!哈哈哈哈…”

“不許笑不許笑!你是罪人!有什麼資格笑我?”噬魂獸又開口說話了。

“什麼?罪人?我不是!”無一憤懣解釋着。

“你手上的枷鎖就是無間地獄的!你是犯人!犯人!”噬魂獸指着無一說。

無一的笑容凝固了,她擼起袖子,手腕上那道黑色的枷鎖讓她感到了來自深淵的恐懼。

忽冷忽熱的天氣,

刀子在天上墜下,深深刺入肉體的疼痛,

水深火熱,

窒息,

無盡的哀嚎和哭喊……

“承認了吧!你還連累自己的師傅!”噬魂獸輕蔑道。

“我……我是罪人……”無一癱軟了下去,她無助的抱起頭,捂住耳朵。

“我不要聽!你閉嘴!”

無一的精神崩潰到了極點,她害怕極了,她害怕痛苦!

噬魂獸見狀,漸漸膨大了起來,瞬間像充了氣的氣球一樣,它緊緊抱住了無一。

“哈哈哈哈……睡一覺就什麼都沒有了!快睡吧。”

噬魂獸一點一點吞噬着無一的魂魄,無一卻也一點沒有反抗,她的內心焦灼着,像烈火在燃燒——

“無一啊無一,你就這麼被打敗了嗎?”

“事情已經發生了,你怎麼去改變?”

“活着活着活着……”

“爲什麼要活着!活着好痛苦!”

“死過一次了,再死一次又能怎樣?”

“清醒點!活着纔有無限可能!快醒醒!”

“你真的很像《頭腦特工隊》裡的憂憂……”

無一好像想起來了什麼似的,這肯定不是自己對自己說的,是誰?到底是誰?

“我的小雨呀,爲什麼非得要開心呢?”

“我……我想不起來……”

無一閉上了眼睛,她想放棄掙扎,她好累,原來自己的世界那麼容易崩塌。

又是一道亮光。

“這是死後再死後的世界嗎?還是……”

無一淡然的向前走着。

果然,還是夢,她猜,還是陳雨。

最後一個夢了,希望會很美好吧。

無一向前走起,那個院子裡的梧桐已經長得很高了,院子裡也因爲梧桐遮擋住了太陽而長出斑斑點點的青苔。

“嗚嗚嗚……”

是誰再哭?

無一順着哭聲尋去,是一個小女孩正在蹲在地上哭,那個小女孩就是陳雨。

“你爲什麼哭呀?”無一輕聲問。

“我想媽媽了……嗚嗚嗚……”陳雨回答。

陳雨竟然聽見了。

無一試圖去摸陳雨的頭,本以爲會和以往一樣穿過去,可這次,她摸到了。

無一輕輕揉着她的毛毛的頭髮,說:“你的媽媽呢?”

“她、她出國了,坐飛機走的……我剛纔向飛機打招呼……她不理我!”陳雨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無一輕輕擦去陳雨臉上的淚水,說:“媽媽知道小雨想她,很快就會回來的。”

說完,陳雨和這個夢境便消散了,又恢復了一片的白色。

無一不知道該往哪走,她乾脆坐在了原地。

她剛坐定,屁股下就映出了陳雨苦瓜式的臉。

“快去找他們玩啊!”

那個人是陳雨的姥姥,她看着外面一堆小孩玩耍,只有陳雨一個人躲在門後偷偷向那看。

不管姥姥怎麼推她,她就是不動,甚至還耍起了小脾氣。

無一笑着:“這個小孩是因爲想媽媽想的,性格也變得奇怪了。”

無一躺下來,等待着夢境的消散,死亡的來臨。

她緩緩閉上眼睛……冥想着……

不一會兒,耳邊傳來呼喊,那是在喊她的名字。

無一睜開眼睛,她竟然看到了葬禮!

“我又死了嗎?”

無一以爲自己又死了,她不知不覺走到了排位面前,排位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無一揉了揉眼睛,還是看不清。

連照片也一樣。

無一自嘲道:“可能是因爲自己不能看自己的排位和照片吧。”

她一轉身,好多披着白衣的人跪地哭泣,這些人,無一都不認識。

她尋覓着,忽然又看到了陳雨,她正坐在車上往下看着,表情也很傷心。

“我經常夢到的人也會來給我送終嗎?呵呵呵……這些不會是師傅僱的人吧……”

突然,她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聲音。

“我的爸爸媽媽奶奶爺爺姥姥姥爺姑姑他們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永遠不死!”

她捂着頭,看向了一邊的陳雨。

“難道是她?”

“媽媽也會安全回來的!”

就是陳雨了!

無一撫摸着陳雨的臉頰,苦笑不得的說:“傻孩子,哪有什麼長命百歲呢?”

她注意到了陳雨手裡的畫,上面歪歪扭扭的畫着三個人的畫,反面還寫着一些字,模模糊糊的看不清。

“爸爸,我要寄給媽媽!”

爸爸拿過畫,笑着點點頭,插進信封裡下了車。

陳雨見爸爸下了車,才抹開了眼淚。

無一剛想幫陳雨抹掉眼裡的淚水,畫面又變成了一片白色。

“我死了,他們也會想念我嗎?會不會有人也許了讓我長命百歲的願望?”

無一抱着自己,咬緊牙關。

陳雨緩緩走進來,遞給她一塊手帕,笑着說:“大姐姐,要好好活着哦。陳雨已經不在了,我希望大姐姐能夠替陳雨好好活着。”

無一瞪大了瞳眸,她吃驚的看着眼前一度堅強的陳雨。

她恍然大悟了,原來陳雨已經去世了,只是在陰差陽錯之間,她在夢裡回憶了陳雨的過去!

“你還是個小孩子!”無一大吼。

“你爲什麼要忍受着!”

陳雨歪着頭,天真爛漫的笑着。

“陳雨給姐姐許願——希望姐姐能長命百歲!”陳雨把手放在心口上,接着又說:“大人們都說這樣纔會靈驗的。”

無一又哭又笑,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做點什麼。

陳雨笑着拉起了無一的手。

無一剛想把她拉進懷裡,可還是晚了,陳雨消失了,她變成了一道彩色的光,鋪成了一條路。

“謝謝你,陳雨,我會好好活下去的。可惜姐姐是傻瓜,犯了錯……還丟了朋友……”

哭訴完,無一站起身,擦乾眼淚,站在彩色的路上,一步一步向前走。

回到現實,噬魂獸已經吞掉了無一的大半個身子,它好像累了,有點吃不動了,邊眯着眼睛,邊緩緩下嚥。

無一睜開眼睛,她費力的搖起了引魂鈴,噬魂獸大吃一驚,立馬痛苦的縮小了身子。

緊接着,無一用力掙扎了出來,她立刻修補了被吞噬的靈魂。

她又拿出一個普通的玻璃瓶,一把將它放進了瓶子裡,塞緊蓋子,就算它變成煙霧也不怕它逃出來。

“原來,你是在蠱惑,打擊鬥志再一網打盡!”無一盯着噬魂獸說。

“我我我……我就想吃個飯,我好餓!”

噬魂獸竟然賣萌似的哭了出來,只是這大腦袋,真是一點都不會讓人覺得它可憐。

“喂!喂!別哭了!你吃了我那麼多,怎麼還沒吃飽!”無一不懈的說。

“這才吃了那麼一丟丟而已嘛!”噬魂獸說。

“那噬魂獸們只有你自己出來嘍。”無一說。

噬魂獸點點頭。

“那太好了!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女人的魂魄!”無一說。

噬魂獸搖搖頭:“我上一次就差點吃了第一個魂魄!你都不讓!”接着它又委屈的哭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就醒了,本來我還在安眠,是一股力量催我醒的……”

“什麼力量?”無一問。

“前所未有的黴力。”

“是一個有魅力的人嗎?”無一問。

“嗯嗯!錯不了!肯定是!”

“那你看是我這麼有魅力的人嗎?”無一開玩笑的說。

噬魂獸嗅了嗅,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我的修爲不夠,判斷的不準……”

無一:“那你的判斷是……”

噬魂獸:“是!”

無一:“啊?那其它的噬魂獸會不會也被吵起來?”

噬魂獸:“會!”

無一:“那我收斂收斂我的魅力……不能張揚了……原來我還有魅力!”

(無一一人暗自竊喜中)

ing……

噬魂獸:“那你回答我!你是怎麼打敗我給你的心魔的……”

無一:“這個嘛……先保密吧……”

噬魂獸:“不行不行不行!……啊啊啊啊……綁架了!!!”

無一:“不如我們合作吧!我給你找吃的,你幫我找人!如何?”

噬魂獸一聽吃的,立馬跪了下來,俯首稱臣。

無一打開罐子,噬魂獸立馬像煙霧一樣飄了出來。

噬魂獸分成了四份,每一份煙霧都將無一身上的黑色枷鎖圍了起來。

“這是……”

噬魂獸答:“我認得,這是無間地獄的枷鎖,它在你身上一天,你就會被冥界的陰兵發現,而且它比我都壞,無時無刻吸食你的力量。”

無一懂了,難怪這兩天總是犯困,原來是它搞得鬼。

“我告訴你,我的靈魂你可不許吃太多!給我吃沒了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不會不會!我附身在枷鎖上,和它做一樣的事情,不會浪費很多!順便幫你掩蓋嘛!”

“……”

“對了,你這個頭是誰的?我看起來很熟悉。”無一問。

“當初和你在一起的那隻黑貓的……”

“阿玄啊……怪不得這麼眼熟……阿玄……”無一心想。

可無一併不喜歡聽到“阿玄”二字,更不想見到它的樣子,火大!

“那你換一個嘛,用你原來的就可以了。”無一說。

“好嘛好嘛知道了知道了!”

“給你起個名字起個名字!好召喚你!”

“隨便啦隨便啦!能吃飯就行啦!”

“那你就叫飯飽吧!真能吃!”

無一無奈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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