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覺得他不會麼？”
“嗯。以前我覺得……”瞬說到一半，沒能說下去，只是嘆了口氣。這些日子裡他的變化很大，看起來比以前少了些楞勁，成熟了不少。
徐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打算怎麼辦？”
“我的底線在和紗那裡，她受傷了，線也就不存在了。”瞬看着徐川，“我要復仇。”
“復仇。”徐川怔了怔，似乎想起了曾經的自己，經歷了那場舊掃尾人慘變後的自己。
復仇？
這是個根本不靠譜的東西，它的力量固然強大，毀滅性十足，但它也有着另一個特性，無差別。
就像一發火箭彈射進一間人質與匪徒同時存在的房間。它也許可以毀滅敵人，也許不會。
但無論如何，它都會毀滅自己。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沒錯的。這是人類最基本的情感和對於“正義”的需求。
人在這種情況下，往往會不顧一切。對復仇的執着和渴望成爲了最基本的需求之一，無論是法庭還是其他，都爲這種需求存在。
“你做好準備了麼？”徐川問。
“準備？死的準備麼？”
“失去一切的準備。”徐川把目光移向窗外，夜間的京城依舊車水馬龍，燈紅酒綠。
“我不懂。”
“選擇復仇，意味着丟掉所有。”徐川道，“我曾經也執着於復仇。”
“後來呢？”
“我發現了更重要的東西，值得我放棄復仇的東西。”
黑川瞬沒有說話。
“我如果執意復仇，那麼身邊的一切大概都會煙消雲散，就算最後復仇成功，但那樣的代價是什麼？毀掉自己，毀掉身邊的人。”徐川說着，搖了搖頭，“我做不到，我選了放棄。”
“但是……放棄是懦夫的決定。”
“懦夫，勇士，無非是旁人強加的而已。”青年拍了拍對方的肩頭，“想清楚吧，你到底有沒有比復仇更重要的東西，在我看來，你還沒到一無所有，孤注一擲的地步。”
“你要我帶着和紗躲起來麼？”黑川瞬眸間有些茫然，“但我們能躲到哪裡去？躲一輩子？我們總要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生活……如果大哥不放手，我們如何才能擁有？”
“我並沒讓你放棄，也沒讓你躲。”徐川微微一笑，這個島國青年的悟性很高，“只是讓你轉換一下心態。”
“爲了守護自己重要的東西而奮戰，而不是爲了復仇。我們爲了未來而浴血奮戰，而不是爲了過去。捨棄身邊一切的一切，去爲了過去的東西流血，那太蠢了些，任何冷靜，成熟的人都不該去做這種事。”
“我明白了！”黑川瞬眼前亮了亮，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爲了未來。”
“爲了未來。”徐川重複一遍，目光再次移向窗外。
爲了未來。
這段話他不光說給黑川瞬聽，同時也說給自己。他不能再爲了過去的事情去調查，去行動。
血仇固然重要，但他現在已有無論如何也不願失去的東西。
無論如何也不願失去的東西。
爲了未來！
不知不覺間，東方已經微微發白，整個世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天藍色。
我這樣的人，也會有曙光在等我麼？
徐川握緊雙手，深吸口氣，眼底泛上一絲從前幾乎從未出現過的光芒。
那是一種摻雜在一起的目光，有着對未來的渴望，有着無論如何也要做什麼事的堅定……
自從離開舊掃尾人回到都市，他的雙眸從未這麼亮過。
天亮之後徐川和許佳凝就先離開了這裡，跟黑川瞬打了個招呼就走了。他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去找許家的大公子，拿到黑川家族此次前往華夏的成員情報。
有了這些才能開始行動。徐川的時間不多，他必須在之前把該處理的事都處理好，然後坦然赴會。
需要準備的東西還真沒有什麼，也沒什麼難度。
現在是清算時間，這次去和陸子揚交鋒生死不知。他必須把東西都弄好才能安心前往。
新掃尾人的成員們不知到達了什麼程度？想起這個他就有點想笑，自己這個導師做的還真是不稱職，不過還好那些訓練已經不需要他的指導，自己的那些訓練的思路已經傳達給了他們。
剩下的就是時間。
坐在邁巴赫的車後座上，許佳凝望了徐川一眼，微微蹙眉：“你沒睡？”
“我答應過瞬要守着，當然不能睡。”徐川笑了笑。
女孩沉默片刻：“等京城的事情做完，你準備做什麼？”
“回趟鄭海大學，看看大家的水準如何。”徐川道，“我安排下去的訓練量非常大，這次回去恐怕又要刷掉一大批人。”
“時間太短了。”她搖搖頭。
“本應如此的。”徐川望着車窗外，“子彈朝胸口射來，根本不會停一停給你準備的時間。生活畢竟不是小說，反派纔不會給主角成長的機會。”
“希望能像以前一樣順利。”她輕聲道。
“先做好眼下的事吧。”徐川笑了笑，黑色邁巴赫緩緩在許宅前啊停下，“到了。”
正準備下車，許佳凝包裡的手機響動。
“稍等。”她把車門關上，從包裡拿出手機，上面是一條短信。
徐川看了一眼：“嗯？”
發信人是許溯白，想必是許佳凝口中的許家大公子。
內容是：
許宅附近有尾巴，見面地點更換，繼續前進，等我聯絡。
只有這不明不白的幾個字，許佳凝看了徐川一眼，徐川微微皺眉，點了點頭。
“繼續開。”許佳凝朝司機道。
司機點頭，啓動車子，黑色的邁巴赫漸漸起步，再次駛回了車水馬龍的馬路上。
片刻後。
別墅門口的長椅上，一個穿着帽衫看起來正在玩手機的青年站起身子，收起了手裡的手機。
如果是徐川在這裡，肯定一眼就能認出他來。
秦京。
秦京望着漸漸駛遠的邁巴赫，脣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發現我了麼……”他雙手插在帽衫兜裡，轉身朝邁巴赫離開的反方向緩緩行去，很快就融入了人流中，再也找不出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