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不同成分的藥劑流淌在了地上並且混合在一起,實驗桌上的瓶瓶罐罐早已變得一團糟,就連本身就因爲爆炸而燻黑的屋頂似乎也由於這次而變得更加漆黑了一些,可以說是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都讓人瞭解到這是實驗失敗後的一副場景。
就和平時一樣。
不過這次的實驗失敗似乎並非僅僅是產生了劇烈的爆炸,而且也將屋內弄得一團糟這麼簡單,而是在原來的基礎上,代價要變得更大那麼一點——通體漆黑的巨獸,如馬一樣的形體,猙獰尖銳的巨角……這隻站立在了試驗檯中央,這個室內唯一的活物。
根本不需要任何的言語,克里梅內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事情的事實,那是來自第六感的不詳的念頭……由於實驗失敗而使得實驗者本人和作品所聯繫在了一起的事例並非是沒有,只不過下場都是無一倖免而已。
不過既然是已經有着足夠的案例,那麼從中找到解決方法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在僅僅是一瞬間的,克里梅內就冷靜的瞭解到了自己所應該做的事情,或許按照這樣的發展更應該的是去鍊金師協會尋求幫助纔對?
但是絕對不可以這樣!由人變成的鍊金生物無論放在哪個時代都是極爲罕見的生成物,因此的如果將眼前的他交到鍊金協會手裡,那麼被作爲研究物的下場幾乎是可以預測——絕對不可以看到他全身都被插滿了針管的樣子……
這個孩子……就由我來保護!
這是那一天的克里梅內最後的念頭,也是至今未變的念頭。
……
但雖然說由於是佩蘭託的幼馴染的關係,耳濡目染的對於鍊金術並不陌生,但其實在本質來說依舊是一個門外漢無疑,而僅僅以門外漢的等級想要將佩蘭託恢復原樣怎麼看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纔有了將自己宅邸裡的一間客廳改造成一座設備完全的工作室的決定,而且所幸的是那時候的佩蘭託雖然已經變成了那個樣子,但卻依舊留有着人類的思維,因此依舊能通過書面來和克里梅內進行溝通。
一定沒問題的,一定能恢復原樣的!在那個時候,無論是克里梅內還是佩蘭託都是保有着這樣的一個想法,但是沒想到的是,佩蘭託的身體狀況卻遠遠並非停滯不前的沒有變化——無論是作爲鍊金生物的身體狀態,還是暫時作爲人類的內心都是。
而且由於自己不斷進行着大量研究的關係,而不得不引起了眼前這名少女和少年的注意……不過或許正是因爲對方和自己並不熟悉因此才懷疑在了自己身上也說不定?克里梅內看着眼前的羅羅娜喃喃的想道。
“或許是實驗出了差錯,使得自己也成爲了原料的一部分也說不定。”而對面的羅羅娜聽完對方的描述後,皺了皺眉的說道——雖然她本人就是一個鍊金術師,但真要說的話她在這個領域上並不熟悉,畢竟對於這種依靠着玩弄生命而獲得名譽和地位的題材她並無太多好感。
不過不熟悉和完全不知道又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而即使對之不瞭解,羅羅娜依舊能做出這樣的猜測。
“是的……”而對方也低下頭的確認了出來。
“這樣的話我明白了,不過在鍊金術師協會頒佈的職業法令裡這個不是說的很清楚的嗎?一旦出現了這種事情,應該向協會尋求幫助的。”得到對方的確認後,羅羅娜困擾的摸了摸下巴,理所當然的說道。
或者說任何一個鍊金術師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是應該優先向協會尋求幫助的纔對,而這個也是作爲鍊金術師的一刻起就應該瞭解到的常識——畢竟是已經嚴重的足以向協會求援的研究的話,那麼可以說是自己本人再怎麼努力也是完全沒辦法……
無論是在人力上,還是物力上?
但在羅羅娜這樣理所當然的建議之下,卻馬上的引起了對方激烈的反對:“幫助?別開玩笑了!佩蘭託只會被他們當做研究對象,在研究完畢後殺掉!所以不可以的,絕對不可以交給他們。”
“這孩子,就由我來保護!”最後的這麼說了出來,完全沒有任何考慮的餘地。
“這樣嗎?”羅羅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的確,這可不比別的問題,如果僅僅是難度很高且繁瑣的研究的話,那麼的確尋求協助會比較好,但如果是這種極爲稀有,而且很有研究價值的情況的話,那麼對方到底是本着怎樣的原因和目的而做出怎樣的協助也都是不得而知了……
不過即使是這樣,羅羅娜依舊對對方的做法是不予苟同,緩了口氣的攤開了手的繼續說道:“不過既然你對鍊金術有些瞭解的話,那麼也應該知道飼養一隻並非是自己創造出來的鍊金獸有多麼危險的吧?”
“即使有再怎麼高的智慧,而且也是託了人類的福才誕生在這裡的生物,在形體上來看它也只不過是一隻獸類而已,只要不加上一些特殊的約束的話,那麼可以說是和一隻活生生的危險魔獸在一起毫無區別。”臉色嚴肅的說了出來。
“雖然即使不是本人創造出來的鍊金生物也有着別的方法來進行駕馭……不過現在看來,你並沒有採取這樣的手段。”說到這裡的時候,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目前這座城市裡發生的事情就是證明。”
“不!一開始他還是保留着人類的思想的!甚至還能和我進行字面上的交流!而也讓我瞭解到的確是由於實驗出錯而讓他變成這個樣子的。”但卻馬上的就遭到了眼前將那隻鍊金獸死死護在了身後的少女的反駁。
“一開始嗎……”羅羅娜沉吟的說了出來,但依舊沒有贊同對方的做法:“僅僅是一開始的,多年培養成的人性上暫時壓抑住了獸性而已,而隨着時間的推移,這種人性也會漸漸的被獸性湮沒——就和一個人突然聾掉的話,那麼漸漸的他也會變成啞巴一樣。”
說完別過頭,繞過眼前少女那纖弱的軀體,落在了位於她身後的那只是由人變成的鍊金獸的身上——赤紅的獸眸,毫無人性的豎着的瞳仁正死死的盯着自己和艾倫,彷彿如果可以的話,如果不是前方有着某個不可傷害的人擋住了它的話,它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咬斷他們的咽喉。
確認到了這點的羅羅娜收回了目光,緩緩的說了出來:“這是不可逆的趨勢……大概到了現在,已經只記得你一個人了吧?”
“……是的。”對方沉默的說完了這句話後,臉上就出現了無法掩飾的憂傷——或許這樣的發展對於她來說比任何發展都要殘酷,如果對方直接變成了毫無人性的鍊金獸還好說,但惟獨的是,竟然依舊保留着對她的記憶。
換言之,在她的眼裡依舊不得不將這看做之前的那位戀人。
“……”而對方這樣的說法,也讓一旁的羅羅娜沉默了下來。
眼前的這個傢伙……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或者說,她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事情的發展和經過,甚至於無論是城市內出現受害者,還是眼前出現的這一幕,都已經在她的預料之中,所以她才早有準備般的出現在了這裡。
眼前的這隻鍊金獸的危險性和狀況,日夕相對的她不可能不瞭解,既然僅僅是一個星期的時間就已經讓它完全忘記了認識的一切的話,那麼再將眼前的少女忘掉也已經是可以預料的事情。
或者說這樣的結局不僅僅是自己,大概她是比自己看得更爲清楚的纔對,或許既然是預料到了這一點的話,那麼讓自己剛纔直接什麼都不知道就結果掉這隻鍊金獸是無論對她,還是對所有人都更好的結局纔對?
但這傢伙卻攔住了自己……
那麼換言之——這傢伙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她是甘願着被這隻鍊金獸襲擊嗎?到底是何等愚昧和蠢鈍的念頭?!
突然意識到了這一點的羅羅娜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這樣的想法她無法理解,爲什麼會有着如此愚蠢……或者說不正常的一個人,會將一隻早有預料到的,總有一天會對自己進行襲擊的魔獸留在近在咫尺的身邊。
僅僅是因爲那是她青梅竹馬的戀人,所以這樣也沒關係嗎?
“這……就是愛嗎?”羅羅娜喃喃的說了出來,一瞬間的她甚至覺得內心有些沉重,這樣的名字她不瞭解,或者說在她看來,愛除了親情,就只有以前作爲宅男的她的口中的“你的愛還不夠啊!”中的“愛”?
但很明顯的,這兩者是完全不同的東西……這個要嚴肅的多了,毫無疑問是已經拼上了性命的那種程度。
“這樣嗎?”羅羅娜想到這裡緩緩的呼出一口氣,鬆開了握住雷萬汀的手,隨即手中的這柄魔劍便化作了最爲原始的魔力粒子的飄散在了空中——此時的她由之前手持寶具的咄咄逼人,變成了完全的手無寸鐵。
她解除了武裝,在這一瞬間,她甚至能看到眼前的少女露出了美麗的笑容——或許如果自己真的是所謂的救世主的話,那麼一劍砍掉眼前毫無疑問會造成危害的鍊金獸是必然的事情,但很遺憾的是自己並不是這樣。
或者說,相比全人類的正義,她更像救贖單單的一個能讓自己認同的人。
不過,殺掉了這隻鍊金獸就是對眼前的少女的救贖嗎?
不是的,或許在自己等人看來,活着毫無疑問比死亡更爲美好,但即使是這種大部分人都瞭解的事情,卻並非對於所有人都是正確的定論——就比如說眼前的少女,那是沒有相當覺悟就無法做下的決定。
沒有人會做出自己所認爲的,是會導向“悲慘”的結局的事情,那麼既然對方做出了這樣的決定,那麼毫無疑問的對於她來說,死在自己的戀人手上,或者說被他吃掉,與之合爲一體是一種幸福無疑。
幸福對於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所以的沒有必要以自己的定義來約束別人——因此羅羅娜放棄了殺掉眼前的鍊金獸。
“那麼你對真理之石有什麼瞭解嗎?”繼續這樣的問了出來。
“真理之石?”但提到了這個名詞之後,眼前的少女卻一臉的疑惑。
隨即遺憾的說了出來:“雖然我對這種傳說中的究極之物有所耳聞,但我和這樣的東西並無關係呢!或者說如果有的話,我大概會向那傳說中會響應持有者願望的神石做出讓佩蘭託恢復原樣的要求吧?”
“果然……”羅羅娜早有預料的點了點頭——的確,對方如果有着這樣的東西,甚至僅僅是一字片語的相關資料,都不會用那種依靠自己一個人的努力讓戀人恢復的笨方法吧?
眼前的傢伙真的和自己的任務沒任何關係,看來自己認爲任務和眼前的傢伙有關聯只不過是錯覺罷了,羅羅娜緩緩的想着,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樣嗎……”
說完看向一旁的艾倫,但對方卻看不出任何表情的,一臉糾結的停駐在了原地。
反正任何一個人遇到這樣的事情都不會有什麼開心的想法吧?羅羅娜這麼想着,搖了搖頭。
“算了。”對着艾倫說道:“那就到這裡吧!回去了,艾倫。”
“……?”她這樣的說法顯然讓一旁本以爲她會對着對方做出什麼危險事情的艾倫有些意外。
“羅羅娜你……”喃喃的說了出來。
“說過的吧?我對查出縱容着鍊金獸傷害市民的傢伙沒有興趣,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只不過是剛好覺得你和我所尋找的東西有所聯繫而已!但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羅羅娜無奈的說着,撫了下似乎由於這幾天的熬夜而有些發疼的腦袋。
“畢竟我並不是這座城市的人,還是交給這裡的警衛隊處理吧!”停頓了下,想了想後,又這麼繼續說了出來:“而且按照剛纔對戰多造成的聲響,警衛隊不是笨蛋的話,大概馬上就會出現了。”
“現在就逃走的話也隨你,拼死一搏的話也沒問題!因爲現在我已經和這個事件沒有聯繫了。”隨即轉頭對着一旁依舊護在佩蘭託前方的克里梅內說道。
“……”一旁的艾倫也沉默着,這的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遠處也傳來的極爲密集的腳步聲——似乎是由於畏懼着這隻鍊金獸的危險性,因此經過了好一段時間的整備後,城裡的警衛隊終於姍姍來遲的趕了過來……不過既然是早已知道對手身份的話,那麼也就是說這次是毫無疑問的準備好了足以與之抗衡的兵力了。
察覺到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羅羅娜回過頭的看向艾倫,催促了起來,畢竟雖然她沒做什麼壞事,相反的還是好事,但毫無疑問的一會如果被警衛隊圍住的話,大概還要被帶回警署做下筆錄之類的事情……
那還真是太麻煩了!相比之下,就連躺在被窩裡睡懶覺都顯得更有意義!羅羅娜這麼想着,對着艾倫說了出來,同時拉過了還愣在一旁的他的手臂:“好了,我們走……”
但還沒等她的話說完,就被後方的聲響所打斷。
“哧……”那是一種,似乎什麼東西被撕裂那樣的聲音,同時的還有什麼灑在了羅羅娜剛回過頭的臉頰之上,雖然只有着一點點,但卻能讓她感受到溫暖——那是一種有着和體溫溫度接近的溫暖液體。
由於位於嘴角很近的關係,羅羅娜用舌頭舔了下——有點鹹,或者說是……腥味。
“……”羅羅娜沉默着,僵硬的回過了頭,看向了那液體飛濺而來的方位。
尖銳的獠牙狠狠的扎進了纖細的脖頸之中,僅僅是輕輕一扯,就將裡面的動脈血管撕裂,鮮紅的血液如被砸爆了的水管裡的水一樣噴灑而出——那隻漆黑的兇獸從後方伸出了脖子,咬在了將它護在身後的少女的脖頸之上。
直接將動脈血管撕裂,這舉動……就彷彿是一隻肉食性魔獸對自己的獵物,或者說食物所應該做出的事情一般?
“這個……”這樣的一幕讓剛準備離開的艾倫愕然的說道,難以想象的,那名讓自己仰慕着的金髮少女,僅僅是一瞬間的就變成了這般支離破碎的樣子?
“這是什麼回事……”一旁的羅羅娜也同樣是這麼一副愕然的面容——在這一刻,終於殘餘的人性完全湮滅在獸性之中了嗎?
“這樣,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但突然的,這樣的話語,從那被咬斷了血管,全身都被自己的血液染得鮮紅的少女的口中喃喃說出,微弱的幾乎讓人無法聽清。
永遠在一起……這傢伙……艾倫吶吶的想着,眼前似乎回溯到了當時自己問她那個問題的時候對方所做出的回答。
“與其說是要結婚了,還不如說是馬上就要永遠在一起了吧?”記憶中的那名少女有些羞澀的目光遊移的這麼說了出來,不過即使的目光遊移的,但卻依舊是那種吸引着自己的溫柔的笑意。
永遠在一起……指的就是這個嗎?在對方的肚子裡,成爲對方的一部分的永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