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那個瞬間是如何產生的,只知道在那一刻出現時,一切都改變了。
地球上的某個地方,突然出現了一條紅色的河流,年長者傳說那個地方原本是座很高的山,在很久以前,冰雪還未消融時,人們叫它「珠穆朗瑪」,那座山已經不負當年的巍峨盛世,荒蕪淒涼,但那條河的出現,自詡無助的朝聖者們彷彿看見了恪守的成見,有了釋放的靈犀。
沒有人知道這條河的源頭,人們試圖尋找,卻一無所獲,一切都那麼突然,存在,但不知爲何存在;有,但不知爲何無中生有。
直到有個小孩,手指向太空,說:那裡是「落那紅河」……
“當你看到這個留言,我去了彼岸,你在對岸就好,別找我,那裡沒有答案……”
“我現在是蒼老還是年輕?”
“我現在是男人還是女人?”
“喂,有人嗎?我在哪裡?天吶……”
我不能再假裝堅強,因爲我摯愛的女人在三個月前獨自去落那紅河尋找答案,只留下這部手機。
「落那紅河,末世規則」
我也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意味着什麼,這個時代,從我出生那天開始,人們就一直那樣說。
我記不清今天是几几年幾月幾日星期幾,我想不起來,我也記不清自己今年到底幾歲了。
我有個奇怪的毛病,就是經常記不住事情,有偏頭疼的症狀,精神常會出現恍惚。
我只記得昨天是我“辭職”的日子。
我也不知道我這些年來到底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工作,他們只是讓我使勁踩一個機械踏板,然後不斷地重複,每天我只聽見機器的轟鳴聲,彷彿腐朽的樂符和庸俗的狂歡。
我要去落那紅河尋找答案。
尋找我的摯愛。
我一定要去,哪怕你阻止。
你是自私的,因爲你去了那裡。
我也要去那裡。
尋找曾經的我和曾經的你。
今天又是一個乾燥的日子。
很多年沒下過雨了。
不對,在我的印象裡,這個世界似乎根本就沒下過雨。
幸虧我帶了一個輕便的機器。我們管它叫水鼓,因爲拍幾下那個光溜溜的地方就能造出水來。我不知道它的原理是什麼。反正就算有人告訴我,我也不懂。
這片沙漠,沒想到那麼遼闊。
擡頭看了下前方。
一望無際。像地獄。
這一點也不精彩。
如果我是個作家,那我一定是個愚蠢的傢伙。
因爲我已經熱到快要說不出話了。
也許人們不得不說話,但是現在我全身每個毛孔都不想說話,只想早點走出這片沙漠。
我從沒想過我會死在這片沙漠裡。
她,竟曾如此堅毅地走出了這片荒漠?
我皺了下眉。
繼續走吧。
對了,我名叫秦銃。
一個普通人。
我唯一與衆不同的地方在於我覺得自己與衆不同。
這個時代,人們不怎麼交流。
或許他們也和我一樣覺得自己與衆不同。
七歲那年,我被送到了一家社會救助機構。
從此再也沒見過我的母親。我依稀記得她的樣子,常戴着一副碩大的圓形眼鏡,溫柔賢淑。我也不太確定。
曾有人告訴我,我的父親是搞科研的。但我一點也不想在意。誰在乎他是幹什麼的,他從沒見過我。
這是我關於父母全部的記憶。
當她出現時。
我的內心似乎找到了不曾擁有過的嚮往。
就像在沙漠中渴望綠洲。
沙漠裡沒有綠洲,那是騙人的。
是我此刻的想法。
支撐我走下去的理由。
只是因爲她。
她去了那裡。
落那紅河的彼岸。
我也想到達那裡。
我瞭解一點歷史,在古代,人們使用一種叫作駱駝的動物作爲沙漠之舟。
我在史書上看到過駱駝,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動物,雖然看起來挺醜。
但是一想到我長的也不怎麼好看,我就原諒了駱駝。
現在我們使用沙漠飛車,我可買不起那玩意兒,我不是一個有錢勢的人。
我只是一個卑微的底層世界的人。
在這個時代,像我這樣的小角色永遠見不到高層世界的人,我甚至不知道他們在哪裡生活。彷彿和我不是生活在同一個世界。
他們使用機器發佈命令。
我的記憶中只有機器合成的冰冷聲音。
我知道有些人和我一樣或許在某些時候也會對高層世界產生好奇。
但是,每當那些全副武裝的機器戰警發出警告時,我不得不打消不切實際的念頭。
機器戰警就像死神般可怕。
昨天,我“辭職”了。
實際上,那個地方不允許“辭職”。
我從沒換過工作,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那裡工作。
三個月前,它們把她帶走了。
臨走前,她偷偷給了我她的手機。
昨天,趁例行檢查,我偷偷抓住沙漠飛車的底部,被帶了出來。
那個地方的外面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黃沙。
我不知道這片黃沙的盡頭在哪裡。
也不知道我走了多久。
因爲有水鼓,我不至於渴死。
在沙漠中,最可怕的不僅是炎熱和乾燥。
而是無論走多久,眼前都是同樣的風景。
那種無助的枯燥感足以使人發瘋。
聽說人在臨死前會產生幻覺。
當意識開始模糊。
我彷彿看見了什麼東西。
我可能快要死了……
但是當我重新睜開眼睛時。
我發現我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你醒了?”一個蒼老但有力的聲音傳來。
我試圖支撐起身體。
“你最好別動,你看起來很虛弱。”
“這是什麼地方?你救了我?”我意識到自己暈倒在沙漠裡。
“只是剛好路過而已,你在我的沙漠飛車裡。”老者平靜地說道。
“謝謝你的救助,我還以爲我在劫難逃了。”我苦笑道。
“你叫什麼名字?”
“秦銃,一個逃犯。”
“看來你並不想騙我。”
“你救了我,我沒理由騙你。”
“你想逃去哪裡?”
“落那紅河。”
“全世界最神秘且最可怕的地方,你一定有不得不去那裡的理由。”
“是的。”
“你想來我們的基地休息一下嗎?”
“基地?什麼地方?”
“家。”老者的語氣仍然平靜到毫無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