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洋洋自得地回到楚府,情緒仍處於得意忘形的亢奮階段,和湘兒愁雲慘霧、如喪考妣的表情,簡直是南轅北轍。
所以啦,快樂得不得了的寒雨,自然沒把湘兒一路上的埋怨和嘀咕聽進耳去。
「小姐!妳到底聽見湘兒的話沒?妳親手斷送了一樁好姻緣妳知不知道?現在這個樣子,喬公子會娶妳纔是奇蹟!任何一個腦袋瓜正常的人,誰敢娶這麼一個妻子,湘兒真是愈來愈不瞭解妳了。」
「唉呀,別想得這麼複雜嘛,我的目的就是不想嫁給他,事情就這麼簡單。」她擺擺手,說得輕鬆,湘兒卻滿心訝異。
「爲什麼?喬莊主堪稱人中龍鳳,是百年難得的佳婿人選,長得又俊帥迷人,何以小姐不肯下嫁?」
「看他不──」本來想說「爽」的,及時又改口。「不順眼。」
「可是……」
「好了啦,妳一路念回來,口渴不渴啊?來,補充一下水分。」寒雨遞了杯茶給她,封住她的嘴。
「湘兒不敢。」
「要真不敢,就給我閉上嘴休息一下,妳說不累,我可聽累了。」寒雨換下男裝,回覆令男人失魂的絕色姿容。
對自己今日的傑作,她可一點遺憾或後悔的感覺也沒有,她本就不打算嫁人,莫名其妙跑到遙遠的古代已經夠慘了,怎能再隨隨便便委身於一個古代人?何況那個人還是她的死對頭,想詛咒千年萬年的冤家!
不過,如果她以爲事情這麼輕易就解決,這樁婚約會因她的三言兩語就畫上休止符,那麼她就大錯特錯了!
※※※
幾天後,喬孟凌正式下聘,喬、楚兩家敲定擇日完婚。
當楚寒雨乍聞這個十足震撼的消息時,差點跌下牀來,表情除了意外、驚愕,只剩下無盡的茫然失措。
「怎麼會──這樣?他該躲我躲得遠遠的,再也不敢招惹我纔對……」
震驚過後,是激烈的反彈。「不!我不嫁、我不嫁,我說什麼都不嫁!」
「寒兒?」
「小姐?」
三雙錯愕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寒兒,和喬家的婚約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妳怎麼這會兒才說你不嫁?」楚老爺首先提出疑問。記得女兒一向柔順婉約,對這門親事,當初也只說了句:「但憑爹爹作主。」怎麼今兒個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我……」她啞口無言,因爲她明白,古代女子在家從父的道理,寒雨是沒理由反對的,可問題是,她是現代人啊,她怎能留在古代結婚生子?「寒兒,妳不能不嫁,這是妳爹的誠信問題,更因爲要報喬家當年的恩惠,所以──」楚夫人語重心長地說。
「這我知道,可是──唉呀,說了你們也不會懂。」
「不管如何,寒兒,相信爹,妳會幸福的,喬孟凌生得一表人才,氣度非凡,他會是個好夫婿的,妳該信任爹的眼光纔對。」
「我……」啞巴吃黃蓮是不是就是描寫她此刻的情況?「讓我冷靜地想想好嗎?」
※※※
「楚羽寒,妳聽着,如今的楚寒雨乃是妳的前世,妳和喬孟凌有三個月的夫妻情分,所以我將妳召回前生,妳必須還盡欠他的相思情緣,明白嗎?」
「你……」羽寒望着眼前的白鬚老人。「你是誰?」
「我乃月下老人,特來指點予妳。」老人慈眉善目,和藹地說。
「那,你的意思是,我三個月後就可以回去了?」
月下老人不予正面回答。「總之妳記住,楚寒雨無異於楚羽寒,而楚寒雨是喬孟凌的妻子,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妳必須完成三個月的姻緣。」
「我……」眼前月下老人的影像愈來愈模糊,她還有好多話想問個分明,一急,脫口大叫:「等等!」
醒來,一切景物依舊,她仍在楚寒雨的閨房中。
這是怎麼回事?夢中的話語清晰無比,像是夢嗎?還是當真有月下老人?若這是事實,她豈不當真要被迫嫁給喬孟凌?
她想過逃婚,但是留下的殘局要由誰收拾?這不是她的作風,她不能這麼自私,她必須爲楚寒雨的雙親着想。女兒逃婚,雙親情何以堪?怎忍心讓父母承受背信忘義的惡名?他們日後又將如何面對楚家每一個人?
不管楚寒雨是不是她的前世,今天她活在她的軀殼中,就該責無旁貸地爲她盡點義務,代她完成她該盡的責任。
她開始思索,這段時空交錯之旅,是不是上天有意安排,如果這是她命中註定該有的遭遇,那麼她更要勇敢面對,反正這是她逃不掉的命運。
於是,她無奈地點頭應允了這門親事──※※※
鑼鼓喧天,張燈結綵,喬、楚兩家每個人臉上莫不洋溢着喜氣洋洋的燦爛笑容,只除了一身大紅嫁衣、鳳冠霞帔、心不甘、情不願的新娘楚寒雨之外。
新郎喬孟凌如沐春風,神采飛揚,淡淡的笑容軟化了剛毅的面部線條。
今夜賀客雲集,熱鬧非凡,孟凌在大廳耽擱了好一陣子,衆人才體恤新郎倌,放他進洞房。
一進新房,他放輕了步調,目光更柔和了──這是他從未有過的一面。
正準備掀開新娘子頭上的紅巾時,寒雨別過頭去,孟凌愣了一下,柔聲問:「怎麼啦?」
「你爲什麼要娶我?」口吻不怎麼愉悅。
「爲什麼不?」他趣味盎然地反問。
「當然不,你不怕我其貌不揚,讓你在新婚之夜嚇得口吐白沐、暴斃身亡?」她一逮到機會就咒他。
「我經得起打擊,再說,我心臟強壯得很。」忍着笑,他又說:「而且,有人警告過我了,爲夫的早有心理準備。」
她都說成這樣了,他居然還有勇氣娶她?這男人有病啊?
「那你還敢娶我進門?你不怕──」
「怕什麼?怕妳無才無德、其貌不揚、貌似無鹽女、嬌縱蠻橫、三八又愛作怪,外加大嗓門、舉止粗魯、一點女孩子家該有的風範都沒有,是嗎?」他將她曾告訴他的話一字不漏地如數奉還給她,語氣中有着濃濃的戲弄意味。
「你……」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偏偏,他玩得正過癮,還不打算放過她。「放心吧,就算我會後悔到撞牆、七孔流血兼口吐白沫,我也都認了,那麼,妳還有什麼理由堅持不讓我見見妳那足以令人退避三舍的『偉大』容顏?」
「我──害羞不行嗎?」她更是違背良心地說。
「害羞?」孟凌只差沒捧腹大笑。
她要真懂得「害羞」二字該怎麼寫,就不會有女扮男裝去會未婚夫的行徑了,虧她還能睜眼說瞎話告訴他「害羞」這個字眼!
他又取笑地說:「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有必要害羞嗎?」
「什麼意思?」她震愕地問。
「楚寒雨的夜叉樣貌不是妳親口形容給我聽的嗎?」他揚眉淡笑。
她怔了怔,扯下紅巾瞪着他。「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他故意無視她的震驚,由頭到腳打量她。「嗯,不錯嘛,似乎沒有那麼糟。」
「喬孟凌!」她惱火地叫,粗魯地取下頭頂的鳳冠。要命,重死人了!
「小聲點,雖然我早就知道妳是『大嗓門兼舉止粗魯』,但新婚夜該是耳鬢斯磨,旖旎纏綿的,就算營造不出來,妳也沒必要刻意破壞。」
寒雨氣呼呼地側過身去,不論古代還是現代,這個男人總喜歡捉弄她,她不願承認他口才好,只好說他舌頭不是普通的毒!
孟凌憐愛地凝望着她纖盈的側影,往牀邊一坐,雙臂由身後攬住她,寒雨一怔,本能地想掙扎,他卻將她摟得更緊,在她耳邊輕吐着溫熱的氣息。「別動,好嗎?」
寒雨全身一陣輕顫,不由自主地往後倚在那溫暖的懷抱。
爲什麼她從來沒發覺──他的胸膛竟是這麼的舒適甜蜜而令人留戀不捨……這就是爲什麼念築總愛往書淮懷中靠的原因嗎?
既然她已是他的妻子了,那麼至少,她該調適自己與他和平共處,度過這不長不短的三個月。
「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寒雨,這名字好美、好美,就像妳的人一樣。」他輕喃,目光溫存繾綣。
她沉溺於他充滿男性氣息的胸懷,嬌軟無力地說:「不要……」
「不要什麼?」他在她耳邊輕呵着氣。
「不要用這種方式對我,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不能、不能──」她發現,她並不如想象中的討厭他,之所以排斥他──不,該說之所以假裝排斥他,是爲了抗拒他對她強烈的吸引力和自己不曾發覺的情感。
她是怎麼了?因爲他長得和凌孟樵一模一樣?那麼,她又是將他當成了孟樵,還是將孟樵當成他?抑或者,其實不管是孟樵或孟凌,他們都一樣令她意亂情迷,掌握不住自己的心?
「控制不了就不要控制,寒雨,不要防範我,我比任何人都想保護妳,相信我。」
「孟凌……」她內心強烈掙扎。「不要逼我,給我一點時間好不好?」
「我永遠捨不得傷害妳,就是一點點的勉強也不願,我會等妳。現在,休息吧,我會寸步不離地陪着妳。」
他們相倚相偎,和衣往身後的牀躺去,靜靜聆聽着彼此有節奏的心跳聲,入睡前,她意識模糊地問:「爲什麼對我這麼好、這麼包容──」
他一腔柔情,目光溫熱如一池撼人心醉的春水。「小傻瓜,打第一眼見着女扮男裝的妳時,我就知道妳是宿命中該與我情絲相系的女子,似乎千年萬年的追尋,只爲尋一個妳,只有妳、只有妳……挑起我心湖的漣漪,勾起我沉睡的情感,今生我只要妳,明白嗎?因爲我已深深爲妳着迷了,我愛妳──」
他俯下頭,寒雨早已蜷縮在他懷中甜甜入睡,脣邊綻放着一抹好美的笑容。
「好好睡,我的妻。」他寵愛地親吻一下她的額頭,擁着她滿足入夢。
※※※
這一覺,睡得好香、好甜!
自她化身楚寒雨的那一刻起,她就未曾如此安穩地睡上一覺,驚慌、不安、失措等感覺,每每讓她睡着了也不能放鬆心絃。而昨夜,在那柔情的呵護下,她首度放下煩人的心事,甜甜入睡。
她柔柔一笑,下意識想往夢中寵溺她的懷抱靠去,卻撲了個空。
「孟凌!」她急睜開眼,新房除了她,空無一人。
到哪去了?寒雨一顆心竟感到若有所失,什麼時候,她竟這麼依賴他了?不過才靠着他睡一夜而已,今早卻因見不着他的人而悵然。
「在想什麼?」一個低沉熟悉的嗓音自門口傳來。
寒雨猛一擡頭,眼前正是那個害她失魂落魄的罪魁禍首,想也沒想,她立刻跳下牀,直奔進他懷中。「孟凌!」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我是這麼受歡迎,什麼時候,我身價也大漲、搶手起來了呢?」孟凌隱含笑謔的嗓音響起,寒雨聽得羞紅了臉,嬌嗔地輕捶他胸膛。
「討厭,你取笑人家!」
「難道不是?當初也不知道是誰,爲了取消婚約,不惜女扮男裝抹黑自己的形象,只爲了嚇跑我,害我自卑的以爲自己一點吸引力也沒有,連未婚妻都絞盡腦汁想逃開我。」
寒雨聞言,怯怯地瞄了他一眼,小聲問:「你生氣了,是不是?」
「我只想知道,後來妳爲什麼又願意嫁給我,只因爲父命難違?」他問,不難看出他眼中濃濃的期盼。
她輕咬着脣,思忖一番。「我作了個夢,知道我和你註定有這段姻緣,於是不再費心逃避。」
「就這樣?」他神色一變。「沒有別的原因了?」
還要有什麼原因嗎?她困惑地回望他。「我該有──」對上他期待的黑眸,她驀然省悟,忍不住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他悶聲問。
原來是男性自尊受損!早說嘛!寒雨費力止住了笑,戳了他的胸口一下。「當然包括了我還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不然我怎麼甘心嫁給你呢?」
她嬉笑的表白,換來孟凌認真專注的眸光。「寒雨!有妳這句話就夠了,我願意等妳一輩子。」
心口猛然一撞!「不!」她逃避似的側過臉。「不可能的──」
不能沉溺、不能陷入他的柔情網!她告誡自己,她和他是不可能有結果的,三個月而已,他們只有三個月的日子,如何能天長地久,如何長相倚偎?三個月的時候一到就由不得她了,再怎麼不願,她還是得離開他,那麼,她就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必須有某種程度的保留,算是保護自己吧!也許她是自私,那是因爲她不想嚐到心碎的滋味,這痛楚她承受不了,而孟凌,該是和她一樣吧?
「爲什麼不可能?只要我還活着一天,我就不會放開妳……」
「不,別說!」她捂住他的脣。「給我三個月,三個月後,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爲什麼我總覺得妳話中有話?」孟凌目光犀利地瞅着她,思索着她話中的深意。
寒雨被他瞧得不自在,忙扯開話題。「若真要計較起來,你比我還小人呢!如果我沒猜錯,在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知道我的身分了,是吧?」
孟凌回答得模棱兩可。「這很重要?」
「你居然沒當場拆穿我,還這樣戲弄人家,你、你、你……真小人!」寒雨有種掉入陷阱的感覺,又嗔又惱地指着他的鼻樑,就是不知該如何措辭。
她嫣頰泛紅的嬌俏模樣,孟凌忍不住輕笑,乘她不備,偷襲她泛紅的臉頰。
「啊,壞蛋!你佔我便宜!」她嬌俏地指控,心底卻泛起絲絲甜蜜,而她所指控的「壞蛋」則憐愛地將她抱個滿懷。
當他的妻子,其實是不錯的主意,此刻的她,覺得好幸福、好滿足……只可惜,她不能陪他一生一世……靜默了一會兒,羽寒不顧心中的酸澀感覺和強烈的抗議聲,建議道:「孟凌,你要不要考慮另納一房妾室?」她知道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平常,尤其她根本不能陪他攜手走完這一生,就算心裡不舒服,她還是不得不說。
她感覺到孟凌的身子僵硬了起來,狐疑地擡首,他的笑容凍結,面無表情,寒聲說:「妳這話什麼意思?」
她本能地退縮了一步,咬着脣,楚楚可憐地說:「我……沒有什麼意思,只不過──有我這種名義上的妻子實在太委屈你了,我只是說……想你或許需要另尋一名善解人意的紅粉知己,若是這樣,你就不必顧慮我了,我可以諒解的。」
他雙拳緊握,眉峰聚攏,目光寒似冰雪,臉龐冷得可以刮下一層霜,盯着她良久,咬牙怒道:「妳的意思是,就算我納個三妻四妾也不關妳楚寒雨的事,妳也不會在意,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我……」他幹麼這麼生氣?她是爲他設想耶!「如果你想的話,就算討十個八個妾室,我──又豈能有任何異議?」就算傷心,她也沒有立場反對,她心酸地想。
「妳!」她真當他是如此重美色的風流男人?還是她根本就不在乎他,只想將他推到別的女人身邊,她好落個清閒?
這個想法令孟凌火冒三丈,心痛不已!
他目光如炬地瞅着她,忿忿然道:「就衝着妳這句話,我會天天醉臥美人鄉,成全妳效法周文王妻子『后妃之德』的賢慧和一番美意!」譏諷的說完後,他惱火地拂袖而去,徒留滿心惆悵的寒雨呆立原地。
錯了嗎?錯了嗎?這麼委屈自己,替他設想他錯了嗎?
涌起的淚霧模糊了她的雙眼,她無語問蒼天──※※※
而後,孟凌總是躲着她,就是見着了面,他也總是冷冷地擦身而過,若是從前,她絕對想不到,她會在新婚第一天和丈夫鬧翻,從此冷戰,而今,竟真真實實地發生在她身上。
一對纔剛新婚的夫妻,丈夫夜夜笙歌,左擁紅粉,右抱佳麗;而妻子,卻夜夜垂淚,擁着一室冷寂,抱着冷冷的錦被入眠……這是怎麼樣的婚姻哪!
她知道,孟凌是在氣她,所以不惜擁着一個又一個容貌姣好的女子出現在她面前──這算什麼?示威嗎?表示沒有她楚寒雨,他也絕不缺女人的陪伴、表示他一點也不稀罕她?是嗎?是嗎?
她從不是那種任自己一再處於捱打局面的人,好強與爭勝的個性不容她軟弱低頭,於是她驕傲地挺起脊樑,視而不見的淡然走過。
寒雨又怎會知道,當她用着哀怨悽楚的眸光望着他時,孟凌的心彷佛被硬生生切成了兩半,血淋淋的痛楚,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但是當他想放下一切僞裝擁她入懷時,她絕美倔強的小臉卻又一副滿不在乎的神態,氣得他不假思考的用更加火辣熱情的畫面來報復她。
這樣的日子只維持一個星期,寒雨就再也受不了了,嫉妒和心痛的感覺折磨得她食不知味、寢不安枕,再這樣下去,她真的會被逼瘋!
望着桌前的美味珍饈,她苦惱地輕蹙秀眉。「小媛,收下去吧,我吃不下。」
一旁的婢女顯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可是──妳一口也沒吃。」
莊主特別交代她,一定要勸夫人多進食,可是又不能讓她知道這是莊主交代的……這可爲難了她這個做下人的了,夫人不吃,難不成要她硬塞進夫人的口中?夫人睡不着,難不成要她敲昏她,好讓她「睡着」?
「我說了,我吃不下!」
無奈,小媛只好將食物收下,再去回稟莊主了。
寒雨望着窗外滴滴答答落下的雨水,陰陰暗暗的天氣,似乎正如她愁雲慘霧的心境,如果痛痛快快地淋一場雨,是不是可以讓雨水沖掉她滿心的愁緒和悽楚?
走入雨中,寒雨任由豆大的雨點打得她一身溼。誰說,雨中漫步是一種情趣?誰說,淋雨又是一種痛快的享受?誰又說,浪漫的雨滴會使人心境開朗?
她沒有!她一點也沒有,她只覺得更愁、更苦、更悲涼,她突然好想放聲大哭,哭盡那積壓在心底深處的哀悽和酸楚!
臉上,分不清是雨是淚,她傷心地拾起花園中被風雨打落的殘花,環顧幾株不堪風雨摧折的落紅,想起了李清照的一闕詞。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落花的壽命雖短,至少它勇敢開過一回,至少它曾爲這園中增添一分景緻,縱然如今只能楚楚可憐、憔悴地躺在她手中。
我呢?我是不是也該勇敢爲孟凌綻放一季的美麗?就算結局悲楚無奈……我愛他!我不相信我們的緣分只有短短三個月,就算要與天相爭,我也要爲自己的愛情努力!正如她的哥哥嫂嫂,他們不也成功了?就算不成功,她也決定要和當時的哥哥一樣──燃燒瞬間的美麗!
她不再遲疑、不再保留,她要爲愛付出所有、燃燒自己──爲孟凌,那個讓她情絲所繫、柔腸百轉的男人!
天若有情,請憐她一片癡傻情愛吧!
天若當真有情,是否也會爲她動容?天若當真有情,是否也會爲她落淚?
望着灰暗天空,望着綿綿細雨,和着雨水的淚源源而下。
※※※
「什麼?她又沒吃?」孟凌沉着臉,嚇得小媛惶惶不安,不知所措,他看了她一眼,淡淡說:「妳先下去吧!」
媛如蒙大赦,匆匆退了下去。
該死的,她一定是有意的!她故意虐待自己,她在折磨他!
他一刻也坐不住了,照她這種進食法,就算不生病也會憔悴下來,恐怕她還沒生病,他已先被擔憂之情折磨至死!
不行,他顧不得顏面問題了,他要親自盯着她一口一口把東西吞進腹中。
孟凌跳了起來,往他們的新房衝去,經過長長的迴廊,雨中纖弱的身影吸住他所有的目光,他愣了一下。
「該死!」他暴怒地低咒,快步走向她,吼道:「楚、寒、雨!」
「孟──孟凌,」寒雨轉過身,柔柔一笑。淋了好些時候的雨,頭有點沉、腳步有些輕飄飄的,走起路來不怎麼穩,孟凌及時扶住她,她順勢縮進他懷中。「你怎麼來──來了?我想通了,正準備去找你呢!」
「我要不來,明天可能就準備要收屍了!」他氣惱地說,他肯定她是存心的,不這麼折磨他,她不甘心是不是?「妳究竟懂不懂該如何照顧自己?」
「別……別生氣嘛,就算要生氣……」她頭好沉,不行,腳軟了,支撐不下去了。「要罵人也……也等我精神好點再氣,我想我要──昏倒了。」語畢,軟軟地鬆了手。
「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