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淺怔怔的愣着,根本沒想到坐在被告席上,燕西爵沉緩冰冷的嗓音居然會是這麼一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話是對着她的,好像全場就只坐了她一樣。
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不敢擡頭跟他對視,更別說回答這個問題。
別人都說了什麼她壓根聽不見,只是扯了曋祁的衣袖,“帶我出去吧?”
帶着淡淡的懇求。
曋祁神色永遠那樣的淡然溫和,看了看燕西爵,轉手握了她,“好。”
一手攬着她,護在臂彎裡以免摔到或者碰到,從靠邊偏角落的位置出去之後往外走。
蘇安淺甚至能感覺身後一道鋒利的視線粘在身上,很壓抑,但她沒有回答。
法庭外並沒有什麼媒體,因爲燕西爵的這個案子沒有對外公開過,就算之前走漏了小道消息,估計也被戚跡處理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很幸運的,不用揹負媒體的質疑。
坐在車上,她一路閉着眼靠在座位上,曋祁知道她難受,就讓她安安靜靜的待一會兒。
回到他的住處,蘇安淺也沒打算下車,就想一直坐着。
“你會不會覺得。”她終於轉過頭看了他,“我太狠心,甚至都沒有心的。”
曋祁笑了笑,“這不是你的錯。”
下車給她開了門,儘可能的不去提這件事。
但是那天下午之後蘇安淺得了一次重感冒,她也不知道爲什麼,總之就是一點精神都沒有,沒有淋雨也沒有受涼,感冒卻來得很猛。
她的記憶裡,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生病了。
做的最多的就是窩在椅子上曬着太陽,一動都不想動。
曋祁又一次給她準備了藥,她看到就想吐,皺着眉,“能不能不吃這東西啊?”
她寧願熬一熬,吃藥真的很痛苦。
曋祁溫和的看着她,“不吃好不了,你這病不好,我去哪兒都不安心。”
早上出去上班,中午會趕回來一次,晚上也不敢怎麼去應酬,哪怕是去了也放不下心。
蘇安淺知道她這樣也挺拖累人,只好硬着頭皮嚥下去。
之後不小心的窗戶邊眯了會兒,迷迷糊糊的夢到了曾經幾次吃藥的場景,每一次都很艱難,但燕西爵從來也不是多麼強硬的逼迫她,哄的、喂的,他都會。
這麼比較起來,現在的感冒,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痛苦。
曋祁收拾完東西,走到陽臺邊看了她好一會兒,她似乎在夢裡都在嘆息,狠狠一口氣之後轉了個身。
可椅子不夠寬敞,她這一翻身險些就直接掉下來,曋祁急忙上前拖住了她。
蘇安淺還是醒了,顯示懵懂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才笑了笑,“你不是要出門嗎?”
曋祁有些無奈的低沉,“你確定一個人可以?”
她笑了笑。
“我現在出去,最早也得晚上七八點才能回得來,要不把你帶去?”曋祁略微皺眉,又自顧道:“又怕折騰你,再病嚴重就壞了。”
蘇安淺擡手按了按太陽穴,有些小小的抱怨,“不帶就不帶,你好囉嗦!”
曋祁愣了一下,又加深了笑意,摸了摸她腦袋,“我儘量早點結束應酬。”
她笑了笑,“我現在已經好多了,沒事。”
除了她自己懶的成分外,身體上並不是特別難受,就是全身細胞都睏乏。
所以曋祁走之後,她又在陽臺坐了會兒就起來了,回到臥室拿了平板,又回到客廳。
當初給柯婉兒做助理時,她也認識了那麼幾個圈內的人,雖然好久沒聯繫,也許有些事問得着。
她印象最深的應該是當初被柯婉兒罵分不清發卡的小助理。
只是人家現在已經是真正的經紀人了,不知道會不會搭理她?
這麼想着,她大致瞭解了一下有關信息,直接換了衣服去經紀公司求見。
“你找的是竇小姐吧?”經紀公司前臺看了蘇安淺。
蘇安淺笑了笑,以前小助理被叫豆苗,但她還真的沒看過她的全名怎麼寫,只好點了點頭,“對,你就說蘇安淺找她,麻煩你了。”
蘇安淺?
前臺看了看她,怎麼覺得有點熟?但是不怎麼想的起來在哪聽過。
“那你稍等!”前臺笑着,請她先到旁邊坐一坐。
竇淼來的時間並不長,沒一會兒已經走到她面前,淡淡的笑着,“真是你?”
蘇安淺淡淡一笑,“忽然找你,不會很唐突吧?”
竇淼性子很好,以前青澀,現在倒是優雅成熟多了,擺擺手:“唐突什麼呀,我以前想找你還找不到呢!”
她當初在帝豪打出了招牌,多少權貴想約都約不到,竇淼還懷疑這麼厲害的蘇安淺是不是跟自己一塊兒在經紀公司受過壓榨的助理。
“你現在做什麼,不像廚師呢。”竇淼笑着,微微抿了咖啡,“感覺你在逆生長!”
蘇安淺笑了笑,“我還在進修,已經不做那一行了。”
竇淼略微意外,“難怪最近完全沒有你的消息……進修是好事,沉澱沉澱,我還想再當紀念經紀人,也去讀讀書提升修養!”
她抿了抿脣,一時間不知道從哪開始說。
竇淼看出來,倒是爽快,笑着放下咖啡,“有什麼話你就說,沒關係的!”
蘇安淺尷尬一笑,片刻,道:“我是想問問你,最近會不會有聽到常歡的事?就是之前那個在燕西爵身邊待過的女明星?後來她應該是……”
竇淼微挑眉,“我知道她。”
笑了笑,繼續道:“好巧,我之前差點當她的經紀人,後來換了目標,總覺得她的野心不夠,太安逸了,脾性也不是那種能奔着目標咬牙挺下去的類型。”
這些,蘇安淺也贊同,常歡應該是容易滿足的類型,否則當初怎麼能那麼聽燕西爵的話?
只是現在恐怕不是了,否則她怎麼可能找曋祁合作?
回過神,她看着竇淼,“我找她有點事,不知道你們圈子裡會不會有人知道她的住處,或者在哪有活動之類的?”
常歡在圈內至少應該有朋友的。
竇淼微蹙眉,“很重要的事嗎?因爲她已經很久沒回北城了,之前說出國旅遊,直接解約的,未來做不做這一行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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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了點頭,“挺重要,我前幾天還看到她了,但沒說上話。”
竇淼直率的笑,“我可以讓圈裡的幫忙問問,不一定有結果哦。”
蘇安淺來的時候都沒敢肯定竇淼會不會真的幫忙,所以這會兒笑意之外非常誠懇,“謝謝你!……你別覺得套路,要不我請你吃飯?”
竇淼有些好笑,“你還真像學生,談完直接請客這麼直白的?幸好我不坑你。”
然後擺擺手,“都是小事,就是順便讓人問問的事,不過你這頓飯必須給我留着,我當初想約一頓你的菜都約不上,哪有放過的道理?”
蘇安淺笑着應下,“別說一頓,十頓都不成問題,真的!”
末了又想起來,“那個,你別跟人說是我問的,我怕常歡躲着我。”
竇淼挑眉,笑了,“她欠你鉅款啊,還敢躲你?”
她只是笑了笑。
……
出了經濟公司,蘇安淺也沒打算直接坐車回去,既然出來了就走走,透透氣。
想比昨天,今天陽光很不錯。
穿過馬路,她拿出手機看了看地圖,想着去附近的商場逛逛,順便買點什麼食材,曋祁結束應酬太晚,她就自己做晚飯。
轉過彎,慢慢往一公里外的商場慢行。
可過了兩個街道,她走了過去,又忽然轉過頭,腳步頓了頓,看着某個咖啡吧裡邊坐着的兩人,皺起眉。
好久沒見迪醫生了,好像比以前瘦了,不知道跟誰在聊,總之氣色看起來不怎麼樣。
她已經忘了最後一次見迪韻是什麼時候,但是仔細想了想,薛南昱不在北城這麼久了,這兩人是分手了?
腦子裡想着事,她居然已經進了咖啡吧,迪韻本就跟相親對象聊得毫無趣味,一擡頭就看到了蘇安淺。
表情寡淡的臉頓時笑了笑,衝她招手。
蘇安淺抿脣,還是走了過去,然後看了一眼迪韻對面的男人。
“我朋友!”迪韻介紹,然後把蘇安淺拉坐下,跟拉救星一樣。
三個人在一塊兒,果然很快結束了這個局,看着迪韻鬆了一口氣,又扶額的模樣,蘇安淺莫名的看她,“相親?”
迪韻自嘲的笑了笑,“年紀大了,必須解決終身問題。”
可惜一直沒什麼中意的,再這麼下去,她估計就只能在大街上隨便抓一個結婚了。
蘇安淺抿了抿脣。
迪韻的話題卻轉得非常快,忽然的就問:“你跟西爵怎麼回事?”
啊?她愣了愣,一時間說不上話。
迪韻攪着咖啡,“我也是女的,就算你忘了很多事,他對你那麼好,以你的善良,怎麼都不可能選他落魄時把他踢開,轉頭跟曋祁逍遙。”
但事情看起來就是這樣。
她抿脣笑了笑,“你也覺得我挺無情的吧?”
迪韻笑了笑,“感情的事,誰說的清?”
就像她和薛南昱,誰對誰錯,哪那麼容易分清?
蘇安淺好一會兒不說話,低眉之際,手機鬧鈴響了,提醒她該吃藥了。
迪韻看到提醒項,皺起眉,“你感冒?”
迪韻是燕西爵的私人醫生,當然瞭解蘇安淺的身體,一聽她感冒就習慣的覺得是大事,直接從桌邊起身,“跟我去醫院吧。”
蘇安淺眨了眨眼,“……其實,快好了。”
迪韻瞪了她一眼,“就你的身體,我比你瞭解,一個療程下去,還得再來一波更猛的折騰死你。”
一手拉了她,往咖啡吧門口走,迪韻隨口問了句:“西爵知道麼?”
問完才反應過來,西爵在監獄裡,要知道可能比較難,或者,知道了的話,估計要瘋了,出又出來,對她生氣也不是,疼愛也不是。
嘆了口氣,感情真是人類閒的蛋疼才碰的東西。
蘇安淺皺着眉,“你千萬別告訴他!”
她不想讓他擔心。
也不對,這時候,他應該恨死她了。
迪韻笑了笑,讓她上了車,“我是沒空告訴他去,就不知道他會不會從別的什麼途徑知道了。”
車子緩緩啓動,轉頭看了蘇安淺,似笑非笑,“我聽季成說的,他的案子重審,那時候你不也去了,把他惹成那樣,誰知道有沒有派人天天跟着你?”
蘇安淺皺起眉。
迪韻好久沒跟人聊天,這會兒越是笑着,“怕了?我聽季成說,那天燕西爵盯着你離開的,眼睛都是赤紅,恨不得把你抓過去吃了。”
蘇安淺不知道,因爲她根本沒敢回頭看。
可越是從第三人口中聽那樣的場面,越覺得難受。
安靜了一會兒,蘇安淺才轉了話題,“薛少是補回來了麼?別說燕西爵的公司現在需要你,你也一直在這裡啊。”
迪韻表情落了落,“不知道。”
好久才淡淡的嘆息,“忘了多久沒聯繫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他這麼絕情的時候,說分就分了,說走就走了,說不聯繫,居然就真的跟人間蒸發一樣。”
笑着,“可笑的是,還說等我結婚就回來參加婚禮,好笑麼?”
蘇安淺看了她。
不知道爲什麼,她忽然道:“我不怎麼了解薛南昱,但也沒覺得他薄情寡義,表面越風流的人,其實越專情,他表面做出來的事,也不一定在反應他的內心,也許,正好相反,他是爲了你好,暫時的分開?”
就像她爲了燕西爵,變成了這樣。在旁人看來可能很蠢,甚至是不必要的曲折,但她只能這麼做,只犧牲一個人總比犧牲兩個人好。
迪韻莫名看了她,“我能說聽不懂你的話麼?……爲了我好就滾一邊消失得沒蹤影,這什麼謬論?”
蘇安淺聽出了她的生氣,笑着,“他不是說了你結婚就回來,不然你相親完迅速結婚,不就知道了?”
本來她隨口一說,哪知道迪韻忽然定定的看着她。
嚇得蘇安淺擺擺手,示意自己只是隨口一說,婚姻是大事,別讓她亂來。
迪韻只是彎了一下嘴角,停車,頷首:“到了,進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