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赤松梅忽然鬆開他,然後轉過身去,不讓他看見自己的表情。
綠間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種蕭瑟的感覺。
至於比賽帶來的負面情緒,全部煙消雲散,現在他腦子裡只有她,腦海裡還回蕩着她剛剛說的話。
她走在前頭,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着,一直都沒人開口。
巷子很靜,現在也差不多是下午四五點的樣子,日光不再強烈,她偏頭看向這片屬於日本的清澈藍天,嘴角揚起一個無力的笑。
再不久,她可就連看也看不到了啊。
還沒到家門口,就看到綠間的母親在門口四處張望着,不用想也知道她在做什麼。
赤松梅整理好情緒,走上前幾步,揚起一個乖巧地笑:“伯母下午好。”
“下、下午好……”女人還在張望,忽然間看到她身後不遠處的綠間的時候臉色變了變,“哎呀,真太郎也一起呢,你們去那裡玩了呢?”
“沒有的事。”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她先把話插了過去,“我剛剛出門找朋友去了,沒想到還能遇到真太郎呢~”
綠間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顯然不知道她撒謊的意義何在。
明明被誤會的是他,她爲什麼要幫他打圓場?
“這樣啊,那還真是巧呢~”女人故作釋然一笑,然後說道,“趕緊進去吧,在門口待太久不太好哦~”
感到她有些尷尬,赤松梅也不點破,臺階自然是要給足的。畢竟可不能留下壞印象呢,在別人家就要尊重主人的道理她小時候教養保姆就沒少告訴她。
她點了頭就走進屋子,脫了鞋子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然偏頭說道:“伯母,晚飯我就不吃了呢,我在外頭和朋友吃過了哦。”
“好的。”女人善意一笑,赤松梅也回以一笑,接着就上了樓,回了房。
樓下的綠間太太驀地鬆了口氣,在後方的綠間覺察到後不可察覺地皺了眉,然而他覺得最近自己的母親實在是太“神經質”了,處處針對赤松梅。
雖然會感到厭煩她的那樣的步步緊逼,但是也沒有必要那樣處處針對她。他沒想過,只是覺得把兩個人的關係分清楚纔好。
只是,她母親的做法的確是過分了些。
她的委屈,他似乎能覺察到一些了。
繼而,他想起了她摟着自己無聲的哭泣,那淚水飽含了多少相思和委屈?
他想不到,也不會去想。日子是要過的,每一個人有不一樣的日子要過,她的生活未免過於複雜,也不是他所能干涉的。
對於她而言,她不會需要他的。她只是把他當做一個心靈的慰藉罷了,他是清楚的。
當晚,她的確沒下樓吃飯。
晚上洗過澡後,綠間下樓喝了杯牛奶,要上樓休息的時候,便看到她的房門虛掩着。
雖然很好奇,但他不能去,他知道的,他不能去看的。
但是她究竟在做什麼?他還真是很好奇……
當得知自己有這樣的想法的時候,他就像是被雷劈中一樣,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等等,他到底是怎麼了,他怎麼變得這麼優柔寡斷?什麼時候他也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到處胡思亂想?
一想到自己的反常舉動,他懊惱自己的不理智的行爲,甩甩腦袋咬咬牙強迫自己不去注意那邊的動靜。
最後,理智強勝邪.念,他回了房,躺回牀上後又和以往一樣起身做了伸展運動,然後再戴上睡帽睡覺。
誰料,一閉眼,竟然滿腦子浮現出赤松梅的一顰一笑,以及那晚他不小心吻了她的感覺……
哦不!這是睡覺的點了,他不能再想這些了!
該死!他惱怒地睜開眼,然而她的身姿卻揮之不去,反倒差點讓他產生幻覺,讓她有一種她出現在他房裡的感覺!
他記得,他那日放學,她就那樣睡在這張牀上……
等等!不能再往下想了!該死!
“真太郎每一次呢,都是這麼冷淡呢,真想成爲那個你能溫柔呵護的人呢。”他冷淡……嗎?
“小時候啊,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會在這裡等你,等着等着,就又是一天了。不過光是想着你,時間也總是過得那麼快。”她平日裡就那麼無聊嗎?
“我啊,在美國的時候呢,也總是一個人呢。”她真的是這樣的人?
“我也從來不會這麼主動接近任何人,所以啊,我的戀愛經驗也是零呢。”難道這是在撒謊?那如果真的是,又爲什麼要撒謊?
“我父母的離婚給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雖然知道那沒什麼,但是隻要一想到戀愛,和別的男孩在一起,我就忍不住會想到我們的未來是否也會和父母那樣不圓滿。我討厭分別,你應該知道的。”
“每一天都是抱着‘我要努力學習,我要離開父母,我要成爲獨當一面的人,之後回來日本找你,然後我們永遠不要分開’這樣的念想度過的……”
她的話就像倒帶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腦海裡重播着,他思緒一團糟,最後只得發出一聲嘆息。
他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絕望地睜着眼不肯閉眼,睡意不曾席捲而來,看來他要失眠了,有史以來第一次……
這晚,他的確失眠了,真的是第一次……
×
赤松梅不見得好過,她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屋外的星空,這裡比起她在美國的居所要來的安靜太多。窗戶全打開着的,涼涼的晚風肆意地吹颳着她蒼白的肌膚。
覺得冷了,她摟緊自己,就像個孩子一樣那麼無助。
她完全料想不到的,自己竟然和他坦白了那麼多,把自己內心的所有念想全部向他傾訴。
多年壓抑的苦楚,再看到那樣的他露出和自己一樣難過的表情的時候,她忍不住了,她把這麼多年自己的生活告訴了他。
本沒想這麼早的,她的真太郎還小啊。
知道了這些,他能理解嗎?
他懂嗎?
又是該死的年齡的差距,她閉上眼,任由晚風的吹拂。酒紅色的發顯得暗淡無光,屋裡的燈是關着的,門卻是虛掩着的。
她前不久想去他房裡找他,纔開了門,就又後悔了。
果然,他是她的死穴,多年以來的冷靜再遇到他之後就全部瓦解了。她的理智也蕩然無存,她懊惱也害怕,這樣的自己。
這晚,僅穿着黑色睡裙的她坐在地板上、靠着窗子,沉沉的睡了過去。
就算再多人反對,她也不會改變她的決定。
×
第二日,赤松梅感覺腦袋重重的,但也忍着下了樓。
“早上好。”她看起來很沒有精神,綠間注意到她臉色的不對勁,但沒有開口。
綠間已經在吃早餐了,她做到一個稍微偏僻的位置,然後看着桌前的麪包,完全沒有食慾。
沒有注意到赤松梅的不對勁,綠間太太決定說出自己那預備已久的話:“小梅?你打算在日本居住多久呢?要不要……”正要說下去的時候,她忽然被綠間父子瞪住了。
那一瞬間,她啞了口。
有些失措地看向赤松梅,而赤松梅則是露出一個無力的笑,“快了,大概還有幾日,我也不能在日本待太久。父親……我不過是在日本調查一下分公司的有關事宜而已。”
“小梅,你臉色有點不太好,沒關係嗎?”綠間的父親有些擔憂,看着她脣無色,看起來就知道她生病了。
“唔,應該是着涼了,我再回去躺會吧。”她起身,“不好意思,早餐就不吃了,伯父、伯母。”
說完直接上了樓,看起來很是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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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間雖然臉色不虞,但她的樣子的確挺有問題的。
只是……
她是因爲昨日的事情嗎?
他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