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人,剛纔公訴人宣讀的起訴書,你聽清楚了嗎?指控你犯什麼罪?你對起訴書指控你的犯罪事實有無異議?”審判長看向被告席上坐着的李天軍。
“我聽清楚了,無異議。我認可起訴書上的指控罪名和犯罪事實。”李天軍耷拉着腦袋道。
聽李天軍說完,方軼送了一口氣,在開庭的前半周,李天軍終於同意了方軼的建議,認罪認罰。
然後由公訴人就起訴書所指控的犯罪事實訊問被告人,既然已經認罪認罰了,李天軍也沒有什麼可爭辯的,有問必答,一五一十的把當時的情況說了一遍。
方軼問李天軍是如何被抓的,以及爲什麼敲詐被害人家屬,李天軍也一一作答。庭審程序推進的很順暢,一切都很順利。
接下來是舉證質證環節,對於檢察機關出示的證據,被告人李天軍和辯護人方軼均認可,案件事實都承認了,證據這塊確實也沒有什麼可辯解的。
“本案事實已經調查清楚,法庭調查結束,現在開始進行法庭辯論。法庭辯論主要圍繞未被法庭認證的爭議事實和根據事實應該如何適用法律的問題進行辯論。
先由公訴人發言。”審判長例行公事般的說道。
“審判長、審判員:公訴人認爲,……李天軍將被害人殺害後,又給被害人的家屬寫恐嚇信進行敲詐,其前後分別實施了兩個行爲,分別構成故意殺人罪和敲詐勒索罪。
鑑於其歸案後認罪認罰,我們建議對其處以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完畢。”檢察員說完看了一眼被告人李天軍,隨後又看向審判長。
緊跟着是被告人自行辯護,李天軍鼻涕眼淚的往下流,充分表現了痛改前非的決心。
“下面由被告人的辯護人,發表辯護意見。”審判長道。
“審判長、審判員:辯護人認爲,被告人李天軍將被害人周博殺害後,爲轉移公安機關的偵查視線,掩蓋罪行而書寫勒索信的行爲,構成故意殺人罪,不構成敲詐勒索罪。理由如下:
一、李天軍不具有非法佔有他人財物的故意,不構成敲詐勒索。
敲詐勒索,是指行爲人以非法佔有爲目的,利用被害人及其親屬的安全或者名聲、名譽等,對被害人採用威脅、脅迫或者要挾的方法,強行索取數額較大的公私財物的行爲。
在主觀上,行爲人以非法佔有爲目的,在客觀上,行爲人的行爲表現爲採用威脅等手段,強行索取公私財物。
在案證據無法證明李天軍具有非法佔有的目的,他在被害人死亡後給其親屬寫恐嚇信,謊稱被害人被綁架並要求贖人,只是爲轉移公安機關的偵查視線,掩蓋殺人罪行,而不是爲非法佔有他人財物。而且其自始至終就沒有想過去收取贖金。
在客觀上,李天軍雖然寫了勒索信,但實際上並未去約定的現場收取贖金,故李天軍的行爲不構成敲詐勒索罪。
二、被告人李天軍的行爲構成故意殺人罪
李天軍在與被害人發生爭執時,故意勒被害人的頸部,捂其嘴,致被害人昏迷後又將被害人丟棄於河邊草叢中,導致被害人溺水死亡,其行爲已構成故意殺人罪。
因被告人李天軍是出於殺害被害人周博的故意實施了勒頸部、捂嘴等殺人行爲。在被害人昏迷後,李天軍將王丟棄於水溝中,並不是殺人行爲的中止,而是在被告人主觀上認爲被害人已死亡的情況下實施的拋‘屍’行爲,這並不改變其殺人的性質。因此構成故意殺人罪。
三、被告人具有自首情節。
案發後,被告人李天軍被公安機關帶回派出所進行詢問,被告人隨即交代了犯罪事實,辯護人認爲被告人構成自首,可以從輕處罰。
綜上,辯護人認爲被告人李天軍構成故意殺人罪,但其歸案後如實供述,認罪認罰,具有自首情節,建議對其處以無期徒刑。完畢。”方軼發表辯護意見道。
雖然辯護意見中的自首情節有些虛,很有可能不被法院採納,但是方軼翻遍了案卷,也沒有找到有利益被告人的案件事實,只能有什麼用什麼了,萬一法院採納了呢。
……
由於事先控、辯雙方已經溝通過很多輪,而且對案件事實已經達成了基本共識,所以庭審辯論環節比較溫和,對抗性沒有那麼強烈。
休庭十分鐘後,審判長當庭宣佈了判決結果。
中院認爲,公訴機關指控李天軍殺死被害人周博並書寫恐嚇信的事實成立,但認爲李天軍的行爲構成故意殺人罪和敲詐勒索罪不妥。被告人李天軍以勒索財物爲目的綁架他人致人死亡的行爲,構成綁架罪。
李天軍在公安機關未掌握其犯罪事實的情況下,向公安機關如實交代了罪行,應認定爲自首,可以從輕處罰。
一審判決:被告人李天軍犯綁架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宣讀完判決書後,方軼愣住了,對面的檢察員也是一怔。雙方溝通了好幾輪最後法院居然判了個綁架罪。太玄幻了!
方軼心中既驚訝又驚歎,法院這判案邏輯,他實在理解不了,在他看來這個案子的罪名一定是故意殺人罪。但是法院的判決卻敲碎了他的信心,都碎成渣了。
方軼坐在被告席上想了半天,司法實踐中,在綁架罪過程中,造成‘人質’傷亡的情況時有出現,綁架實施者也可能出於殺人滅口的目的將‘人質’殺害。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綁架實施者在實施綁架行爲時以勒索財物爲目的,而不是以殺害或傷害爲目的的。
本案中,李天軍在與被害人爭執過程中致被害人昏迷,後將被害人丟棄於河邊,主觀上有殺被害人的故意。爲轉移公安機關的偵查視線,李天軍才書寫的勒索信,但實際上被告人未去收取贖金。從一開始他就不是衝着贖金去的。
而且,李天軍給被告人家屬寫勒索信時,被害人已經死亡,不存在以被綁架人爲人質的情況。在客觀上,李天軍確實未實施綁架行爲。因此,李天軍的行爲不應該構成綁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