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午時!持續了足足五個時辰戰火的長安城中,士氣愈發低下的西涼敗兵,隨着突然發現原本還在東門親自督軍斷後的大司馬李傕也已經開始撤出長安之後,被終於全部擠入了城中的曹操、袁紹、馬騰、韓遂四家合計近十萬大軍所擊,戰心頓時潰散在即,終究難逃節節敗退之局。
而攻入城中的四家聯軍,在稍微控制了一下城中亂象之後,也沒有馬上趁着西涼敗兵哄亂擠在長安東門意欲外逃的大好時機再行追擊之事,反倒是不約而同的開往城中舊時皇宮所在。但在僥倖之心終究還是被意料之中的事實所敗,天子,羣臣,竟然在四家聯軍好容易攻進長安之時,如同之前曹操所擔心的那樣,被敗逃的西涼軍劫走了。
本來在攻取長安西門時,曹操也不是沒有想過分兵順着來時的路徑分兵回擊東門,畢竟在東門尚有自家大將徐晃所率領的萬餘西涼降兵在,倘若那秦旭一時中了袁紹的算計,折損了這許多人馬,也足夠曹操心疼好大一陣。
但下了好幾回決心的曹操,終究還是因爲三年前那次獨自追擊董卓軍而被伏擊幾乎傷及了根本,甚至連自己小命都搭上的前科之事,生出了顧及,沒有成行。雖然臨行前袁紹曾言這回由他老曹來主導此事,但想都不用想,就袁紹那性子和心胸,再加上有顏良守在潼關,是絕對不會答應放着攻下長安獲取好大名望的機會不顧,去分兵同曹操合作去追擊本就已經是甕中之鱉的西涼敗兵的,當時曹操也只能寄託希望於曾經數次擊敗自己的秦旭。這次不要慫了纔好。
可真當眼見着空空如也的長安皇宮,以及亂作一團的朝臣府邸也沒有人影之後,天子以及衆朝臣被西涼敗兵劫持的消息被證實,特別是見袁紹當初在被自己以袁術之事說服之後,派出去同潼關顏良聯絡,終止其打算拖死秦旭在戰場上的計策的幾波探馬一個未回之時,曹操臉上冰冷之色都快能結出冰渣來了。
“孟德!這可如何是好!……你一貫智高。袁某實在沒有想到,這幫西涼賊子兵敗已成定數,竟然還敢行劫掠天子之事,這……這可如何是好?”說不得已經身爲冀、並兩州之主的袁紹此番見丟了天子,也是慌了神。竟然顧不得馬騰韓遂等涼州兵將也在,竟是毫無風度的拉住了曹操的袖袍,滿臉急色的問道。
袁紹是真慌了!一開始一心之顧着要爭這救援天子的偌大名聲,即便隨軍而來的麾下謀士沮授的幾番勸說,要其顧及西涼賊兵有可能狗急跳牆做出難言之事。也被滿心思要搶收復長安大功的袁紹沒有放在心上,再加上曹操突然所言的袁術據有傳國玉璽之事。更是讓袁紹心思全部放在了那神器上面,爲自家那堂弟會不會因此而在同自己相爭之事上有反超之勢憂心,而對於長安城中的天子。“熱情”也着實減少了不少。
在此刻見了果然如同自家謀士以及曹操所擔憂的那樣,被西涼敗兵劫掠而走,這回袁紹倒是難得的冷靜了下來,頓時想起了自己來此的初衷。心中難免有了幾分焦急,天子倘若沒有救出,這一番來回奔波,豈不是白做了無用功?
“如何是好?眼下長安東門被兵心潰散,正四處奔逃活命的西涼敗兵所堵,沒有個把時辰路途是通不了了!唯有我等即刻出兵走南北門攻襲李傕郭汜二賊的敗兵,才極有可能在潼關被二賊攻破之前。將天子救回來!”曹操一甩袍袖,躲開袁紹之手,冷着臉說道。失算了,這回真是失算了!這麼明顯的破綻,竟然還能在他曹操手上出現?曹操捫心自問,或許也當真有幾分是在聽了袁紹針對秦旭使那下作的絕戶計後,一時間內心生出的遲疑才導致如今這局面。儘管老曹無論如何也不會承認。
“潼關失陷?孟德慎言!這怎麼可能?”袁紹雖然沒有尋到天子,心中焦急自己白跑一趟,但聽了曹操所言之後,還是出言反駁說道:“潼關不亞天險,足可稱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又有袁某大將顏良據守,足足一萬精銳在內,這些狼奔豕突,只顧逃命的李郭二賊麾下西涼敗兵,能下的了潼關?不過孟德說的也有道理,此刻我等立刻分兵兩路,半路而擊那些西涼敗兵,或許當真會有些收穫也說不定!”
此番攻破長安的四家聯軍中,以袁紹的冀州精銳最多,曹操麾下兵將因爲分出了一萬餘新收服的西涼降兵借給了秦旭,軍勢排在第二,馬騰韓遂本就是因爲糧盡軍心不穩,打算退兵之勢,兵力最少。依照“慣例”拳頭大的說話,見袁紹採納了曹操的“建議”,馬騰韓遂本就是平白分得了攻破長安救駕勤王的功勞,也沒有異議。當下袁紹又擺起了數年前諸侯盟主的範,下令由高覽所率領冀州兵一部鎮守洛陽,繼續剿滅堵在長安東門的西涼敗兵,同時負責肅清殘敵以防止城中亂兵傷民,而袁紹賊親帶本軍同曹操所率本部各一萬兵士爲一路,多帶騎兵出南門繞路追擊,馬騰韓遂各帶本部騎兵爲一路出北門,約定在潼關下會和,伺機救出被擄的天子劉協與朝中大臣,趁機徹底剿滅二賊餘下兵勢。
袁紹這樣分配其實也是打了小算盤的。馬騰韓遂本來就是因爲同李傕郭汜二賊“分贓不均”,纔在激怒之下出兵打着救援天子的旗號攻擊長安的,即便是遇上天子,也必然無傷大雅。可曹操不同,袁紹對於自家這個青年時代的好友太瞭解了,本就極其善於鑽空子,儘管袁紹已經私下裡瞞着心腹謀士沮授,拿着救出天子後天子的安置所在同曹操做了筆買賣,拿來換取曹操在袁術之事上支持。可這買賣歸買賣。但這勤王救駕的功勞倘若也被曹操搶了先手去,那他老袁此行除了得了曹操一個不算承諾的承諾之外,合着一無所得,白跑一趟。因此,袁紹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怎樣,絕對不能讓曹操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而曹操對袁紹這番安排其中含義也是門清。但曹操一貫是實用主義者,眼下有這等黑鍋沒人背,但送死絕對袁紹軍勢去的好事,曹操也樂得白得一強援。畢竟只要天子在手,自己奉天子以令不臣的抱負便可以有順利實現之機。這所謂的這救駕首功,當時候不過也只是個噱頭而已。
“主公!末將該死!辜負了主公的重託!真真是萬死難辭其咎!請主公斬了某頭!”雖然曹操袁紹等四家聯軍已經成功的佔據了長安皇宮,但畢竟清剿西涼敗兵的戰事還在繼續,抽調走兩萬正在追殺清剿西涼敗兵的曹袁本部兵馬,已然對即將結束的戰事業已無傷大雅。可正在四家聯軍正各自抽調兵馬,準備按照之前袁紹的佈置。各出已定之門,在潼關下合兵一處,連同關上顏良大軍一同將李傕郭汜二賊剿滅在潼關之前時。一個令袁紹意想不到之人,竟然着率領千餘騎兵,幫袁紹所留下鎮守長安的高覽,殺破了擁堵在長安東門的西涼敗兵。衝進了長安城中,見到袁紹等人兵馬瀟瀟正欲出發的樣子,幾乎是用悽慘不已的聲調高呼說道。
“你……顏良!?你如何會在此處?潼關呢?某的潼關呢!”袁紹幾乎用看神仙的眼神盯着滿身是血的顏良,對自家這位第一戰將不好好在潼關守着,竟是出現在了這裡,簡直是驚詫非常。可下意識的瞥了同樣滿臉驚怒之色的曹操,袁紹隨之而想到的。便是剛剛曹操所言被自己所駁斥的話,臉色頓時變得潮紅無比,直要噴出血來似的,幾乎聲嘶力竭的怒聲問道。
“主公!末將……末將丟了潼關!”顏良此時哪裡還有半分之前見到曹操時那種跋扈之色以及面對秦旭時的驕狂,此刻的顏良渾身是血,平日一張黝黑的臉龐也變得慘白無比,用手拄着長刀,跪伏在地上,悲聲說道:“末將着實罪該萬死!在那郭汜老賊至於關前之時,本一心想着只要守好潼關西門便自無憂,但誰料那潼關之上竟然還有小路直通關下,數十名西涼軍精銳竟然趁機潛入潼關,先是放縱被末將壓制的西涼輔兵造成關內混亂,殺戮馬匹,更是趁着守軍慌亂之際,偷偷打開了關門,將數萬西涼敗兵給放了進來。守軍無馬,又無防備,死傷慘重,被那郭汜賊軍及趕上來的李傕賊軍破了關卡。末將死戰之下才率這千餘騎兵得脫,末將本無言再見主公,本想自戕以謝罪,但一路上聞聽散落的西涼敗兵有言,主公同那逆賊李傕膠着於城中,這才死命殺回,可……可能這也是那李傕之計,此時那李郭二賊怕是已經東去了,主公……”
“好!顏良!你很好!”袁紹聽了顏良自辯之語,坐在馬上斜指着顏良的手指也不由自主的顫抖不已,剛剛還是紅潤不已的臉龐此時已經是煞白一片,大口的喘着粗氣,只是重複着前語,說不出別的話來。
“顏將軍,天子何在?秦旭何在?”儘管顏良帶回來的消息太過震驚,而使得不單單是袁紹本部兵將瞠目不已,便是連正欲追擊的馬騰韓遂也停了腳步下來。得了,人逃了,沒得玩了!還是曹操之前便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此番倒是最爲鎮定。攏馬前行幾步,扶着已然被顏良這番所言說之事,氣的搖搖晃晃直欲跌倒馬下的袁紹,厲聲問道。
“這……天子所在,末將未見不知,但那秦旭之前曾經倒是派人到關下求救,欲入關休整,可……”顏良偷偷的看了眼面如金紙的袁紹,頭垂的更低了,彷彿下定了某個決心似的,猛吸了一口氣,大聲說道:“可某一時顧着同那秦某的私仇,並未放其入關,其所率不過一萬餘降兵,對上郭汜李傕尚餘數萬的西涼騎兵,此番想必,想必……”
“大漢吶!”曹操一手扶着袁紹,眉頭緊緊皺成一個高高隆起的大大的川字,牙齒死死的咬在嘴脣上,任由涌出的血珠自齒下脣上滴落下來,竟是突然當着四家數萬即欲出擊的將士的面,將手中本欲發令行軍的橫劍猛的拋擲在地上,發出一聲頗爲不甘的重重的嘆息,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高聲喊道:“天子先前陷落賊手,便是我等漢臣無謀,此番竟然令我大漢天子再遭逆賊劫掠屈辱,大漢柱石、公卿百官,盡皆連累遭難,便是得我曹某深佩,此行有大功於社稷的徐州刺史秦旭,年少即英雄,一生無敗績,於國有大功,衆臣之楷模!竟然也因盟友算計而葬身於此!大漢吶!仲明吶!操實心痛!心痛啊!你……呃!!!”
“孟德公!秦某蒙你如此眷顧讚歎,尚不知道秦某在孟德公你心中竟然有如此之形象,慚愧,慚愧,承情,承情!但背後咒人可終歸不是個好習慣啊!”正當曹操滿面憂色,當着衆軍之面悲泣呼號,惹得人人臉色沮喪,絲毫沒有了之前成功破城喜色之時,本應是由馬騰韓遂所部出城攻襲追擊李傕郭汜敗兵之路的長安北門方向,突然傳來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腳步之聲,剛剛因爲被頗爲破舊的長安宮殿擋住,再加上大軍待發忙亂纔沒有被人發現,此時來到衆人眼前,卻正是一羣粗看上去不下萬人的西涼軍兵甲裝束的軍隊,差點就引起了正在整裝待發的四家聯軍兵士的騷動,而爲首一騎,卻不是剛剛惹得曹操哭號不已,只當是戰死在沙場的秦旭又是誰人?
只是場中不太和諧的是,秦旭身後列在最前的百餘騎兵,雖然也身着西涼軍兵甲,但一個個卻是大多皓首蒼髯之輩,竟然還有婦孺!
而更令曹操、袁紹、馬騰、韓遂四人驚詫不已的是,就在被秦旭這些人護的嚴嚴實實的身後的一輛極其豪華的馬上之上,那個身着團花袖袍,身邊有一少女相伴,有國舅董承相護,正自站在馬車之上,面色激動的少年,怎麼就那麼眼熟呢?
我了個去!竟然是……大漢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