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話,他確實無法去愛西雅了。
可西雅至少知道,他是愛她的。
就算渾身是血,只能爬着回來,他也要爬回來和她訂婚。
那是個多麼涼薄又多麼謹慎的女人呵……
她好不容易對他敞開心扉,願意和他試一試。
若是被辜負,她定然會恨慘了他。
若沒有了她,他顧維希和死有什麼差別。
可龍雪臣是他的兄弟,龍雪臣那樣選擇,也沒有做錯,顧維希也不能怪他。
他只是說:“扶我起來!”
龍雪臣冰雪般冷麗的臉龐也繃不住了,額頭上更是狂冒汗:“你先躺着,你現在根本動不了。”
顧維希見龍雪臣不幫他,便嘗試着自己坐起來。
重傷,整整一週沒進食……
顧維希就算是神仙,也沒那個體力坐起來。
於是他撐着身體半晌,牀上沒半點動靜。
說了你動不了吧!
你還不信。
哼!
龍雪臣優雅地翻了個白眼,正端着水打算喂一喂這混蛋,卻見他躺在牀上,積蓄了幾秒鐘的力量,然後這個病得快死的男人就真的坐起來了……
我…操……
詐屍都沒這麼恐怖。
龍雪臣瞧着綁滿了石膏和紗布的顧維希,一陣驚嚇,他冷冷地嘲諷道:“大半夜的,你別出去嚇人了,你現在看上去就像是埃及木乃伊突然復活了,整一恐怖片……”
顧維希沒搭理毒舌的龍雪臣,他掙扎着想要下牀。
龍雪臣真的快瘋了。
就沒見過這麼會逞能的病人。
中了三槍,不接受治療就罷了。
好不容易脫離危險期,還無法動彈,可人愣是要蹦去找西雅。
真是不瘋魔不成活。
龍雪臣哪能真讓他起牀,連忙連拖帶拽,將他按回了牀上,他說:“你要見西雅對吧,成,我現在就打電話讓她過來。”
“別……”
顧維希否認了這個提議,他的聲音有着淡淡的寂寥和感傷:“她是不會來的,只能我去找她。”
那女人對他本就沒太多信任,這一次食言,在訂婚宴上放了她鴿子,讓她那麼丟人,她鐵定再也不會信他了。
別說受傷了,就算死了,她也不會來看他一眼的。
龍雪臣愣了半晌,卻也知道自己兄弟是個不受待見的,人西雅對他半毛錢感覺都沒有。
顧維希一消失,西雅立馬要把孩子流了。
他無奈極了,長長地嘆息一聲,說:“顧維希,你的心情我也儘量去理解。但是,你這樣深更半夜去找她,別說她見不見你了,就算真見你,你現在這身板,說幾句話估計就昏倒了,哪裡能追回那女人啊。”
“已經追不回來了。”
顧維希的嗓音嘶啞和乾澀。
他和西雅的感情,比衛生紙還薄弱,歷經不了任何滄桑。
他沒有如期回來參加訂婚宴,她必然已經將他拉入黑名單,永不錄用。
龍雪臣如寒冰般的瞳孔輕輕一眯,旋即閃現了幾許憤怒和不耐煩:“既然追不回來,那還回去做什麼!”
“孩子,”顧維希的表情有些飄忽,“我想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龍雪臣嘆了口氣,不論如何,孩子確實是無罪的,因爲這樣的事情而流掉,不值得。
他沉吟片刻,說:“她就算流產,也只會來找我。你放心,只要我不做人流,她也不能怎樣。你還有時間,好好養傷就是了。”
顧維希清雅寧和的面龐浮現幾許哀傷,他輕聲說:“明天,我會去找她,不論如何我都會去找他。”
龍雪臣嗤笑道:“你明天根本動彈不得。”
顧維希風輕雲淡地說:“沒事的,注射一點冰…毒就好了。”
龍雪臣臉色驟變:“顧維希,你好不容易戒了毒,你再注射冰…毒,復吸的概率很大,復吸戒掉很難。”
顧維希仍是一臉淡漠:“沒事的,只要她把孩子生下來,我就會好起來的,別擔心……”
龍雪臣真的快瘋了。
五年前,他爲了讓顧維希走過那段墮落的歲月,見到顧維希把西雅抱到他的醫院,他立馬暗示顧維希和這個女人談一場戀愛……
因爲只有愛情能拯救當時幾乎要瘋掉的顧維希。
他也確實愛上了西雅。
可這小子真是孬,愛了人西雅五年,都未曾得到。
反倒是顧維希本人,被西雅磨平了全部的跋扈和囂張。
龍雪臣見着自己的好友一點點好起來卻也一點點沉寂下去,他真他…媽…的不是滋味。
西雅拯救了顧維希,卻也毀滅了顧維希。
顧維希這一生,成也西雅,敗也西雅。
他算是最清楚地知道,西雅對顧維希而言多麼重要。
如若西雅拋棄了顧維希,還把孩子流掉了,那顧維希這一生就完蛋了。
他甚至可以猜得到,這個不到三十歲的男人會一生重病,沒活幾年,便重病身亡。
媽…的!
這什麼破人生。
龍雪臣不敢想象那糟糕的可能,於是他只好選擇妥協道:“我去買點粥給你喝,你吃點東西,好好睡一覺,明天我會幫你化好妝、注射毒品,讓你精神好點去見西雅。”
是的。
毒品可以戒掉。
若是那孩子真流掉了,顧維希這一生就完蛋了。
對他而言,他要不到西雅,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一個和西雅的孩子,把養孩子當成畢生寄託,等到孩子長大嫁人,幸福一生,他這一生也就這麼過去了……
這樣的一生,光想想就悲涼!
顧維希,你愛得有多痛苦多絕望纔會選擇這樣的餘生。
養一個孩子,了此殘生。
顧維希身上發生的一切,西雅自然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顧維希就在江城,她還以爲顧維希仍在歐洲浪。
她掛斷電話,看着桌子上那些安胎藥,就覺得好笑。
顧維希都這樣戲弄了她,她居然還傻乎乎地想着把孩子養好來,生一個健康可愛的小閨女出來給他玩。
真是愚蠢!
愚不可及!
她顫抖着雙手,抓着那些藥物走入盥洗室,扔入馬桶內,沖水,把所有的藥物全部沖走。
看着那打着旋兒被水捲走的藥粒,就像是在看自己那虛幻的持續了不到兩週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