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自我的解剖

在一個沒有光,也沒有黑暗,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事物,更不會有任何聲音的世界中,易道人以自己也不清楚的形態存在着。

或許是人形,或許只是一個沒有任何肢體的圓點,或許也是亂七八糟的球狀……對於自己此刻的形態,易道人已經猜測了無數次。

由不得他不猜測!

這個世界,是現實世界和真理之間的夾縫,是個什麼都不存在的無聊世界!

如果易道人不給自己找點事情做的話,他都不清楚自己該怎麼活下去……那種什麼都感覺不到,彷彿只有自己孤零零一人的感覺,可以說完全與死亡無異!

不過現在,他暫時不需要思考自身的形態了,因爲方纔調戲了普萊德·易的他心情還不錯,足夠他在一段時間內保持自身的精神穩定了。

“呵呵……我也夠是夠脆弱的。”虛空中,易道人嘲諷了一下自己:“本來以我的狀況,最好就是旁觀着我和那個傢伙的傲慢結合而成的新生普萊德。但是我實在無法忍受這裡什麼都感覺不到的感覺。”

確實,因爲身體被注入了結合‘父親大人’的傲慢的賢者之石的他,肉骵的操控權力已經被普萊德·易奪取了。

他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讓普萊德·易以及其他包括‘父親大人’在內的霍蒙克魯斯不會發現他,從而找個機會奪回自己的身體。

那並非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畢竟,肉骵的主人本來就是他,哪怕普萊德·易融合有他的傲慢也一樣……就如普萊德·易不覺得自己是易道人或者‘父親大人’的一部分一樣,易道人同樣也不覺得普萊德·易是他的一部分,最多就是和他有淵源而已。

或者也可以這麼說,普萊德·易相當與他和‘父親大人’的孩子,作爲‘父母’的他們雖然和孩子的關係非常親密,但是孩子卻也並非就是他們。

只是普萊德·易這個孩子不乖,佔據了他的‘父母’之一,易道人的肉骵。

易道人無法接受自己所處的世界是一片什麼都沒有,連時間的流逝都無法把握的虛空。在來到這片虛空後,他發現自己比任何人都渴望自己的周圍能有聲音,能有顏色!

各種不同的聲音,奼紫千紅的顏色!

因爲那些,纔是他活着的證明!

而這個什麼都沒有的世界,不是活着的生物可以存在的世界……至少,易道人的意志還沒有堅強到可以讓他孤零零的什麼都沒有的活下去!

他可以揹負壓力,他可以承當責任,但是他無法揹負這裡,也無法承當這裡,所以,易道人掙脫了這個世界,回到了自己的體內。

現實世界與真理之間的夾縫,沒有邊際,也不會有邊際,如果是一般情況下,來到這個世界後,是不可能離開的。

但是易道人並非是以完整的形態來到這個世界的,他只是靈魂被放逐到了這個世界……說是放逐,其實也並不正確。

他是因爲賢者之石進入體內後,爲了掙脫賢者之石中的人類龍脈氣息,那些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惡鬼冤魂的糾纏而自己鑽進了這個世界。或者也可以這麼說,如果按照地球上神話的描述,這裡是現世和邊岸之間的夾縫,進一步則死,退一步則活……所謂夾縫,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是如此曖昧的存在!

但是易道人並非就是單純的靈魂來到這個世界。

在鍊金術中,人分爲三個部分,肉骵,精神,靈魂。

肉骵是活着的基礎,哪怕類似阿爾馮斯·艾爾利克這樣的存在,也有金屬盔甲作爲他的身體,甚至他原來的身體還可能存在於某處,被他的哥哥愛德華·艾爾利克供養着!

靈魂是人的核心,代表着人類的意志和智慧,指引着人類的一切行動。

精神,則是肉骵和靈魂之間的紐帶,讓肉骵和靈魂完美無缺的結合在一起。

這三者,缺了任何一個都不是完整的人類。

易道人當然是一個完整的人類!

雖然他的靈魂來到了這個夾縫世界之中,但是,他的靈魂仍然和他的肉骵有着微妙的聯繫!

所以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後,他就順着肉骵和精神之間的聯繫,讓自己的靈魂回到了自己的體內……也就是在普萊德·易和金·布拉德雷交談的時候。

也就是那時候,他意識到了自己在這個世界最多不過待了一兩天的時間。

只是,雖然回到了自己的肉骵之內,他的肉骵卻已經有了新的意志,也就是普萊德·易,讓他無法真正的擁有自己的肉骵。

易道人此刻的情況就如就如一棟房子在主人離開後被其他人居住了,等主人回來的時候,卻發現房子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不過,對易道人來說,那還算可以接受!

在什麼都沒有的夾縫世界,曖昧的時間觀念可以讓一兩天的時間,就如一兩年,甚至更長的時間一樣漫長,能回到切實可以感覺時間的世界,已經足夠他暫時滿足了!

“只是接下來我該怎麼奪回自己的肉骵呢?”這是易道人此刻最關心的問題。

任何人,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坐視自己的肉骵被人奪取而不想方設法奪回來,就算有,那也是沒有實力帶來的無可奈何,而不是不想!

易道人不是那種無可奈何的弱者,無論如何,他都算不上弱者。但是想要奪回自己的肉骵,對他來說卻也不是容易辦到的事情。

第一個障礙不用多說,自然就是普萊德·易了。

作爲現任的易道人的肉骵的主人,他怎麼也不可能放棄易道人的肉骵!

生物的肉骵、精神、靈魂,三者缺一不可,放棄肉骵的一方,代表着的自然就是死亡了。

已經成功誕生的普萊德·易是一個獨立的生命了,而生命,怎麼可能會甘心自己會滅亡?

當然,對於這種情況,易道人也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比如說他和普萊德·易協商一起製造新的肉骵,讓另一個靈魂轉移到新肉骵裡面,從而二者雙贏,一起活下來。

但是這個想法最後被易道人放棄了。

不是說這個想法不好。

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想法,可以說沒有一個比這個更好的想法了!

但是,這個想法有一個非常大的缺陷,那就是易道人從此以後不會是完整的一個人了!

普萊德·易作爲易道人和‘父親大人’的傲慢結合,需要吞噬其他的霍蒙克魯斯來或者‘父親大人’的傲慢補完自己,彌補自己的殘缺,易道人何嘗不需要吞噬普萊德·易來補完自己的殘缺呢?

普萊德·易結合的可是他的傲慢啊!如此,易道人自然不可能讓普萊德·易活下來了!

或許對一般人來說傲慢是沒用的,但是對易道人來說並非如此,或者說對於任何人類來說,傲慢,是不可缺少的情緒!

‘父親大人’將其視之爲原罪,是成爲神的阻礙,但是易道人卻覺得那是成爲神的必須之物!

神是完全完美之物,欠缺了傲慢之後,如何還可以成爲神?

原罪永遠無法捨棄,捨棄原罪的人,其實就是在逃避原罪對自身的補完!

沒有原罪的存在,豈不就是頑石一塊?

成爲神的存在,必然是把握住原罪,控制住原罪,將自身的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裡的人,只知道逃避的弱者,如何成爲神,成爲完全完美之物?

而且有了七情六慾之後,才能更好的享受這個世界,不是嗎?

確定無法與普萊德·易共存之後,易道人就想到了另一個他奪回自己的肉骵的存在……‘父親大人’,或者說,以‘父親大人’爲核心的霍蒙克魯斯們!

這一點,纔是易道人奪回自己肉骵的最大阻礙……他一個人,怎麼也不可能與那些強大的霍蒙克魯斯爲敵!

雖然他的實力不俗,殺了前任普萊德之後,感覺與‘父親大人’以外的所有霍蒙克魯斯爲敵都有一定的把握。

但是他終歸還是隻是一個人!

他的實力沒有強大到可以無視所有的霍蒙克魯斯,尤其是‘父親大人’!

那一日,通過污染龍脈的手段攻擊‘父親大人’,卻被其用無數的賢者之石能量,也就是無窮無盡的代表人類靈魂的人類龍脈淹沒了自己污染的靈魂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可能是一輩子都無法勝過‘父親大人’了!

吞噬了那麼多賢者之石在體內的‘父親大人’,已經徹底的和生物這個概念區別開了。

如果真要用一個詞彙來描述的話,那應該就是精靈,妖怪之類的異於人類的超自然生物了!

‘父親大人’,已經讓賢者之石的數量變化形成了質變!

而且,如果易道人沒有猜錯的話,‘父親大人’的鍊金術造詣,絕對是世界上最頂尖的……沒有之一!

哪怕是他的創造煉成和毀滅煉成,也無法與之相比!

因爲他的創造煉成和毀滅煉成還需要遵循鍊金術的鐵則,等價交換,而父親大人已經完全無視了等價交換原則,或者說他已經用無數的人類靈魂幫他抵消了等價交換,成爲了直接可以無視因就獲得果的真理!

“真是一個惡劣無比的強盜啊!”易道人感慨着。

沒錯,對於‘父親大人’,他的評價就是一個惡劣無比的強盜!

搶奪人類的生命,然後用人類的生命去獲得自己的利益。

說實話,有時候易道人也會羨慕這種做法,畢竟,自私是每個生物的本能!而這種用他人來完成自己目的的做法,就是最自私自利的做法,也是能獲得最大效益的做法!

但是,易道人只是羨慕而已,讓他去做,他還真做不出來。

他是一個自私的人不錯,但是他也是一個肯揹負自己責任的人!

爲了自己,他可以做很多的事情,包括做自己的同類,人類的屠夫,包括將嬰兒作爲實驗品,但是,他同樣也會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對他來說,那也是一種自私的表現……他的自私,並不是單純爲了自私自利,而是爲了自我滿足!

滿足他的內心的渴望,滿足他的符合自己三觀的欲求,這就是他的自私。

單純的自私自利,完全將他人作爲消耗品的做法,明顯不符合他的三觀。

他也不肯定自己將來是否會改變自己的想法,但是,至少在此刻,他不會做到那種程度。

因爲他不承認自己是好人的同時,也不承認自己是一個壞人,只認爲自己是一個做着正確的決定的人!

是與非,對與錯,都該由他一個人來決定!

而自私,對他來說是正確,但是將他人的生命作爲消耗品的做法,對他來說是錯誤的……事到如今卻一直不肯和‘父親大人’他們同流合污,就是因爲易道人的這種想法。

這是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想法,但是也是一個世間大多數人都做不到的想法。

因爲人類是羣體動物,一個不能離開羣體的動物!

易道人之所以能辦到這一步,原因很簡單……他不是亞美斯特利斯人,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與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太多的瓜葛!

雖然這種表現在最開始與查理接觸的時候並沒有展露出來,但是後來加入伊修巴爾殲滅戰之後,他獨自一人的感覺,就越來越明顯了。

“說起來,我和燒瓶小人也沒有多少區別啊……他是這個世界的異類,我又何嘗不是呢?”苦澀的笑聲在什麼都不存在的虛空之中無窮無盡的飄蕩,隨後消失在無窮無盡之中。

“我就是一個旅人啊……沒有任何歸屬感的旅人……沒有任何目標的旅人……可是旅人至少還有家可回,我呢?還能迴歸地球嗎?”

沒人能給易道人答案,即便是此刻易道人需要面對的這個世界的鍊金術第一人‘父親大人’也不可能給易道人答案。能給易道人答案的,只有那虛無縹緲的神!

可是這個世界,沒有神!

即便易道人會爲他殺死的人祈禱,但是他也清楚這個世界不會有神!

“沒有神……那就成爲神吧!成爲全知全能,將一切都把握在自己手中的神!”

彷彿是被易道人靈魂中的吶喊給震驚了,易道人突然感覺這個夾縫世界似乎突然抖動了一下,隨後,他發現自己似乎來到了一個存在着物體的地方!

這個地方似乎有液體,也似乎有固體,但是作爲靈魂的易道人沒有視覺也沒有觸覺,只是依稀感覺着這個世界不再是之前一無所有的世界。

但是,易道人依舊可以感覺出,這裡,仍然處於現實世界與真理的夾縫之中!

不過,這裡有物體,那不就代表自己可以得到身體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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