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凜從京兆尹府中有過打鬥痕跡的地方一路追來馮廣相比,上官凜則要觀察細緻得多,一個是急躁攻心,一個則冷靜沉穩,一個是胡亂衝撞自然是毫無頭緒,但另一個卻是能夠在黑夜中憑着蛛絲馬跡找到一點些微的發現。
上官凜於是尋着那些蛛絲馬跡,沿着那曲折的路徑終於感覺到前方的不同,他一仰頭,看到旁邊誰家大院裡頭一株參天大樹抻出頭來,便腳下一用力,輕鬆地躍上樹梢,從那層層疊疊交錯着的葉脈之間往前方看去。
他的目力較遠,凝神一看,只看見明月鬆歪倒在地上,一個女子攙扶着他,而董清秋卻仰天一笑,還沒笑多久,就被他身後舉劍的女子用劍託把他給砸昏了。
上官凜眉頭一皺,也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心裡頭直想着這董清秋實在是太水了!
他躲在樹上,倒也不急着出現,想要理清楚他們之間的關係。
只見明月鬆眉頭一皺,掙扎着就要起來,旁邊的綠裳女子按住他,像是知道他要做什麼似的,接過明月鬆手裡邊的外袍,就往董清秋那邊走去,儘管心裡頭滿是意見,卻也不敢表露出來,而是把沾着明月鬆零星咳血的外袍搭在了董清秋的身上。
明月鬆這才稍稍滿足,倚着牆根,對兩女說道:“你們先回去收拾收拾,仔細不要被新媚使發現,我在這裡等你們。”
綠裳女很是不放心,“少主,就你一個人在這裡?輕羅陪着你吧。”
明月鬆搖搖頭。“放心吧,我還能支撐住。你們回去把該斬斷的線都斷了,不該暴露的便不要再聯繫,千萬不要留下任何線索給上官凜或者夏長清。”
詩雨收刀入鞘,不大甘心道,“少主,我們就這樣回燕國嗎?就算那個夏大人來了又如何?這裡是少主你的地盤,那夏大人能拿少主怎麼着?楚國是少主你苦心經營這麼多年纔能有今日之功,就這樣走了,不是白費了嗎?”
輕羅看了詩雨一眼。這小妮子說話太直接了,她衝她搖了搖頭。明月鬆則冷哼了一聲說道:“不是我怕了他,這是主公的意思。況且我只是暫時回燕國避開鋒芒,我留在楚國地佈置都還在。就算我這無權的丞相消失了,對於我們來說,實際上的損失也不大。不過我這一走,無論是上官凜還是夏長清都找不着任何頭緒了!想要連根拔起,呵,只怕是癡人說夢!哈哈,夏長清是燕主的頭號走狗。原本就沒打算給我解葯,不過幸好主公留有一手。救了我性命。照我看,夏長清此番來楚國,想要把我給剪除,把我的經營接手過去,他不是癡心妄想是什麼!”
明月鬆嘴脣泛白,但兩隻眼睛裡頭的厲色卻越來越亮,他說着看了一眼昏迷當中的董清秋,“再說了,我回去也不止是暫避鋒芒,我也要讓燕主好看!”
輕羅看明月鬆這眼神便知道他打算用董清秋去刺激燕主。所有的擔憂反倒更甚了一籌,“可是如果把她帶回燕國,少主你這樣做,不是也和主公對着幹了?主公。主公要的是她的屍體啊!不是她地…”
“行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明月鬆趕緊打斷掉她的說話,他聽到輕羅說要董清秋的屍體便覺得心裡邊很不痛快,血氣一急。整個經絡又亂了,他越發地有氣無力,倒在一邊指派着兩人道:“你們做好分內的事!趕緊回去交代,我等着你們。”
輕羅想要再說,但看着明月鬆那爲董清秋着急的樣子,卻也知道多說無益,把眼裡的淚花兒收了回去,朝明月鬆一躬身,就和詩雨消匿在夜色裡。
樹上的上官凜聽得心驚肉跳,他雖然一直知道明月鬆心懷叵測,但明月鬆無論做什麼都是在他的明府當中進行勾當。那明府被明月鬆佈置地處處是暗哨,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上官凜根本就探測不到任何的訊息。這一次要不是明月鬆自己暴露陣腳,上官凜也不能聽到這許多信息。
上官凜心裡頭暗暗捏了一把汗,看樣子明月鬆是真地打算回燕國,不過既然自己聽見了,他想要就這樣跑掉,可沒那麼容易。上官凜倒也聽出明月鬆並非燕國的眼線那麼簡單地身份,他冷眼旁觀,沒想到自己的楚國還有這些瘡孔,若是不把這些暗流掃除,對他的統一大計實在是阻礙不少。而
要把董清秋也帶回燕國,更是他不能允許的!董清秋徒弟,明月鬆帶走他倒一點也不稀奇,可是軒轅季的傳人只能屬於他上官凜一個!只有他才能夠得到軒轅先生的輔佐!
上官凜冷冷地看着地上的明月鬆,腦子裡頭浮掠過無數擒賊擒王的手段。正想着,地上的明月鬆忽然挪動身子,掙扎着支撐起自己地身體,踉踉蹌蹌地朝橫臥一旁的董清秋走去。
上官凜也不知道明月鬆到底想要幹什麼,他只見明月鬆行至董清秋的身畔,蹲下身子,跌坐在他的旁邊,卻用手捧起董清秋地臉,擱在了自己大腿上。
上官凜越看越是不對勁,只覺得周身泛起一股異樣的感覺,但卻見明月鬆伸手摩挲着董清秋的臉龐,又捏了捏他地鼻尖,上官凜甚至可以看清楚明月鬆的表情,他的臉明明是蒼白無血,這時候卻有一種苦中作樂地笑掛在臉上,他看董清秋的眼神更是奇怪,就像江妃看自己的眼神一樣!
上官凜倒吸了一口涼氣,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認爲,他這到底是在做什麼?他還沒想明白,就看見明月鬆忽然低下頭,嘴脣輕輕碰觸到董清秋的額頭,雖只是蜻蜓點水的一碰,卻好像找到了甘泉一樣,一路往下,終於停留在那兩片溼溼的紅脣處,再不離開。
彷彿那裡便是能夠解救他的良葯,明月鬆吮吸着,稍一分開,立馬又貼了上去。不經意擡起頭撥弄自己頭髮的時候,上官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臉上掛着的笑,是對着董清秋生出的愛憐心疼的笑。
他聽到他對着懷裡的董清秋喊了一句:“你就是不肯愛上我麼?還是你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明月鬆低低地說着這句話,眼睛始終沒有從昏睡中的董清秋身上挪開,虛弱的他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上官凜收於眼底。
此時的上官凜已經目瞪口呆,身子僵硬成一塊石頭,儘管他知道董清秋有些不正常,可是他也一直認爲董清秋是故意造謠中傷自己,但今天晚上當他親眼見到明月鬆這樣“深情”地像男人對女人那樣親吻着董清秋,還說那樣一番話,上官凜簡直有些難以承受。
上官凜不是不知道世界上有龍陽之癬的人,他知道他們這類人的存在並不稀奇,他只是無法接受身邊明月鬆和董清秋的“不正常”,只要想想就讓他覺得腦子有那麼一瞬間完全空白。他腦子裡頭滿是明月鬆親吻薰清秋的畫面,或如蜻蜓點水,或如楊柳雨露,雖然十分保守和動作輕緩,但月夜下,這動作格外地吸引人的眼球,尤其是他的眼球。
上官凜第一次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遲鈍,連身子底下站着的樹枝被自己踩掉了一小枝都沒有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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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枝落地,靜夜裡,這聲音顯得尤其的突兀。
明月鬆陡然擡起頭環顧了四周,顯然是聽到了那聲響聲,他警覺地看了一圈,也不知道那聲音到底是人爲還是夜間什麼動物發出的。
他的目光定格在上官凜所在的那片區域。要不是明月鬆身受重傷,現在自然要過去看看,上官凜恐怕就得暴露了。
此時上官凜便像一隻蜥蜴一樣,緊緊地貼在樹上,眼瞅着明月鬆又把頭縮了回去,沒有發現自己,上官凜才稍稍鬆了一口氣。上官凜就那樣繼續匍匐着,他看着月光下,明月鬆只穿着一件薄如蟬翼的單衣,卻把自己的外袍緊緊地包裹住董清秋,心裡頭的驚詫被他腦子裡頭的另一種念頭漸漸蠶食乾淨,那念頭支撐着他“饒有興趣”地看着明月鬆和董清秋的“芶且”關係,胸中一股熱火涌上心來…
上官凜又在樹上呆了好一會兒,只是心裡頭也不確定明月鬆幾時要走,見明月鬆已經不再懷疑這邊有人潛伏着,便不再死守在這裡,他飛速地竄下樹去,繞着那七彎八拐的衚衕回到主街上。
街道上空蕩蕩的,宵禁的冬夜顯得格外地冷清。上官凜在大道上揪住一隊正在巡邏的兵士,亮出自己手中的金牌,對他們說道:“見此牌如同聖上親臨,我乃御前侍衛劉…劉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