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雲若擁有自己的房子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安全, 自在。
在自己的房子裡,不論你是想建暗室,還是設陷阱、擺機關、挖地道、乃至埋地雷養死士——都隨便你發揮, 或者受氣了不高興了, 弄個王爺模樣的木偶在屋子狠狠打一頓泄憤也不會有人知道, 這種快感是借住在別人屋檐下不可能享受到的。
對於我要在亥下購置產業一事, 雲若表現出了疑惑, 而路明楚表示了極大的驚奇——路明楚那一瞬間的表情就很像在對我說:你是白癡嗎?
路明楚當時沒說什麼,和我來了一次眼神交流之後,確定我不是在開玩笑, 再和雲若對視一眼,交換了我隱約能明白的訊息, 最後路明楚說如果我購置了房產, 那就搬進去。
路明楚都住進來了, 雲若自然不會住到外面去。
後來雲若被屍體同志叫走,路明楚便把我拉到一邊, 壓低了聲音問我:“你真的要把生意搬到亥下來?”
其實我是沒有這個打算的,不過如果我說我是特意爲了雲若在亥下購買一處房屋的話,雲若恐怕不會接受,而我也覺得這種話說出來很有給二奶買房的感覺。所以我便說要將生意搬到亥下,那麼買一處房子一起住就再自然不過了。
這些話我懶得和路明楚解釋, 便反問他:“不可以嗎?”
路明楚一臉的不贊同和……痛心疾首?反正他那個表情很扭曲, 他跳腳地對我說:“小奈, 你爲了雲若真是瘋了!”
我挑了眉毛, 不悅地反問:“什麼意思?”
路明楚嚴肅道:“你的那些生意在賓州是發展得很好, 但不見得在亥下也受歡迎啊!亥下的貴族恐怕很難喜歡你那什麼炸雞和沙發!”
我突然發現路明楚很合我的意。
我拍拍他的手臂,笑道:“放心吧, 我還沒瘋呢。雖然亥下人是不是真的不會喜歡我的小玩意兒還是兩說,不過我確實沒有將生意搬到亥下的意思。你可不要對雲若說噢,我只是怕他不願意接受我的照顧,才那麼說的。”
路明楚愣愣,道:“你的意思是,你其實只准備在亥下買一處房子,而且是爲了雲若有個地方住?”
我點頭:“這麼也是對的。不過準確地說,是爲了‘你們’有地方住——雲若、你還有時樂。”
最開始我買房的動機確實只打算給雲若住,後來想想覺得不對,這樣人爲地把雲若和路時兩人分開,恐怕有損他們之間的情誼,不利於日後雲若的發展,所以轉念一想,乾脆買個大點的房子,讓他們三個一起住,也好有個照應。雖然亥下的房價比賓州貴了“一點”,不過接下去恐怕我也用不到什麼錢,花掉也無所謂了。而且大房子有大房子的好處,住的人多了能安排進去的“下人”纔多,雲若的安全和威勢才更有保證。
不得不說我一直有的一個擔憂:雲若的過往。我一直很懷疑,我們兩個人的出現稍微一查就可以發現是多麼的突兀,就算王爺和公主在怎麼求賢若渴,基本的“政審”還是要做的吧?怎麼到現在還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如果說禁臠這種身份可以忽略,但熙國大世族姬家長子的身份還是忽略不得的吧?前者揭露出來只能影響雲若的聲望,但後者確實切切實實威脅到了他的人身安全。
雲若進入岐國政壇的目的還有待商榷,要麼就是爲了報仇而投敵的伍子胥,要麼就是在齊興燕的蘇秦,而九公主將他納入岐國政治圈的動機更是令人揣測,雖然九公主在皇帝這項投資上出了不大不小的錯誤,不過她顯然不會蠢到對一個陌生人毫不調查就重用的程度。
唉,複雜啊複雜,政治就是個複雜的東西。
一旦和雲若等人議定,買房子就很簡單,第二天我讓閔翌去做這事。閔翌是個很能幹的助手,不論是殺人放火還是談判砍價他都遊刃有餘,不過半天的時間就找到了一處好地方,在資金算得上充足的情況,三兩下就拿下了。
這個時代的房子用地球上的話說就是已經精裝過的,一買就能搬進去住。我們這幾個人各自都帶了僕從,先將馬上就要用到的臥房打掃整理一番,將就地住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他們醒來時,我調集的人手就已經站在院子裡聽我的訓話了。
這三年來我當然不可能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到生意和武器上,對於我的老本行——殺手,我有着濃厚的興趣,我一直很想嘗試看看將這個世界的武學和我那個世界的殺人技巧融合在一起會是怎樣的成果。就現在看來,效果相當不錯。
出於好奇,也出於我對秦離等人的忌憚和對這個陌生世界的戒備,我“小小”地訓練了一批這樣的人,雖然沒有成立正規的殺手組織,不過偶爾也會通過某些中介機構,接幾個無傷大雅的任務,用來訓練他們實戰技巧,平時沒有任務的時候,他們就分散在各處和普通人一樣生活,有時也能爲我帶來一些商業上的情報。
而現在,我需要他們在亥下集合爲我保護雲若了。
在雲若確定要去亥下發展的時候,我抽點了合適的人選讓他們解決了手頭事務之後去亥下集合,而集合的日期正式我估計的到達的第三天。而他們比我想的還要快了一個晚上。
路明楚和雲若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正在對這幫人做最後的總結陳詞——
“記住我今天說的話,知道沒有?”
“知道!”
二十個人的齊聲應答還是比較有聲勢的,但我並不滿意,我用近乎咆哮地聲音對他們怒吼:“這是什麼聲音?我沒有聽到!我再問你們,知道沒有?!”
“知道!”
二十個人終於扯開嗓子用全身的力氣發出這聲回答,讓屋頂上的瓦片都要抖三抖的音量讓我感到了滿意。
“好,解散!”
如同以前在地球時的軍事動作一樣,我在身前擊掌,他們也跟着擊掌,散去了隊伍,到之前我給他們分配好的崗位上履行自己的職責了。
等這些人都走了,路明楚纔對我說:“小奈,想不到你還有這麼一面,真是出乎意料。”
“沒什麼,一點小手段而已。”我隨口敷衍道,“不震震他們,這幫小子不聽話。”
“小子?”路明楚挑起眉毛,好笑道,“他們的年齡恐怕都比你大吧!”
呃,習慣了。因爲進行的是準軍事化訓練,所以我作爲他們的主人兼教官,稱呼他們小子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更何況我的心理年齡算起來也有三十大幾了。
我不想解釋那麼多,只對他們說:“這些人是我原先訓練的家僕,應該……比較好用,也比新招些陌生人來得可靠,雲若一個人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我就讓他們過來有個照應。”
我說完了,看看雲若,他自然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見我看他,他也只是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我又看路明楚,我說這番話的主要目的就是向他解釋一下,不要讓他誤會我有想監視他限制他或者其他什麼不好意圖。
路明楚見我看他,便笑了,有時來揉我的碎髮,笑道:“不用解釋了,我知道你關心雲若,我們這些人啊——唉,不在你眼裡。”
我發現路明楚越來越惡劣了,枉費我當初還以爲他是個和善的斯文書生呢。
我白他一眼,繼續說:“明楚,你和時樂要不要也帶些人過來?”他們兩家也是賓州里有點名望的小家族,需要的話派幾個僕役保鏢來這裡做事完全不成問題。
路明楚道:“人已經在路上了,大概過兩天回到。本來想可能要住在王爺府上,可能用不到,所以就只帶了貼身的小廝,不過既然搬出來了,家中不放心,就派了兩個侍衛過來。還想說家中的粗樸雜役就在亥下招幾個人就好了,沒想到你已經打點好了。”
“呵呵,不好意思。我是覺得住在別人那兒總是不好,一開始就想讓雲若搬出來住,才準備這些人手……呃,考量的時候忘記你們了,所以,那個……呵呵……”我不自然地抓抓臉,掩飾我的尷尬,“不過沒有關係,他們其實就是普通的雜役,保護雲若的是彥希,讓這些人來只是不想讓這裡混入什麼奸細,免得大家回家也不安心。”
“知道,你這人啊……”
路明楚嘆了一聲,話沒說完,弄得我一頭霧水。但我也沒有去深究,因爲管家和時樂來了。
時樂一看到我們就跑過來,大叫道:“原來你們在這裡,害我好找!剛纔是什麼人叫得那麼大聲?嚇我一跳!”
路明楚替我回答了:“剛纔是小奈給僕從們訓訓話。”
“嘖!小奈好可怕!”時樂一副受驚的樣子,着實欠扁。
管家也來到跟前,對我施禮道:“小公子,一切都準備就緒了,是現在就走嗎?”
我還沒回答呢,時樂就叫起來:“你現在就要走?爲什麼這麼快就要走?我們纔剛幹安頓下來呢,你不累嗎?不如多休息幾天吧!”
時樂呱啦呱啦就是一串的話,弄得我頭疼,時樂在的時候果然清靜不得。
路明楚驚訝地接上話:“爲什麼這麼趕?是有什麼急事嗎?”
雲若也投來疑問的目光。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其實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急事,雖然離開自己的產業有段時間了,但多一天少一天並沒有什麼關係。
我只得說:“沒什麼,只是行程已經安排好了。而且亥下這邊也沒我什麼事情了,所以……呃,”看到路明楚面色不善,我忙補上一句,“其實我離開賓州也有點久了,事情也積壓了不少,我還是儘快回去比較好……”
天知道我一向都是做甩手掌櫃,一個月查一次賬,而且這一年來查帳的事情還多是閔翌在做,還真沒我什麼事。
雲若以前都不關心我的生意是怎麼做的,自然不會明白其中關鍵,而路明楚和時樂怎麼說就剛認識一個多月,更不可能知道。所以聽我這麼說,也就是了然了。
時樂一臉遺憾,拍拍我的肩膀,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
時樂這話我怎麼聽怎麼覺得他好像在說我是去送死,路明楚說的話就好聽多了:“那你有空就來亥下吧,怎麼說這還是你的房子呢……”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你不是說要把生意搬到亥下嗎,那邊也要做個了結吧,估計事情很多,別累着了。”
路明楚還記得幫我圓慌,我真的感動得痛哭流涕了。
雲若沒說什麼路上小心的話,卻問:“你現在就走?”
我有點心虛:“嗯……是,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雲若尚未接話,路明楚已經說:“你們先聊吧,我和時樂還要去整理些東西。”
“我……”
時樂話沒出口就已經被路明楚拉着離開,我知道路明楚是要爲我和雲若留一個“二人空間”了。
路明楚還真是……
唉!
“我送你出門吧。”
雲若這麼說。
我和雲若一路無言默默行至前門大院才停下來。
我回頭面對他,算是做最後的囑咐:“我不在了你要小心照顧身體知道嗎?”
雲若點頭,淡然的神色讓我無從猜測他是否真的記到心上了。
“生活上的事要記得聽彥希安排。”我拉起他的手,雖然是六月大熱天,他的手仍然是涼,“你身體還是虛着,記着吃藥,不要讓那些繁瑣的事情太纏着你了,按時吃飯、睡覺,一樣都別少。有什麼事情你作決定讓別人去做就好,不要自己動手,知道麼?”
我覺得我這麼交待有點傻,但不交待我又不放心。
雲若對於生活很細緻,但這種細緻是一種貴族式的品味上的細緻,比如時刻保持儀容整齊之類的,卻不是愛惜自己的養生的細緻。有時候若不是彥希和我督促着,他根本不會想着去吃藥。
或許吃藥對雲若來說是恥辱過往的烙印,他排斥,不想面對。但這種想法我不可能贊成。
“剛纔忘記說了,你有什麼事情就吩咐彥希或管家,他們會幫你處理好的,知道嗎?不許自己藏着!”
本來這話剛纔也是要對路時二人說的,但是被時樂打斷一下就忘記了。
我虎着臉佯怒的表情讓雲若笑了,還是那樣輕輕柔柔的微笑,卻讓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
“好了,我要走了,要記着好好照顧自己噢!”
我鬆開雲若的手轉身離去,卻不想突然被雲若拉住。
“奈奈。”
雲若略低的體溫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過來,我疑惑地回頭看他
“怎麼了?”
我想不到他突然拉住我有什麼事。
“奈奈……”
他低低重複了一聲,似乎有些遲疑,這讓我疑惑。
“怎……”
我剛要開口,卻突然感覺到脖子上一涼,一股力道讓我的上半身向他傾去,眼前一暗,就只感覺到額上被什麼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只聽雲若的聲音貼着我髮絲輕輕軟軟地爬進耳朵裡在我耳膜上搔着癢:“路上小心,早點回來。”
“……”
我下意識地摸摸額頭,我覺得我好像……呃,被雲若親了一下?
傻傻擡頭,就看到雲若缺乏血色的面頰此刻浮上了淡淡的薄紅,他的眼神飄忽地看向其他地方,這個模樣讓我想到了一個詞……
害……羞?
我還在愣愣地看着雲若,竟不能反應出應有的情緒。
“我……先回去了……”
雲若如此說着,匆匆離去,獨留我一人杵在前院,腦子裡不斷迴盪着五個字——
雲若親我了……
雲若親我了……
雲若親我了……
雲若親我了……
雲若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