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日子,王石渾渾噩噩,整天躲在房屋裡,兩個月都沒有外出過。老人吩咐王俊文和王俊成不要去打擾他,只要每天送去飯菜就好。但是王俊成怕王石想不開,但是老人道:“石兒,不會那麼的脆弱的,他自有分寸。”
當陽光透過這房屋的窗戶,散落在王石身上,他滿臉憔悴,長髮散亂,都長出了青茬來了,雙眼望着桌子,滿眼都是思念,那桌子上,放着的是女泥娃娃。而在他手腕上纏繞着紅絲線。
“小卿,你在哪裡,我回來了,你知道麼?!”王石覺得自己提不起一絲力氣,什麼狀元,什麼王侯權貴,敵不過李諾卿的離開。
“我來遲了一個月啊...............”王石遺憾寫在臉上,心都開始乾枯了,裂開一道縫。他與李諾卿就如此錯過了。
“都兩個月了,你爲何還沒有下山?”王石眼中有些絕望,他做任何事都有耐心,然而他現在分分鐘都想見李諾卿,那種感覺深入骨髓,讓人難受,生不如死。
直到半個月後,王俊成跑來,大門劇烈震動,焦急道:“石兒,你快出來,你爺爺快不行了!”
王石腦袋嗡嗡作響,眼中不再是思念和惆悵,而是轉化爲悲傷和痛苦,心都是一絞,之前幾個月他沒有哭,如今他再也忍不住了,接二連三的打擊。讓他心神受不了了,淚水不斷流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流淚時。因爲有大悲傷。
王志清對王石的幫助不可不大,王石最親近的就是這位爺爺,心懷感激,曾經他就說,要讓爺爺暮年盡享天倫之樂,如今王石功成名就,然而爺爺卻有些撐不下去了。那麼他這一切,有何意義?
王石打開門,去了王志清的臥房。那裡有王俊文還有李冰清,李富貴亦在,中年男子也在,王石的孃親亦在。都是眼中充滿淚水和悲傷。
“我也沒辦法了。我用法力延續了他一年的壽命,如今也是大期以至。”那中年男子面無表情,看得很淡。
王志清面色亦是蠟黃了,眼神黯淡,充斥着死氣,對着中年男子道:“多謝,如今...........我已...........滿足,看.........見............我孫子高中狀元。此生..........無憾。”王志清一直在撐,撐到自己孫子光宗耀祖。他就無憾了。
王石看見自己的爺爺,頓時跪下,悲慟道:“爺爺,你不要死,您還要享天倫之樂!”淚水掛滿王石的兩旁兩側,雙手都開始顫抖。
最讓王石無法接受的是爺爺在一年前就快不行了,他竟然不知道!
“孩子,不要怨..........爺爺,爺爺是不......想讓你分心,纔沒有跟你說,人固有一死,或遲或早,你爺爺早.............就看開了,如今你莫要在...........迷失下去了,重............重振家府的重任就交給你了,相信小卿,她會回來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
王志清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還沒有說完“暮暮”,就徹底斷氣了,王石大哭,眼睛都紅腫了,眼中一片水霧,有茫然。
“孩子,你爺爺看見你如今中狀元,很欣慰了,現在也是安心的去了,你可要振作起來!”王俊成眼睛也是紅腫,但是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父親的情況了,近一年來被中年男子續命着,才得以活下來。
王石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然後擦掉眼淚,眼中逐漸堅定起來,道:“父親,我明白了。”
頓時王家和李家一片素衣,整個黎城陷入了悲痛之中。
一個月後,王石就開始逐漸接管家族事務,半年後,整個王家蒸蒸日上,不過這時候,京都傳來聖旨,讓王石去長安去當宰相,輔佐皇上朝政,顯然當今皇上很看重王石。
這讓王石亦是始料未及,但是聖旨已發,不可能再變改,王石就第二天就踏上旅途,他這一次遠行,有着衛兵護送,有專用馬車,不再向之前去京城那麼艱苦,那麼危險,王石是當代狀元,身份自然高貴。
這一次王石離開黎城,沒有帶任何盤纏衣物乾糧,只帶了那女泥娃娃,還有那手腕上的紅絲線,他知道李諾卿短時間不可能下山,他們仙人有着相當長的歲月,凡人數十年,或許他們只是一次悟道,一次閉關罷了,凡仙有別。
“我等你回來。”王石笑道,有着一絲自嘲和酸澀,但是他已經看開了,他會一直等下去,直到老去,直到死去,他相信李諾卿一定在努力,一定會回來。
京城長安,繁華的長街縱橫,王石感覺卻是有些蕭索,雖然他才十六歲,卻是經歷了大喜大悲,心智無比成熟,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油嘴滑舌的男孩,但是他有眉宇間的浩然正氣,他有自己的原則和想法。
時間流逝很快,二十年過去了,王石眨眼間就三十六歲了,他在京城呆了二十年,其中有好幾次衣錦還鄉,看着自己父母老去,看着叔和冰清阿姨眼中的真摯情感,看着王黎一點一點的長大,如今已有二十五歲了,不過他在讀書上沒有什麼天賦,卻對經商十分感興趣,很早就出去大拼,如今已是一方賈豪了,王家在他手裡欣欣向榮。
王石很是欣慰,只不過他時而望着天空,心中是一片荒涼,他已三十六歲,有權有勢,身旁還是沒有一位紅袖,甚至沒有一位小妾,一開始一些高官拉攏王石,不惜附送出了自家的千金,結果都被王石婉言相拒了。
“小卿,二十年了,你爲何還沒有歸來.............”王石眼角開始出現皺紋,皮膚有些黝黑,心神疲倦,手裡出現的是那女泥娃娃,二十年的歲月,使得這女泥娃娃裂痕擴大,且面容已經模糊不清,不過王石沒有讓人去修復,因爲那樣的話就不再是原來的女泥娃娃了。
“我會一直等下去!”王石手腕上是那紅絲線,這二十年來,他沒有摘下過,看上去有些變得暗紅了,久了,舊了。
這二十年裡,他在官場平步青雲,爲人和煦,但是王石知道這官場陰險,是鬥心機的地方,不過王石兩袖清風,自持清高,拒絕一切賄賂,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於是在一年之後,他被人誣陷,本是要殺頭之罪,但是皇上念舊情,將其發配到了邊疆,王石一帆風順的仕途之路也是遇到了低谷,然而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進入這官場中,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
半年後,王石在這片戈壁灘上唯一一座小城中當了個閒官,但是王石也不在乎,反而無官一身輕,一身簡樸,無比平淡。
他身上一直帶着那女泥娃娃,和戴着那紅絲線,他在等,在這戈壁灘上等一個人的出現。
“我等你,會一直等下去。”王石漸漸頭髮中夾雜着白髮,望着遠方,望着地平線上的那抹夕陽。
又是一個二十年,王石在這戈壁灘上呆了整整二十歲,所有人都將他遺忘了,這裡消息堵塞,猶如一個與世隔絕的孤島,風沙漫天,熾陽當頭,一個老人坐在一塊石頭上,衣服簡陋,已有鬍鬚,那原本黑色長髮,變成了稀疏白髮,臉上無比衰老,皺紋很深,老眼渾濁。
就在十年前,王石就接到一份遲來半年的信,信中說道,父母相繼逝去。王石喝酒了,他沒有見父母的最後一面,這是他的遺憾,然而他無法做些什麼,只能靜靜看着這世間夕陽垂落。
在他手中始終握着一塊乾枯的泥巴,形似人形,裂痕無數,快要解體。在他手腕上的那根紅絲線已經無比暗淡,彷彿輕輕一拉就會斷。
“將近一個甲子年,你真的忘記我這個老頭了麼?”王石自嘲道,人生如夢,眨眼之間,朝霞已成夕陽,少年如歌,暮年慘淡。
王石看見遠處的夕陽,他彷彿看見了自己,他今生有三個遺憾,第一要死在異鄉,無法落葉歸根。第二沒有見父母最後一面。第三怕是再也見不到小卿了。
“我會等你,等你到老,到死。”王石喃喃道,他手中的女泥娃娃,王石稍微用了一些力氣,無聲之間,瀕臨破碎一地,王石只有嘆息。
世間,有夕陽!未完待續